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嘉彤沒有實際使用過好人卡, 所以不知道使用的「副作用」。
游惑和秦究買完東西回來,剛進酒店大門,就被老板攔住了。
于此同時, 一樓的電梯門「叮」地打開, 楊舒一臉納悶走出來,手里還拎著她的包。
她看見游惑和秦究,指著身邊的服務員說︰「來得正好!他說我們現在就要考下一場了, 讓我收拾東西,開玩笑呢?」
「現在?」秦究一愣。
老板點頭說︰「是的呀,就是現在。」
游惑第一反應是又把系統氣狠了, 對方終于憋不住了打擊報復。
但老板又拿起前台的登記簿說︰「你之前不是登記組隊了麼?」
「嗯。」游惑點頭, 「組隊會提前?」
「好像也不全是。」老板匆忙喝了一口水,翻出桌上一張通知單說︰「我也第一次踫到有組隊的,你不組我都忘了還有這技能。喏——剛收到的。」
游惑接過來一看。
通知單上寫著︰
> 考生游惑于休息處時間pm5:27分登記組隊。
> 組隊情況下會適當調整隊員的休息時間, 以所剩時間最少的為準。
> 隊員吳俐原定今晚8:30考下一科目, 因此全組考試時間相應提前。
> 收到通知後, 安排相關考試人員于8:00前到達科目選擇地點。
老板指了指牆上的時鐘︰「現在7點半了, 去科目選擇點還要一段路的,抓緊好嗎?不然罰的是我呀。」
「好吧。」楊舒看到通知單, 又沒了脾氣︰「那還來得及去買點東西備用麼, 我藥沒了, 你們——」
她說著瞥到兩人手里的東西︰「……」
盯了片刻,她說︰「你們把超市搬回來了?」
秦究說︰「暫時還沒富到那程度,不過常用藥這里都有。」
游惑又舉起另一袋說︰「吃的也有。」
楊舒︰「買這麼多吃的干嘛?考場上還是能吃飽的, 也就上一場比較膈應。」
秦究沖游惑偏了一下頭︰「這位先生也就上一場是正常吃飯的。」
楊舒︰「為什麼?」
秦究︰「挑食。」
「……」
服。
這個休息處面積很大,從酒店到科目選擇點還有一段車程。
等他們到十字路口的時候,時間不快不慢,剛好8點整。
路口依然白霧氤氳,在夜色中散發著冷冷的潮濕味。
這里就像城市荒郊,沒有其他行人。
司機按了下喇叭,掉頭駛遠。
車燈倏然滑過拐角,很快消失不見。
他們穿過白霧,眼前的水汽還沒散開,就听見一個冷靜的女聲說︰「有人來了。」
另一個女聲略有點沙啞,但語氣溫和︰「能想到組隊的,應該是他們吧。」
「他們組你很正常,組我有點奇怪。」
霧氣消失,熟悉的十字路口再次出現在眼前。
一高一矮兩個女人站在路邊,正是吳俐和舒雪。
「看!真是他們!」舒雪高興極了,連忙迎過來︰「我們收到休息處老板的通知,說要提前半個小時過來,有人登記了組隊。我就知道肯定是你們!」
又一場考試結束,她依然挺著大肚子。
游惑掃了一眼,輕輕皺起眉︰「你……」
「哦,這個啊?」舒雪不太在意地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在休息處的時候,俐俐姐找了一家醫院借器材給我看過,暫時影響不大。我考慮了一下,現在這個bug體質找人也好、找考場也好,都比正常人方便。就暫時不動它了。」
游惑還想開口,舒雪又小聲說︰「我好不容易踫到你們幾個朋友……反正我當你們是朋友,我想跟你們呆在一起,不想孤零零地一個人亂晃。」
這姑娘別的不說,哭功真的厲害,眼圈說紅就紅。
游惑愣了一下,又把話咽回去了。
舒雪觀察幾秒。
大佬剛一點頭,她紅著的眼圈瞬間就憋回去了。
游惑︰「?」
這才多久沒見,這姑娘居然學會詐人了?
一旁,楊舒和吳俐也正高興著。
「我就說怎麼組隊會捎上我。」吳俐把鬢角微長的頭發挽到耳後,「你怎麼跟他們踫上的?」
楊舒說︰「這個說起來就長了。」
她和吳俐本質上都屬于很理性的人,更求穩妥。
被系統拉進來的第一天,就擔心以後會走散,兩人直接商量好了科目選擇順序,先選哪門,後選哪門……這樣沒準哪天還能再同步上。
「我第二門費了挺大勁的,耗了很多天,就比你那邊慢了。」楊舒說,「你考歷史沒花幾天吧?你考完我這里才剛開始,就踫到了那兩位重考的。」
吳俐點了點頭說︰「也算運氣好了。」
「對!」楊舒悄悄夸道︰「厲害是真的厲害,要沒他倆,我可能真要折在里面了。」
她頓了頓,又說︰「也沒準,也許逼急了就有考生逮住病人就砍,砍完了事呢。」
吳俐搖了搖頭說︰「別人我不知道,反正你不會。不然學醫干什麼?」
楊舒挑眉笑起來。
「不過你頭發呢?怎麼剪了?」楊舒問。
「嫌麻煩。」
「誰剪的,狗啃的似的。」
吳俐︰「……我。」
楊舒「哦」了一聲轉移話題,她指著游惑說︰「學姐,他有話問你。」
吳俐一愣,往游惑和秦究那邊走︰「小楊說你有事找我?」
楊舒跟過去解釋道︰「他之前在國外養病,教授是他的主治醫師。」
吳俐訝然。
「是不是挺奇怪的?」楊舒說。
吳俐點了點頭,她不知想到了什麼,面色略微有些凝重。
她盯著游惑看了一會兒,居然又把目光轉向秦究。
半晌之後,她收回目光咕噥了一句︰「怪不得……」
「什麼怪不得?」游惑問。
「我之前問過小雪,你們二位是不是有過腦部方面的……問題。」吳俐一本正經地委婉了一下。
氣氛一時間比較尷尬。
楊舒立刻道︰「字面意思,病理上的不是罵人。」
游惑和秦究倒不在意,因為嚴格來說,他們確實嗯……「腦子有病」。
吳俐干脆又進一步解釋說︰「我指受到過外界干擾。」
「這能看出來?」秦究問。
吳俐說︰「眼神、某些瞬時反應、還有其他……你如果長達兩年每天都盯著某一類人觀察,也能看出來。」
「比如?」
吳俐想了想說︰「舉個最簡單的例子吧,我觀察的那幾位以前有過創傷經歷,所以記憶受到過不同程度的剪裁或移植,算是一種治療手段。他們普遍有個特點,會有一個常做的習慣性動作,有的喜歡模食指尖,有的喜歡交叉手指這樣撞……等等,看上去都是無意義的動作。」
「你知道記憶受干擾的情況下,人很容易不安,疑心重,對身邊一切事物都很戒備,不喜歡跟任何東西有深入接觸,因為不確定真假。某種程度上會讓人顯得有點懶,或者有點不好親近。這種習慣性的動作,就像一種……怎麼說呢,安全口令?做這個動作的時候,他們會感到平靜和安心。」
「或者說,這屬于一種安全區吧。」
「你總會模頸側。」吳俐模仿了一下秦究的動作,「還有這邊的下頷。一般人的習慣動作只有一個,你有兩個,頻率差不多,所以中間有過變更。」
她又對游惑說︰「你會模耳釘。」
「不過這只是舉個例子,一般有問題的人會有這種表現,但不代表有習慣動作的人一定有問題。」
吳俐一旦提起正事來,就有點滔滔不絕的意味。不過她還是剎住了車,說︰「這種細節太多了,我做過十二本筆記,基本上兩個月換一本,現在讓我說我肯定說不完。」
她看著秦究說︰「你應該被干擾過不止一次,至少兩次。」
秦究聞言愣了一下。
「兩次?」他皺起眉。
因為他只記得一次,就是現在正在經歷的這場失憶。
另一次是什麼時候?
吳俐又看向游惑。
片刻之後,她搖了搖頭皺眉說︰「你我看不出來,像一次又不像。」
說著說著,氣氛突然有點玄乎。
吳俐說︰「至于我參與過的項目……你們是想問這個吧?這里不方便說。」
她做了一個令秦究和游惑有些意外的舉動。
她抬眼掃視了一圈,就像監考區那些被盯視多年的監考官一樣,然後說︰「回頭看看,能不能找個隱私度高一點的地方再談吧。」
這是秦究和游惑最注意的一點,沒想到吳俐也這樣。
說話間,白霧里又來了兩個身影。
臉沒露,聲先至。
「哥!」于聞遠遠叫了一聲。
這聲稱呼,居然讓游惑有種「久違了」的感覺。
他以前喜歡安靜,有時候覺得這個表弟「哥」長「哥」短,嘰嘰喳喳實在很吵鬧。而老于渾身酒氣,說話透著一股市井氣,也很無趣。
現在卻覺得,能再听見這樣吵鬧的叫聲,挺不錯的。
他很高興。
不過游惑的高興,肉眼一般看不出來。
得靠意會。
「腿怎麼了?」
他看著一瘸一拐的老于問。
「沒事,沒留神崴了一下。」老于說。
于聞在旁邊拆他的台︰「什麼呀,就是收到組隊通知找不著北了,最後兩級樓梯直接用滾的,吧唧一個狗吃屎,就這樣了。」
老于對著這個不孝子的後腦勺就是一巴掌︰「就你長嘴?」
說完,父子倆一起看著游惑傻樂。
這才多久,老于瘦了一圈,原本被撐得平整的臉起了褶子,滄桑多了。
于聞臉側多了一道疤,從顴骨下來,一個指節長。他也瘦了,眉眼輪廓都變深了,磨出了幾分稜角。
游惑的目光停留在那道疤痕上,于聞嘿嘿一笑說︰「怎麼樣,是不是還挺酷的?上場考試被鬼爪子撓的。」
說到考試,游惑想起來了︰「你們怎麼會去政治考場?」
「啊?你怎麼知道?」老于也一愣。
「我後來也去了。」
「為什麼?」
「……處罰。」
老于訕訕地「哦」了一聲,不一會兒又笑了︰「你啊,真的是……」
于聞在旁邊喝彩︰「我哥就是牛逼。」
「不過我們不是自己選的政治,咱們那五門里壓根兒沒有政治可以選。」于聞說,「我們當時選的歷史來著,結果進去之後不知怎麼的,就到了政治考場。後來說是那個考場有bug,入口可能開錯向了,把我們框進去了。」
秦究對于聞的印象停留在「咋咋呼呼的小傻子」上,頗有興趣地問道︰「那場考試你們怎麼出來的?」
「呵,說起那個考試我手心就出汗。」于聞說︰「我跟老于前幾夜被折磨慘了,狼狽得不行,抱頭鼠竄。不過那些學生比我們還膽小,我就稍微淡定了點。後來我想了個主意——」
「不是噩夢成真嗎?我這種資深學渣,鬼啊怪啊其實還行,我做噩夢都是夢見考試,一堆卷子嘩嘩砸下來把我活埋,要不就是鈴聲響了,我大題一個字沒動。」
于聞說著撓了撓頭說︰「然後我就靈機一動,跟全年級的老師說了一聲,給他們發卷子,從早考到晚,出最讓人崩潰的題,壓力越大越好。那些老師也挺配合的,當場把月考提前了。一天考它12個小時,考了三天吧,學生做的噩夢就都是考卷了。」
「再然後,就是我幻想多年的事情了——放火燒山,不,燒卷子。燒了一學校的卷子,又把剩余的一些鬼怪搞死了,我們就出來了。哥,我聰明不?」
游惑︰「……」
秦究︰「……」
這是真的服。
很快,時間到了8點28。
保安亭內,系統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提醒他們準備選擇科目。
「沒什麼人了吧?」楊舒說︰「那我們過去?」
游惑卻說︰「稍等,還有一個。」
「誰?」
眾人面面相覷,熟悉的人大多都在這里了,一時間想不到還漏了誰。
疑問聲剛落,不遠處的白霧里,有一個人姍姍來遲。
那是一個面容姣好的短發女人,聲音生脆中透著一股潑辣勁︰「我說誰組隊把我捎上了呢,原來是你啊。怎麼?終于想起我了?」
舒雪輕輕「咦」了一聲,說︰「那不是休息處的旅館老板嗎?姓楚的那位。」
秦究愣了一下說︰「你寫了楚月?」
游惑說︰「隨機不到休息處,只能直接找人了。」
兩人一前一後走過去,楚月在他們面前站定。
她目光落在游惑身上,又看向秦究,半是感慨半玩笑地說︰「所以……你倆又湊到一起了?這都第三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