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老人還是沒有再敢問余常平要那一點銀子。
他多少也算是做過學問的人，當余常平說出‘順序、先後’一說之時。他心中便知，眼前這位年紀輕輕的少年，早已站在自己這輩子都難以仰望的高度了。
在老人的恭敬相送之下，余常平出了學墅，站在門外等候他的小道姑三人見其出來，倒也沒有多問什麼。
「走吧。」
四人這次沒有再怎麼耽擱，路上買了些干糧放在儲物戒之中後，便很快出了城。
可出城之後，余常平他們卻發現遇到了一個極為尷尬的問題他們不認識路。
于是，余常平只能尋了一個商隊，再次花了些銀子，跟著對方一道上路，進入了無邊大漠，踏上了返回秦國的路。
……
……
黃沙漫天，這片沙漠非常大，便是余常平等人動用修為神通御虹橫渡，怕是也要小半個月時間。
如今，他們跟著商隊一同前行，速度自然放慢了許多，想來若是回到石壘城，怕是要花費近一月時間。
車隊很長，足足有十多輛馬車被駱駝牽著前進，里面裝滿了各種打算出售的貨物，很多東西都是魏國特產，其中有些東西深受秦國那些王公貴族或富賈喜愛。
車隊最前方的兩輛馬車，坐著的是這次商隊的領頭以及幾名聚氣境的修行者。之後還有些雇佣來的僕人跟隨在後。
其中還有一些如余常平他們這般同行的人，跟隨在車隊之中。
至于余常平他們四人，因為給的銀子不少，自然而然得了‘優待’，被安排在了車隊最後的一輛馬車之中。
……
「小蠻！」
倒數第二輛馬車中，老人嚴肅的喚了一聲探出腦袋的小女孩。
女孩听得爺爺的聲音，收回腦袋吐了吐舌頭，老人見此，無奈搖頭。
「爺爺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要胡亂打量外人，萬一遇到一些不講理的人，惹怒了對方，可就麻煩了！」
一輩子小心慣了的老人開口說道。雖然嘴上嚴厲，可其實對自己這個孫女，他也是沒有什麼辦法，打不舍得打，罵不舍得罵。
名喚小蠻的少女听得自家爺爺的話，心中不認同，可還是敷衍的點了點頭，眼珠一轉，卻是開口道︰「爺爺，我看後面那幾個哥哥姐姐都好像和一般人不一樣，您說，他們會不會是那些傳說中的神仙。」
老頭子聞言，卻是樂呵一笑，「你這丫頭，看個誰都說是個神仙，你真以為神仙是袋子里的芝麻，一抓一大把。」
小女孩想了想，有些失望的嘆了口氣，可是腦海中浮現出余常平四人的身影之時，她心中還是有種感覺，那四個人一定是神仙。
在這沙塵漫天的地方行走，對于普通人而言堅持半日已是不易。可對這些常年穿行于兩國之間的人來說，卻早已經是稀松平常之事。
余常平四人坐在車廂之中，閉目修養。
……
地上的影子被拉的越來越長，直到夜幕降臨，影子徹底融入黑暗，長長的車隊停了下來。
夜色清澈，星光點點。
夜晚的沙漠比起白日，要稍稍安靜一些，沒了狂風沙暴，好似整個大漠也睡著了一般。
第二輛馬車中，一名男子自馬車中走了下來，手上戒指光芒一閃，一堆堆早已備好的柴火被他取出來，由幾名僕人分發給了後方眾人。
打火石聲此起彼伏，過了會兒便有了許多火光亮起。
眾人圍坐在火堆周圍，取出糧食填飽肚子。
最前方的那些人地位不一般，架了肉在火上烤了起來，肉香撲鼻，甚至還有美酒下菜。
余常平四人對這些食物不感興趣，況且，他們也不需要吃這些凡俗之物。
正打算繼續閉目修行，可車窗門卻被敲響。
余常平睜開眼楮，知曉是前面馬車里的那名小女孩，他打開窗子，疑惑的看著她。
「幾位哥哥姐姐，你們要不要一起來吃些東西呀？」小蠻看著余常平的眼楮，不知為何心跳加速，說話都有些緊張。
余常平聞言，卻是心頭一動，朝著前邊看了看，發現那名老人獨自坐在一小堆火旁，見余常平向那邊看去，笑著招了招手。
余常平想了想，還是點頭答應了下來。
雖說沒必要吃東西，可有時候人太獨特了，其實並非是什麼好事。
他和另外三人將自己的想法說了下，小道姑三人也覺得確實是這個道理，便也一同結束了修煉，下了馬車。
在小女孩的帶領下，來到老人這邊。
余常平抬手行禮，道︰「多謝老人家，到了秦國，余某必有重謝。」
老人隨商這麼多年，見過的人數不勝數，雖是凡俗之胎，可看人的眼力卻是不差。
他觀余常平舉止之間自有一股儒雅之氣，便知對方乃是一名書生，且其言語之間自信卻又不自傲，那一句話里的謝意，也非常真誠。
這讓老人心中一肅，書生他不是沒見過，可那些人要麼就是一個個趾高氣昂，尾巴朝天，要麼就是唯唯諾諾，看著極其古板。
哪有眼前這少年這般，氣度不凡，卻又沒有傲氣。老人心知，對方必不是普通少年，可並未因此而故意做出什麼過分客氣的舉動。
「小兄弟客氣了，快來坐。」
老人沒有開口拒絕，也沒有說什麼故意套近乎的話，笑了笑，伸出一只手請幾人坐在旁邊。
余常平眼中閃過一絲精芒，也沒說什麼，就近在老人旁邊坐下，沒有施展什麼法術，就那麼隨意的坐在沙子上。
小道姑和李靈珊有些犯難，好在林雲給他們取出了兩張布，解決了這小小的尷尬。
小蠻想要靠著余常平坐，可卻被老人給瞪了一眼，癟了癟嘴，一臉不情願的坐到老人另一邊。
「來，小兄弟嘗嘗，這可是老頭子家傳的手藝。」
待到眾人都坐下，老人取下火上烤著的一個大土塊。
余常平挺好奇里面是什麼，就見老人將外面的土塊敲開，一股香味撲鼻而來，里面竟裝著一只雞。
「老先生，這個是……」
余常平心頭覺得有趣，開口問道。
老人見余常平開口向自己詢問，心中也稍稍放開了一些。
「這叫‘叫花雞’，可是我們魏國的一個特色，保管你們不曾嘗過。」老人笑著說道。
小蠻听見自己爺爺說的話，也跟著點頭，小鼻子動了動，忍不住開口道︰「大哥哥，我跟你說，我爺爺烤得‘叫花雞’可好吃了。」
「是嗎？那我今日可是有口福了。」余常平笑道。
小蠻見余常平對自己露出笑容，不由有些羞怯起來，不過還是心中激動更多一分，開口問道︰「大哥哥，你是神仙嗎？」
「小蠻！」
老人聞言，卻是嚇了一跳，輕喝了一聲。
「無妨。」余常平笑著搖頭，看向小蠻，道︰「你叫什麼名字？為什麼那麼想要見神仙呢？」
「小兄弟，孫女有些不懂事，就喜歡說些無關緊要的話，不要當真。」老人卻是趕緊開口，將手中的叫花雞分成了六份，其中，他自己只留了一個雞翅，給小蠻分了一只雞腿。
「才不是說胡話呢！」小蠻趕緊開口，余常平也笑說沒事。
老人見無法阻止，加之余常平看著也不是什麼壞人，便不再阻攔，走到一邊去開始分起叫花雞來。
「我叫許小蓮，哥哥姐姐叫我小蠻就好。至于我為什麼想要見到神仙嘛，當然是因為他們厲害啊……」
小蠻不住開口，說了很多話，都是從那些神話志怪話本上看來的。
余常平听著小蠻的話，嘴角含笑，直到她說完，余常平才開口道︰「小蠻，這世界上很多事情，並不僅僅是你听見的或者看見的就一定是真的，神仙，其實也並沒有多麼特殊，他們很多時候，過的其實還不如普通人呢。」
小蠻听著余常平的話，眼珠一動，高興道︰「大哥哥你真是神仙！不然，你怎麼會知道他們過的不如普通人呢。」
李靈珊聞言，莞爾一笑，道︰「小蠻，沒想到你還挺聰明，你這大哥哥他不僅是個神仙，還是個非常厲害的小夫子哦。」
「小夫子？我听說那些能夠當夫子的人都是讀過很多書的人，那大哥哥你是不是懂很多道理啊？」小蠻開口問道。
余常平聞言，卻是搖了搖頭，正要開口說幾句話，老人卻開口叫了一聲。
林雲起身去幫著老人端了碗過來，里面放著分好的雞肉，香噴噴的，讓人肚子不禁響了起來，食指大動。
「先來吃東西，小蠻，爺爺平時怎麼教你的，不要這麼沒大沒小。」
「許叔，沒什麼的，」
「出門在外，誰還沒個困難的時候呢。」老人這句話幾乎算是將余常平等人當做一般人對待，一邊說著，一邊將碗分發給了幾人。
余常平瞥了一眼，見老人自己碗中的肉量是六人中最少的，不由心中一動，取出了一個玉瓶，開口道︰「老人家，我這兒有種獨特的調味料，若是放到里面，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老人見余常平遞過來的玉瓶，在火光的照耀下閃著青色光芒，一看便不是凡品，不由猶豫了一下。
林雲看出其中的微妙，接過來給幾人都灑了一些。
其實，瓶中放的，當然不是什麼調味料，而是一顆靈丹，只是被余常平以暗勁碾碎，磨成了粉末。
小蠻看不出其中的奧秘，只是覺得當那些粉末灑在上面之後，手中的雞肉卻是變得好像更好吃了。
老人雖猜到那不是簡單的調味品，可也猜不到靈丹上去。
小蠻一邊說一邊吃，都是在問一些神仙的事情，那些故事話本上將神仙描述的可謂是上天入地、無所不能，逍遙自在、羨煞天下人。
可余常平卻是嚼著口中的叫花雞，想起了曾經的叫花子生活。
哪怕知道是假的，可听著小蠻口中這些被編撰出來的故事中，他也能感受到普通人對于修行者的敬畏和敬仰。
如今，他也成為了所謂的‘神仙’，可是，他也從未忘記過，自己曾經連一般人都不如。過著隨時都可能餓死的日子，卻還想著如何去遵守從那些學墅里偷來的幾句聖人言語。
老院長說他是最蠢的人，現在看來，這句話其實還是有些道理的。
「……余大哥，我听說書上有很多道理，你給我講講唄。」
小蠻開口道，余常平想著曾經的日子，有些出神。小道姑踫了他一下，余常平回過神來。
「余大哥，你在想什麼呢？」小蠻見余常平方才竟也出神了，不由開口問道。
余常平沉吟了下，輕輕笑道︰「我在想，我一個小叫花子，今日手中拿著叫花雞在吃，實在頗有一番意境。」
「小叫花子？」
不止小蠻，便是李靈珊和林雲都疑惑的看著他。
只有小道姑，對余常平的事情自是听過許多，多少有些了解這名少年的曾經。
余常平見諸人看向自己，放下手中的碗，沒有什麼好掩飾的，也不覺得如何丟人，開口道︰「小蠻，你剛才說了很多神仙的好，可你余大哥，在十歲之前，其實只是個被爹娘拋棄的小乞丐而已……」
……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