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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誓與金城比情堅(十三)

「兩顆。」

「扔一顆出去,留一顆與敵人同歸于盡!」王霨笑道。

「諾!」柳蕭菲退後一步,收回長劍,點燃震天雷。

吃過虧的吐蕃人見狀,忍不住開始後撤,可依然有不少人被震天雷爆炸後的碎片擊中,滾滾濃煙中,包圍圈頓時松了一些。

「能突圍嗎?」王霨低聲問馬璘。

「只剩下三十多人,四面八方都是敵人,太難了!」馬璘想起同羅蒲麗,心中一疼。

「小雜種,去死!」濃煙剛散,吐蕃軍還未上前,突然有人持弩急射。

「裴誠!」低頭閃避的剎那,听到熟悉的聲音,王霨立即明白吐蕃人如何攻陷金城了。可剛低頭,王霨就察覺不對,因為弩矢破空聲的方位與他判斷的有些微差距。

「霄雲小心!」電光朝露間,王霨猜出了裴誠的惡毒用心。

「啊!」一聲慘叫,王霨身旁有人隨之倒地。

「狗雜種,失去親人的滋味怎麼樣?」裴誠如癲似狂,他正欲上弦補射,東方忽然傳來轟隆的馬蹄聲。

「沙陀人!還有回紇人!?」遠方傳來吐蕃人驚恐的喊聲。

「回紇部如何深入隴右?」

裴誠一愣神的功夫,王霨大喊︰「援軍來了,扔震天雷!」

眼疾手快的柳蕭菲當即拋出最後一顆震天雷,裴誠見狀,拔腿就跑,吐蕃士卒也四散而逃。

驚天動地的爆炸聲中,王霨听見有人在耳邊低語道,「霨郎君放心,吾阿姐無恙。」隨之而來的就是阿史那霄雲的痛哭聲……

城頭鐵鼓聲猶震,匣里金刀血未干。

六月二十九日寅初時分,五百沙陀騎兵引領千余名打著鶻鷹旗的鐵甲重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突襲正圍攻唐軍的吐蕃軍,猝不及防的吐蕃人兵敗如山倒,主帥達扎路恭險些被擒,剛到手的金城也得而復失。

達扎路恭連忙帶兵向西撤退避其鋒芒,孰料對手竟然在烏亭逆水與大河交匯處設有埋伏,弓弩齊發如雨,還用上了惡毒無比的猛油火,持鶻鷹旗的鐵甲重騎亦追殺而來,吐蕃軍再敗,連夜向鄯州方向退去,對手卻不依不饒,窮追不舍,兩萬多吐蕃軍能逃回鄯州城下的不過十之一二。

金城之敗令吐蕃東路軍大驚,此時隴右各軍鎮、守捉援軍雲集鄯州附近,吐蕃軍擔心遭夾擊,愈發驚惶。恰逢國內傳來贊普赤德祖贊賽馬時遇刺身亡的噩耗,吐蕃東路軍急忙放棄鄯州,經石堡城退回高原。

兩日後,王霨等人離開金城,再次踏上西行之途。經受戰火洗禮的金城軍民正齊心協力修補城牆,不少吐蕃戰俘也在郡縣團結兵看押下搬運磚石木料。

經過惡戰,護送阿史那霄雲的騎兵足足折損了一半,只剩一千余騎,飛龍軍、龍武軍、康居軍將士的遺骸已由金城府衙收殮在莊嚴寺中,素葉居將出資護送其家人前來認領安葬。骨咄支則派出一個百人隊,快馬加鞭,送戰死的沙陀勇士魂歸故里蒲類海,王霨則命素葉居購買大量冰塊贈與沙陀部,並傳令沿途分號妥為迎送。

骨咄支聞之,親自登門致謝,王霨與他閑聊半天北庭軍西征石國的往事,但兩人默契地均未提及夜

戰吐蕃之事,骨咄支沒解釋為何去而復返,王霨也沒問沙陀部遭遇了什麼,只是之後骨咄支對王霨愈發恭敬,不復之前客氣中帶著些許倚老賣老。

元載、程元振對從天而降的援軍也頗為詫異,元載不解回紇騎兵擊退吐蕃人後,為何不告而別?程元振則猜不出是何人調動回紇部深入隴右,救援大唐公主。

「莫非是太子殿下……」程元振在東宮日久,知道李亨通過建寧王聯姻回紇公主,獲取了回紇部的支持,「有回紇人之助,太子殿下登基無憂矣,建寧王貴為回紇可汗之婿,豈不壓廣寧王一頭……」

喜滋滋的程元振打著小算盤,完全沒留意霄雲公主身邊隨嫁婢女人員的變化,畢竟一番惡戰,不少人死于亂軍之中,少幾個人又有誰留意……

再次西行,阿史那霄雲且喜且憂,喜的是二人心意相通,且有外力襄助,或能逃月兌和親噩運;憂的是前路漫漫,世事多變,再精妙的籌謀也可能落空……

「好在總算了了件心事……」阿史那霄雲輕輕推開車窗,盯著前方身形筆直的情郎,柔情似水。

經過金城之戰,高舍屯麾下的康居軍也死傷不少,他們停在了金城,並未繼續東行勤王。一方面固然是為了休整,另一方面,高舍屯從被俘獲的吐蕃將士口中得知,吐蕃贊普發兵二十萬,分東西兩路進犯唐境,東路軍攻隴右,西路軍則劍指安西。

高家經營安西日久,高舍屯深知安西四鎮因勤王之故,兵馬甚是短缺。且高仙芝、封常清捐軀藍田之後,中原板蕩,聖人一直未任命安西四鎮兵馬節度使,此刻安西四鎮群龍無首、人手不足,一旦遭遇吐蕃襲擊,凶多吉少。高舍屯反復思量後,決定上表天下兵馬元帥府及聖人,懇請暫停東行,移師安西,防範吐蕃。元載、程元振、骨咄支、王霨等聯名上書,奏明金城之戰始末,佐證高舍屯之言。

黃河流水鳴濺濺,燕山胡騎鳴啾啾。

隴右戰事百轉千折,中原平叛如火如荼。李亨與李隆基收到來自隴右的捷報時,潼關城上,哥舒翰不動如山,令叛軍無計可施;河東軹關陘,郭子儀擊退了範陽叛軍的侵擾,卻無力南下收復神都洛陽;雲州城外,朔方李光弼依然在與叛軍高秀岩、田承嗣部對峙;江淮睢陽,張巡帶領士氣滿滿的唐軍健兒數次擊垮史朝義的進犯,但江陵軍憑借水網自保有余、進取不足,眼睜睜看著平盧叛軍在河南道東部坐大。

對于吐蕃的進犯,李亨一心在收復洛陽,對千里之外的安西並不在意,他本想駁回高舍屯所請,但念及康居軍僅剩一千余人,對中原平叛大局不過杯水車薪,決定等等再議。

李隆基對吐蕃入寇磧西甚是憂心,召李泌進宮議了數次後,派高力士親往華州面見李亨,後下詔晉升高舍屯為安西四鎮節度使,許其自行招募健兒,防範吐蕃。

李隆基父子對突然殺出的回紇援軍均是丈二金剛模不著頭腦,皆以為是對方所為。可李亨自知尚未邀回紇平叛,李隆基則對回紇騎兵深入隴右甚是提防。

狐疑之際,回紇汗國葉斛太子的奏表送抵華州和長安,葉斛在表中怒斥吐蕃不遵藩屬之禮,侵犯大唐。回紇汗國為解天可汗之憂,發兵一萬經朔方南下,

解金城、鄯州之圍,功成之後,旋即退出唐境,秋毫無犯。雖言事急從權,然行事不周之處,還請天可汗、天下兵馬元帥見諒。

不日朔方、河西節度使先後奏報,前些時日確有數十支商隊從回紇諸地入境,因過所齊全、勘驗無誤,當時並未在意,而今方知此乃回紇人化整為零、喬裝入境之策。近幾日亦有大隊人馬橫穿大漠北上的蹤跡,境內亦無再現回紇兵馬,想來其已北歸。

葉斛的解釋及朔方、河西節度使的奏報令唐廷上下松了口氣,有識之士豈不知回紇亦懷覬覦磧西之心,可眼下中原板蕩,顧不上邊疆之地,但求二虎相爭,互相制衡,待大唐平定內亂,騰出手再收拾磧西局勢。

唐蕃隴右之戰,如石投水,引發層層漣漪。回紇葛勒可汗擔心吐蕃控制隴右,急命太子葉斛率麾下兩萬精騎遠赴金山,監控磧西。

「霨郎君真是大手筆,猛油火一送就是一千桶。」葉斛遙望西南,「不過,某亦不曾食言……」

葉斛身後,兩萬名剛剛從各部落召集而來回紇騎士鮮衣怒馬、鎧甲鮮明,毫無征塵。

遠道高柳自成蔭,長溝引水灌茂林。

夏日庭州,草高花繁,地若彩錦,天碧如洗。北庭長史杜環站在西門城樓遙望天山,長嘆道︰「大好河山,豈能棄焉?」

在他目光的盡頭,一面黑狼大 悄然出現在地平線上,葛邏祿部的迎親使即將抵達庭州。

而杜環和葛邏祿人皆不知,阿史那雯霞正潛伏在西大寺鴟吻邊上,打量著熟悉的城池,「阿姐,謀剌邏多的手下已經到了,突騎施人也在路上,汝何時才來?」

與此同時,素葉水北草場上,滿身是血的朱邪盡忠帶著僅存的數百族人一刻不停向東逃竄。昨夜,素不對付的葛邏祿大小二牙竟然同時發難,南北夾擊,偷襲沙陀部落。

一個多月前,葛邏祿大葉護謀剌邏多被意欲復國的突騎施人狠狠教訓了一番,損兵折將,連碎葉城都險些丟了。朱邪盡忠以為葛邏祿大牙沒有一年半載難以恢復元氣,不免放松了警惕,夜夜笙歌。

不料謀剌邏多與謀剌思翰居然聯手,卡在碎葉城和弓月城之間的沙陀部當即遭遇滅頂之災,數萬族人被俘,牛羊車馬全為葛邏祿人所奪,朱邪盡忠僅以身免。北庭都護府安插在河中多年的眼線一夕覆亡……

海天東望夕茫茫,山勢川形闊復長。

大唐境內各方鏖戰不休之際,一望無際的碧波之上,白衣大食公主艾妮塞迎風站立在博良商行海船甲板之上,她凝視東方,默默無言。

而距離大海近千里遠的木鹿城中,黑衣大食千夫長穆台阿急匆匆來到總督府,他剛接到烏滸商肆馬斯喀特分號東主那俱遠恩的密報,這位與唐人有著血海深仇的石國王子在港口內發現了倭馬亞家族的艾妮塞,那俱遠恩動用烏滸商肆武士試圖將之擒拿,卻因唐人武裝商船的干預功虧一簣。

穆台阿走進艾布•穆斯里姆簡樸整潔的房間,正欲開口,卻急忙閉上嘴,因為他心中至高無上的總督正對著一張碩大的河中地圖,撫須長思。房間桌子上,有一封剛打開的信,落款人赫然正是大唐河中節度使阿史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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