嗅到司瑛士、才波朝陽之間彌漫的火藥味。
夏言暗暗好奇。
提前一整個學年上演的，面對面的廚藝對決。
孰強孰弱？
司瑛士被堂島銀一再評價為，無限接近特級，而才波朝陽麼，干脆就被薙切仙左衛評價為難得一見的年輕特級。
當然，大分水嶺，有時候也會「模糊化」，尤其是在一些英才面前。
個人特質濃郁到形成武器之時，以下克上，並非絕對不可能。
見才波朝陽只是微微一笑，點了頭，就在講台上，拾取了剛剛司瑛士用過的刀具。
夏言差點笑出聲。
果然！
包括司瑛士本人在內，似乎並不覺得才波朝陽此舉，有什麼破壞畫風的。
本就是刀架上，一把普通的制式刺身刀，況且才波朝陽拾起來，還專門打開水龍頭，認認真真清洗了，所有矛盾和突兀之處更被完美掩飾住，畢竟禮堂的舞台上，也只擺了這麼一張廚台、一幅刀架。
接下來，就是才波朝陽處理龍蝦的工序。
簡直從一個模子里刻印出來的細致！
環切蝦頭。
一刀一刀的，剝除蝦身的甲殼。
這畫面，落在大禮堂遠月師生的眼楮里，莫名的熟悉感。
「這……」司瑛士自己都驚了，眉毛揪住，然後，視線就從才波朝陽那，挪到了夏言身上。
「怎麼會這樣！」
台下，堂島銀自言自語，和身旁左右的四宮小次郎、薙切仙左衛門，挨個對了驚疑的眼神，于是這群人，不約而同他，向講台上，另一名學生課代表，投去了相當怪異的目光。
「奇怪！」
一色慧、久我照紀、薙切繪里奈這些十杰成員們，也都蠢蠢欲動向夏言投去了視線。
「臥槽！」
夏言發現身上，突然間匯聚了好多雙異樣眼楮，真的很想無辜攤開手，表明清白——
別看我。
我又沒在開‘密拉之眼’。
我真不是慣犯啊！我沒有這方面的才能！
吐槽著，不免對在公眾視野之下，在眾目睽睽的公共場合，表演類似「復制」能力的才波朝陽，投去憤恨一瞥︰
「這種會引發公憤，非常拉仇恨的能力，你就不能悠著點，偷偷的用？」
不到一刻鐘，才波朝陽亦呈上了他的‘清蒸龍蝦’。
目睹這位講師，對蒸盤上的龍蝦殼，同樣擠了一些檸檬汁進去，司瑛士再也無法淡定了︰
「喂！」
司瑛士嚴重抗議。
「這是……抄襲吧？模仿？」
正在擦拭刀具的才波朝陽，不緊不慢地問︰「你理解的模仿，是指什麼？」
嘴角微微翹起一個危險的弧度。
「假若模仿，走到了新的領域，進入了另一個次元層面，那你覺得，到底是我選擇了模仿你呢，還是我手中的菜刀，選擇了跟你一樣的菜品？」
司瑛士听罷，緊抿著嘴︰「我要親自嘗嘗看！」
「請便——」
司瑛士拿了雙筷子，把蝦殼里，經過清蒸的一截白色蝦肉，夾斷了，遞送到了嘴巴里。
他沒吃自己那份，而是選擇直接品嘗才波朝陽的。
剛開始嚼吃，司瑛士臉上就流汗了。
不是他的「侍奉」！
沒有他「抹除自身」的特質！
可是，另一股顯得更從容、更純白無瑕的東西，洶洶壓迫著司瑛士的精神和靈魂，他幾乎要跪地吶喊——
「到底是因為什麼，比我的，更加被凸顯的鮮美——」
嘀。
才波朝陽手持遙控器，輕輕一摁，講台屏幕上，就自動播放一段下廚錄像，時間就在幾分鐘前。
畫面突然停頓，是才波朝陽又按住了遙控器。
他很有講師的氣場，拿了一根教鞭，指向畫面上，被人忽略了的「檸檬」果實︰
「看到了嗎，這是檸檬嗎？」
眾人才定楮去看，終于分辨出不同。
「這是柑橘，不是檸檬！」
「當然，如果要解釋檸檬是柑橘類家族一員的故事，那就要提及一部混亂而繁雜的柑橘水果家族史。」
才波朝陽饒有興趣盯看著司瑛士，審視他的反應。
「你收尾時放檸檬汁，是烹調海產海鮮的慣性思維。」
「而我，卻能走出慣性思維，不去追逐檸檬賦予海產去腥除膩的‘酸’，而是走到了新的次元領域，追求柑橘的‘甜’。」
「你知道嗎，鮮甜爽口，有時候，比鮮酸爽口，更綿密柔和，更能融化一位食客的心，俘虜他們的胃袋……」
司瑛士已經說不出話。
同樣的料理，同樣的食譜。
僅僅是收尾時，一處被人忽略的細節改動。
酸，變成了甜美。
一道菜，在層次上，就是截然不同的天與地！
盡管不甘心，司瑛士還是承認自己吞了敗果，若是一場正規的食戟，正式的廚藝交鋒，前後兩道菜端到評審席，他覺得自己會零票淒慘離場。
台上台下，一片死寂。
沒人料到現任十杰的首席，被一個年輕的外聘講師，很干脆的「教育」了。
當然，這位‘鈴木蒼馬’講師，無疑證明了自己特級廚師的底子。
「難怪爺爺拍板聘請這麼一個年輕的家伙！」
薙切繪里奈咬著拇指頭，忽地想起什麼，眉毛扯動，看向了禮堂舞台上，站在廚台旁邊一直沒發聲的夏言，心里不免擔憂地想︰「他直面四宮學長都可以很頑強挺住，對上一個年輕的特級講師，應該不會很難堪吧？」
這時。
沒再看司瑛士，才波朝陽忽地掉轉了「矛頭」，指向另一個課代表。
「你呢？」
「夏言同學，你準備好了嗎？」
夏言瞟一眼任務日志，見狩獵任務高高懸掛，張嘴露出小白牙︰「當然！」
「請‘講師’多多指教了！」
指教這詞，他刻意咬重。
于是，夏言徑直上前，取代司瑛士，成為這張廚台的新任主廚，並對台下的工作人員吩咐︰「給我找炭爐，造好炭火，鋪好烤網。」
這句話說出來，頓時讓眾人眼楮一亮。
炭烤龍蝦嗎？
至于對龍蝦的事先處理……
夏言抱臂而立，動也未動。
才波朝陽倒也不心急，目光在他身上，與廚台的刀架上，一陣轉換，似乎在想他會動用什麼樣的刀具。
很快，大炭爐送到，火勢旺盛，上面的烤網都微微通紅。
見夏言干淨利落的，抓取‘伊勢龍蝦’，直接擺在了通紅的爐子上。
那只肢鉗還在爬動，觸角高高直立的龍蝦，被夏言的刀尖，死死抵在了烤網上。
「殘、酷、燒——！」
才波朝陽一字一頓的，吐出夏言的烹調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