凹陷的山體，焚燒殆盡的樹木，若有似無的黑霧，滾滾升騰的青煙，以及橫七豎八的軀體。
整座山林可謂是滿目瘡痍，一片狼藉。
四周靜悄悄的，沒有樹葉簌簌，也沒有鳥叫蟲鳴，連呼吸的聲音都變得清晰可聞。
參與了這場驚世大戰的聖人強者們多已倒地不起，只有兩個人還能維持站姿。
林北和南宮靈。
只是林北笑眯眯的一臉輕松，心情似乎頗為愉悅。
而南宮靈臉上則已完全沒了血色，周身的氣息更是衰落到了極點，猶如一朵脆弱的嬌花，風一吹便要瓣瓣飄零，順水東流。
兩人的狀態一個天，一個地，全然不可同日而語。
「靈兒，你機關算盡。」
林北凝視著南宮靈，以一種勝利者地姿態調笑道，「可曾料到會是這樣的結局？」
「你忘了麼？」
南宮靈嘴唇微微一動，氣若游絲，連說話都已經十分吃力，「我這雙眼楮能夠預見未來，又怎麼會料不到？」
「你知道？」
林北眼中閃過一絲異色，「那又為何要這樣選擇？跟著我，你本可以活下來的。」
「犧牲整個宗門麼？」
南宮靈冷笑一聲，滿臉不屑道，「只剩我一個人活下來，又有什麼意思？」
「你聰慧無雙，足以算盡天下。」
林北不解道，「唯獨在這件事上，為何卻總是想不明白？再親近的人，又哪有自己的性命重要？待我破碎虛空之後……」
「你不是我，也不懂我，道不同，不相為謀，多說無益。」
南宮靈似乎失去了耐心，粗暴地搖頭打斷道，「盡管動手便是！」
她靜靜地站在原地，既不進攻，也不逃跑，擺出一副任人宰割的姿態，竟似徹底放棄了希望。
「可惜，當真可惜！」
林北臉上流露出濃濃的惋惜之色，腳下微微一晃，也不見如何動作，便已出現在南宮靈身前，右手成爪，一把抓住了南宮靈光潔粉女敕的脖頸，「我會記得你的。」
曾經風華絕代的飄花宮大弟子，此刻卻猶如一面殘破的旌旗，被林北舉至半空，嬌軀無力地隨風搖擺，再也沒有絲毫抵抗之力。
兩人的視線交匯一處，從南宮靈金燦燦的美眸中，林北沒能看見半點恐懼和絕望，唯有一切盡在掌握的淡然與從容。
「你當真不怕死麼？」
林北心中莫名有些不爽，冷聲問道。
「我敗了，卻是心中喜樂，你勝了，倒也未必有多開心。」
南宮靈被他抓在掌中，居然笑了起來，「世間之事，往往便是這般奇妙。」
「你都要死了，有何喜樂可言？」
林北眉頭一皺，心中煩躁愈甚，「我已經天下無敵，又有什麼不開心的？」
「我已竭盡全力，無論勝敗，都不留遺憾，自然心情舒暢。」
南宮靈笑得愈發燦爛，「而你卻只剩下孤零零一個，無人相伴，無人傾訴，未知的世界，讓你充滿了迷茫和恐懼，這種感覺想必不怎麼舒服呢。」
「閉嘴！」
林北額頭青筋暴起，眼中射出凌厲凶光，仿佛被戳中了痛點一般，忽然厲喝一聲道。
「對了，我這雙眼楮恰巧可以看見未來。」
南宮靈對他的憤怒熟視無睹，依舊笑意盈盈道，「要是實在擔心，不如讓我給你算算？以咱倆的交情，費用好商量，看著給個十噸八噸的靈晶就行了。」
「你覺得自己很聰明，很了不起麼？」
林北咬牙切齒道，「明知會輸，卻還要費盡心思這麼折騰一番，在我看來，當真是愚蠢得緊。」
「明知會輸？」
南宮靈故作驚訝道，「誰告訴你我明知會輸？」
「你們已經黔驢技窮，連一個站得起來的都沒有。」
林北掃視四周，隨即冷笑一聲道，「還拿什麼來與我抗衡？」
「莫急莫急。」
南宮靈嫣然一笑，嗓音柔婉動听，仿佛擁有著鎮定心神的力量，「先前的這一切，說不定只是開胃小菜呢。」
凝望著這雙美麗而深邃的金色瞳孔，林北居然不自覺地生出些許不安。
「這麼漂亮的眼楮，看見的世界想必也與旁人不同。」
他失神片刻，忽然眼神一凜，冷笑著道，「不知你可曾體會過，什麼是真正的黑暗？」
「噗！」
話音剛落，他忽然左臂疾探，兩根手指無情地插入南宮靈雙目之中，一時間血花飛濺，散落如雨。
曾經冠絕當世的絕美眼眸，竟然被這個上古魔頭無情刺破，殘忍奪去。
南宮靈只覺眼前一黑，嬌軀瘋狂顫抖個不停，雙唇卻緊緊抿住，在難以想象的劇痛下，竟然忍住沒有叫出聲來。
兩條血線自她瞳孔中緩緩落下，劃過蒼白的臉頰，遠遠望去，原本嬌艷的臉蛋竟然顯得有些詭異。
「大師姐！」
一道驚呼聲自兩人身後響起，林北轉過頭去，映入眼簾的，是林小蝶縴細嬌柔的身軀，以及一雙充滿了怒火的大眼楮。
「醒了？好個頑強的丫頭！」
林北毫不走心地贊了一句，隨即拔出插在南宮靈瞳孔中的手指，在衣衫左側隨意擦拭兩下，留下兩道長長的紅色痕跡。
「混蛋！」
望見南宮靈流血不止的空洞雙眸，林小蝶只覺心如刀絞，怒火叢生，哪里還能按捺得住，縱身而起，狠狠一掌打向林北胸膛。
可怕的吞噬之力自其體內瘋涌而出，須臾間便攫住了老魔的白色身軀。
「不自量力！」
然而，面對這傳承自星海行者的可怕招數，林北卻連眼皮都不抬一下，周身瑩光閃耀，體內靈力竟然絲毫不散，擦干了血跡的左手隨意轟出一拳，與林小蝶的手掌正面踫撞在了一起。
「轟！」
伴隨著一聲巨響，林小蝶只覺一股無可匹敵的力量自掌心涌來，嬌軀不由自主地倒飛出去，以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狠狠撞在遠處地面上，瞬間砸出了一個數十丈方圓的巨大凹坑。
「噗！」
少女只覺胸口一甜，忍不住噴出一道血箭，渾身骨頭都仿佛散架了一般，右臂更是徹底斷裂，大半截月兌離了身體，一時間頭暈目眩，胸悶作嘔，完全站不起身來。
「抱歉，我本不打算這樣對你。」
戳瞎了南宮靈雙眼，林北心頭一松，臉上再次露出笑容，「只是你這女人太過可怕，若是留下這雙神之瞳，吾心難安。」
「能讓你這般忌憚，還真是我的榮幸呢。」
即便疼得渾身打顫，南宮靈居然還能擠出一絲笑容，「只可惜，你應該提防的，並不是我。」
「不是你，難道是那個小丫頭？」
林北聞言一愣，忍不住瞅了一眼林小蝶倒下的位置，隨即搖了搖頭，滿臉不屑地評價道，「她還差得太遠。」
「你可知道，我不辭辛勞，不惜傷害師父和師妹，也要裝作背叛師門。」
南宮靈緩緩說道，「這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麼？」
「難道不是為了騙取我的信任。」
林北臉上流露出茫然之色，「從而潛伏在我身邊打探情報，謀算我等性命麼？」
「我說過，這些都只是開胃小菜。」
南宮靈艱難地搖了搖頭道，「幾乎沒有成功的可能。」
「那你做這些，又是為了什麼？」林北不解道。
「為了讓一個人恨我恨到骨子里。」南宮靈臉上的笑容漸漸淡去，「恨得誓要親手將我殺之而後快。」
「什麼？」林北愈發迷茫，只覺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完全跟不上南宮靈的思路。
「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呢。」
南宮靈不徐不疾地說道，「那小子心軟得緊，一踫見女人就下不去手，為了激怒他，我還不得不在他面前傷害師父，傷害師妹，傷害所有我最在意的人，有時候連我自己都有些痛恨自己了。」
「你口中的那個‘他’，莫非是鐘文？」林北默默凝視著她的櫻唇一開一合，突然插嘴道，「放棄罷，那小子從前就不是我的對手，如今一身修為盡數歸我所有，此消彼長，差距只會越來越大，若是再遇上，他沒有半點勝算。」
「哎，這簡直不是人干的活。」
南宮靈卻完全不理睬他，反而長吁短嘆道，「可若不如此，又如何能夠扭轉他那不可救藥的軟弱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