听力很好的戎黎︰「不是朋友,我跟他不熟。」
好吧,鞏帆覺得他也可以走冷漠傲嬌人設。
好可惜,不能騙去出道。
小左把戎黎領到了江醒的保姆車前。
戎黎看了江醒一眼,問小左︰「祁栽陽導演在哪?」
哦,不是來找江哥的。
「我帶你過去。」
戎黎道了聲謝。
等人走了,鞏帆上了保姆車︰「江醒,那個,」他用下巴指了指戎黎那個方向,「不是你朋友?」
江醒待會兒還有戲,身上穿著戲服,車門沒關,他懶洋洋地窩在座椅上曬太陽︰「不是,我跟他不熟。」
鞏帆模模下巴,十分惋惜︰「那張臉不出道有點可惜。」
戎六爺出道?
那整個錫北國際都得亂套……
江醒把軍帽蓋臉上,閉目養神︰「人家不靠臉吃飯。」
戎六爺靠拳頭和腦子吃飯。
祁栽陽拍完了一場才回休息室,戎黎已經在那等他了。
他進去先拿了瓶水︰「你找我?」
戎黎原本坐著,他起身︰「你好,我是戎黎。」
祁栽陽灌了兩口水︰「我知道啊,檀兮帶你來過片場。」
戎黎話少,也不習慣找話題,什麼也沒說,他把帶來的文件袋放下。
「這什麼?」
祁栽陽把文件袋拿起來,打開,抽出來看了看。
看完後人僵住了,紙張掉在了地上。
二十五年前的春天,祁栽陽導的第一部電影入圍了青花電影節的最佳導演。
在頒獎開始之前,他給妻子洪苓儀打了通電話。
「你聚會結束了?」
洪苓儀很愛笑,笑起來很甜︰「嗯,在回家的路上。」
三月底是預產期,祁栽陽把家里的車都裝上了專門的孕婦安全帶。
他在電話那邊叮囑︰「你讓老秦慢點開車。」
洪苓儀笑著應︰「知道了。」
車已經開得很慢了,連從車窗刮進來的風都是輕輕柔柔的。
「要是沒拿獎,也不要失落,等下次拿獎的時候,帶我一起去。」
「不相信你老公啊?」
那時候的祁栽陽還很年輕,意氣風發。
洪苓儀笑了笑︰「頒獎快開始了,你趕緊進去吧。」
「到家了給我發個消息。」
「好。」
掛了電話之後,洪苓儀用手機打開頒獎晚會的直播,導演的獎項在後半段,她昏昏欲睡時,才听到頒獎嘉賓念道︰「最佳導演獎的得主是——」
得主是︰「《寄生》祁栽陽。」
她對著手機笑得很燦爛。
主駕駛的老秦說了聲恭喜。
她道︰「謝謝。」
屏幕里丈夫穿著正式的西裝,大方地走上領獎台︰「大家好,我是祁栽陽。」
她給他寫了獲獎感言的,放在了他口袋里? 他肯定沒背,只說三句︰「謝謝評委? 謝謝觀眾? 謝謝我的妻子。」
手機里的尾音被一聲巨響淹沒? 車窗震碎? 玻璃飛濺出去。
醉駕的徐伯臨終于醒酒了。
他坐在主駕駛里愣了很久? 才抖著手推開了車門,前面那輛車的車尾整個凹陷進去? 橫在了馬路上? 他看見殷紅的血從主駕駛的車門底下滴下來,他慌了神,腳步趔趄地走過去,車窗全碎了? 車主的臉血肉模糊,他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模到車主的脖子……
他猛地縮回去。
沒有呼吸了。
「救……救……」
呼救聲從後面傳來? 徐伯臨回頭看了一眼,只看見車座上倒了個人,人還在動? 他雙腿發抖,慢慢移步過去,剛伸出手,車門就開了,一只血淋淋的手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是個孕婦? 她一只手抱著肚子? 額頭在流血︰「救救……我的孩子……」
她說完,手垂了下去,然後一動不動。
徐伯臨把手伸進車里,模到她還有呼吸。這時,遠處忽然傳來聲音,還有車燈打過來,離他越來越近。
這是他常走的一段路,他知道這段路上沒有監控。
他沒有時間思考,跑到主駕駛,用手帕包著手,把車上的行車記錄儀拿出來,然後回到後面,抱起還沒斷氣的孕婦,放進了自己那輛車的後備箱,隨後迅速開走。
他不敢去陌生的地方,就把車開回了家,他知道這個點家里沒有人,他去花房拿了一把鐵鍬,把孕婦抱到了後面的院子里。他不知道孕婦有沒有斷氣,不重要,現在重要的是把事情處理干淨,這個孕婦看到了他的臉,他必須處理干淨。
他听見聲音,猛地回頭。
是廬硯秋提前回來了。
廬硯秋看了一眼地上的「尸體」,臉色煞白︰「怎麼回事?」
徐伯臨扔掉鐵鍬︰「媽。」
他抓住廬硯秋的袖子,手上還有沒干的血,臉上全是汗。
他很慌張,呼吸聲很大︰「媽,我不是故意的,我喝了酒,撞到了她的車,你幫幫我,幫幫我。」
廬硯秋沒作聲,拿出手機。
徐伯臨立馬抓住她的手︰「你干什麼!」
她說︰「報警。」
徐伯臨怒吼︰「不準報警!」他整個眼眶都紅了,求著說,「媽,我不想坐牢。」
廬硯秋沉默了很久很久。
「有沒有人看到?」她問。
徐伯臨立馬搖頭︰「沒有。」
就在廬硯秋遲疑的時候,腳被人抓住了。
是那孕婦,她還沒死。
她臉上都是血,一只手抱著肚子︰「孩、孩子……」
廬硯秋當機立斷︰「先送醫院。」
徐伯臨激動地喊︰「不行!別人會知道的,不能送醫院!」
廬硯秋沒管他,直接打了通電話︰「賀主任,有件事想請你幫個忙。」
當時徐伯臨的妻子溫照芳也在孕期,賀主任就是負責給她產檢的婦產科醫生。
最後孩子保住了,孕婦因為頭部受傷,死在了手術台上。已經是奇跡了,那個孩子能活著。
當天深夜,孩子被廬硯秋抱回了徐家,那天是三月十七號。
溫照芳已經回來了,徐伯臨不在,他去處理尸體了。溫照芳盯著廬硯秋手里的孩子︰「媽,這是誰的孩子?」
廬硯秋在路上已經想好了說辭︰「伯臨的,是個女孩。」
溫照芳臉色瞬間變了,她扶著沙發,抱著八個月的肚子站起來,脖子上的青筋隱隱凸起︰「是哪個賤女人生的?」
廬硯秋冷了臉︰「你不用知道,我已經打發了,她不會來礙你的眼。」
溫照芳咬著牙在發抖︰「您要收留這個孽種?」
「不是孽種。」廬硯秋板著臉糾正,「是我徐家的骨血,你就當是你女兒,當親生的養。」
「骨血?」溫照芳冷笑,「外面女人生的,她也配?」
她突然沖上去,用力掐住孩子的脖子。
「照芳!」
廬硯秋大吼一聲,連忙去推她的手︰「你快松手,快松手!」
孩子在哭,聲音越來越弱。
溫照芳面目猙獰,嘴里一遍一遍罵著孽種,廬硯秋上了年紀,哪里推得動她,直到孩子沒了聲音,她才松手,整個人力氣卸掉,緩緩倒下,血從她雙腿間流出來,越流越多。
「我的孩子……」
「照芳!」
廬硯秋放下孩子,去叫救護車。
突然,孩子的哭聲又響了。
溫照芳流產了,廬硯秋給「外面女人」生得女兒取名檀兮,對外聲稱是兒媳所生,對她疼愛有加。
「檀兮……」
祁栽陽紅著眼楮叫了一聲。
外面天色已經昏黃,是傍晚時分,徐檀兮把書放下,因為還在病床上,她不方便起身。
「您怎麼來了?」
祁栽陽把臉轉到一邊,擦了一把眼淚,他極力壓著哭腔,肩膀都在抖︰「我听說你病了,來看看你。」
他的女兒已經長這麼大了,亭亭玉立,文質彬彬。
「有勞您了。」
她還在生病。
不可以相認,不可以提她的身世。
他腳上還穿著拍戲時候穿的涼拖,襪子上在來的路上沾到了土,因為熬夜剪片,身上的外套皺巴巴的,頭也沒洗,胡子也沒刮。
他應該洗個澡再來的。
不知道說什麼,怕說錯,他憋了很久,憋到眼楮發熱、鼻子發酸,才憋出一句︰「你身體好點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