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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94章 別看現在鬧得歡,小心將來拉清單

春日里的景色總是很伊人,無論是沿河觀柳,還是繁台踏春,皆是好去處。

人們總是能在那無盡的春色里,感受到勃勃生機。

邀三五好友,攜一壺濁酒,席地而坐,看著春色,伴著威風,飲酒作樂,十分愜意。

壓抑了一冬的煩躁,會瞬間煙消雲散。

只是寇季並沒有去踏春的心思,他待在府里,享受著向嫣為他捏肩捶腿,品一品香茗,看一看滿園的春色,足以。

其實寇季也不是沒有去踏春的心思,只是曹佾、劉亨二人皆不在汴京城,向嫣每日里只能在府上陪他一兩個時辰,不可能耗費一天陪他去踏春,他一個人出去踏春,有些了無生趣。

向敏中的身子骨,似乎感染上了春日里的勃勃生機,開春以後,居然好了不少,待著向嫣,也不再催著向嫣給他添曾外孫了,向嫣也有心過去陪他一些日子。

寇季自然不能攔著向嫣盡孝。

曹佾出京去查處貪污了。

工部推行新犁具的時候,縱然寇季做足了防止剝削的準備,依然出現了剝削的事情。

曹佾身為刑部官員,寇季的至交,自然要出面去查處貪污。

劉亨在安子羅返回青塘的時候,跟著安子羅一起前往了青塘。

劉美雖然只允許劉亨給安子羅的妹妹一個妾室的身份,但劉亨卻把安子羅的妹妹當成妻室。

既然把人家姑娘當成了妻室,那麼無論是成婚前,還是成婚後,去一趟青塘,是躲不掉的。

當然了,劉亨那廝去青塘,可不僅僅是為了去青塘拜會安子羅家里的長輩。

那廝還懷著去青塘以後,跟安子羅的妹妹舉行一場青塘人娶親時候舉辦的婚禮,要在青塘以妻室的名分娶了安子羅的妹妹。

此事,劉亨那廝是偷偷告訴寇季的,卻沒告訴其他人,包括他爹劉美。

兩個至交皆離開了汴京城,寇季跟其他人的關系又不親近,自然不願意出去。

工部在推行新犁具的同時,又相繼推出了三錠腳踏紡車等一類利國利民的物件,王雲升等工部屬官,皆在依照寇季謀劃行事,一切都安安穩穩的,並沒有遇到什麼阻礙,所以寇季也不用去工部坐衙,去處理公務。

所以寇季就懶在府上當咸魚。

每日里以逗熊貓為樂。

當然了,寇季清閑了,不代表汴京城里的官員也跟著清閑了。

反而。

在寇季清閑的這段日子里,汴京城里大事頗多,官員們十分忙碌。

正月底的時候。

內庭傳出消息,聲稱內庭三宰有意重新制定禁令,準備將一部分朝廷的禁令,化為國法。

比如一些軍塞重地、城防布圖、軍械軍備、軍機秘聞、兵馬調遣動向一類的機密,在朝廷沒有明文昭告天下前,不許出現在任何非朝廷公文的書、信、畫、卷等當中。

朝廷原有此禁令,只是時日一久,沒有什麼規定性的懲罰,所以被朝野上下刻意的給忘了。

如今朝廷準備將這一條禁令,列入到國法中,也給出了規定性的懲罰。

國法相應的條文,也透露了出來。

但凡在非朝廷公文中,泄露軍機大事者、泄露朝廷秘聞者、泄露朝廷明令禁止的事宜者,輕則杖三十,發配千里,重則株連三族。

此消息一出,舉國嘩然。

一些文臣們,听到了這個消息以後,立馬上書申辯,更有甚者挖出了此事中有寇季的影子,于是上書彈劾寇季,妖言惑眾。

還有人請出了一些借著泄露軍機大事、朝廷秘聞著書立說成名的大儒,進入到了汴京城,向寇準、王曾、李迪三人發難。

更有人請出了王曾年幼時在同里鎮授業的恩師張震出面,當面駁斥王曾。

文臣們在鬧騰,讀書人也沒閑著。

一些好著書立說的讀書人,鼓動著其他讀書人,天天在汴京城里奔走呼喊,替那些文臣們張目,大罵寇季妖言惑眾,甚至連寇準、王曾、李迪三人也罵了。

汴京城在他們的鬧騰下,變得十分熱鬧。

寇準三人在他們的鬧騰下,既沒有下狠手懲治,也沒有出面解釋什麼,只是任由他們去鬧。

寇準三人不解釋,也不懲治,寇季也是如此。

反正那些人就算鬧的再凶,也不可能闖到寇府里鬧。

他們要是真的闖進了寇府里鬧,那寇季就有理由上書朝廷,調動禁軍,將他們殺個干淨。

當然了,寇季沒解釋、沒懲治,不代表他不記仇。

寇季在那些文臣、讀書人們鬧騰的最凶的時候,吩咐寇府的人出去了一趟,幫他收集了兩份名單。

一份是鬧事的文臣們的名單,一份是鬧事的讀書人的名單。

鬧事的文臣們的名單,寇季直接讓人丟盡了宮里,送到了寇準的案幾上。

那些鬧事的讀書人的名單,寇季緊緊的握在了自己手里。

寇季之所以把這份名單攥在自己手里,那是因為,他是今科即將舉辦的春闈的副考官之一。

寇季的心意很明確。

愛鬧騰,盡管鬧騰去。

別落在了我手里,落在了我手里,我就讓你們知道知道,什麼叫做大筆一揮,名落孫山。

時間進入到了二月初以後。

內庭有意將一些禁令化為國法的事情還沒有鬧騰完。

‘以人為畜’的事情跟著鬧騰了起來。

一幫子官員,以‘以人為畜,士大夫所不為’為由,借著那些正在為內庭有意把禁令化為國法的事情鬧騰的文臣、讀書人的東風,鬧騰起了此事。

一時間。

汴京城變得更加鬧騰。

寇準三人對此,置若罔聞,任由他們去鬧。

寇季亦是如此。

他們四人倒不是沒有能力處理此事。

以他們四人的身份地位,以及手段。

無論誰出手,都能解決汴京城里那些鬧騰的文臣、讀書人們。

只是他們誰也沒有出手。

他們就靜靜的看著那些人鬧騰。

……

時間一晃。

到了三月初。

汴京城里鬧騰的讀書人們,在一夜之間,變了口風。

那些個罵寇季的、罵寇準的、罵王曾的、罵李迪的聲音,一夜之間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一聲聲的稱贊。

讀書人們絞盡腦汁,用盡了各種華麗的詞語,把寇季、寇準四人,稱贊了一遍又一遍。

他們之前罵寇季、寇準四人有多狠,如今稱贊的就有多凶。

之所以會如此。

那是因為之前鼓動他們鬧事的那些文臣,並沒有如同許諾的那般,把寇季、李迪二人從考官的位置上拉下馬,自己取而代之。

距離春闈開科還有三日的時候。

寇季、李迪二人的考官身份,沒有任何變化。

唯一不同的是,此前開封府秋闈中,三位考官之一的薛田,並沒有擔任春闈考官。

而是一位名叫馬元方的官員,成為了三位考官之一。

寇季對這位名叫馬元方的官員,不太熟悉。

仔細的查閱了一下他的過往以後,才知道他是一位人物。

此人在青史上,並沒有什麼大的名頭,但卻是一位難得的性情中人。

馬元方,太祖建隆年間生人,濮州鄄城人。

淳化三年進士及第,先後歷任多職,官至給事中、權知開封府事,其後又以樞密直學士知並州,再遷兵部侍郎。

此人身上的正職,跟寇季等同,但是此人身上的虛餃,卻遠比寇季要高很多。

之所以說此人是性情中人,那是因為此人做過兩件性情中人才能做出的事情。

即便是到了如今,也一直被人當作茶後的談資。

其一便是,此人年少時,其父在太宗北伐的時候,隨軍充任監軍,在攻打幽州城的時候,因為糧草耗盡,無法追趕上大軍,被遼人捕獲,殺死。

此人剃去了頭發,充作僧人,先後尋找父親遺體多年。

其二便是,入仕以後,擔任京東轉運使的時候,路徑濮州巡查的時候,濮州知州蔣信設盛宴款待他,被他捶了一頓。

大抵是蔣信那廝,在任職濮州,沒少搜刮民脂民膏,然後用民脂民膏招待馬元方,馬元方忍不住心中的怒火才揍了他。

蔣信那廝最後是什麼下場,寇季沒有細查。

但是馬元方卻因此,被貶為宿州知州。

也正是因為有這兩樁事,寇季才覺得馬元方是性情中人。

……

三月初七。

寇季一大早在向嫣的伺候下,穿戴著官服,他捏著手里的一份名單,看著那上面一個又一個讀書人的名字,幽幽的道︰「別看現在鬧得歡,小心將來拉清單……真是至理名言啊……嘿嘿……現在就是拉清單的時候了……」

我寇季是誰想罵就能罵的嗎?

難道在罵我之前,你們不知道我是一個睚眥必報的人嗎?

「相公……什麼是拉清單……」

向嫣幫寇季穿戴好了官服,疑問道。

寇季收起了名單,淡然一笑,「沒什麼……這幾日為夫要在貢院里忙碌,府上的事情就有勞你操心了。」

向嫣笑吟吟的道︰「妾身明白……」

寇季捏了捏她的臉頰,在她嗔怒的神情中,出了房門。

寇季坐著馬車,一路到了貢院。

貢院門口早已聚滿了前來參加春闈科考的舉子。

其中最騷包的,要數柳永。

旁人送考的,不是父母妻兒,就是俊秀小廝,俏麗的丫鬟,唯有柳永。

身邊鶯鶯燕燕圍了一大堆的青樓女子。

一些平日里難見的花魁娘子,在柳永的送考隊伍里,只能在外圈游走。

貼近柳永身邊的,只有幾個才貌雙絕的清倌人。

貢院門口。

但凡男子,凡是看到了柳永身邊圍著的鶯鶯燕燕,無一不露出羨慕的神色,然後暗戳戳的往地上啐一口,大聲的喝斥一聲。

「有辱斯文!」

「……」

以寇季的身份,在開考之前,原本是不應該跟某個考生走的太近的。

但他瞧著柳永身邊的鶯鶯燕燕有些太多,實在有些忍不住。

「砰砰砰……」

寇季掀開了馬車上的窗簾,把馬車車壁敲的  響。

「你們擋住本官的去路了……」

寇季嚷嚷了一聲。

那些個女子們聞言,側頭瞥了他一眼,不以為意。

她們一個個皆是絕色,平日里往她們裙下鑽的官員,不知凡幾。

甚至有一些朝中重臣,也是她們房里的常客。

所以她們還真不怎麼在乎一些尋常的官員。

只是……

寇季是尋常官員嗎?

明顯不是。

那些女子們一時沒認出寇季的身份,不代表柳永認不出。

當寇季聲音響起的時候,柳永第一時間就看向了寇季,認出了寇季。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

柳永推開了身邊的鶯鶯燕燕,湊到寇季身邊,躬身施禮。

「學生柳永,見過寇工部……」

那些女子們見到了柳永以學生的身份向寇季施禮,也听到了柳永稱呼寇季的官職,頓時知道了寇季的身份。

一個個趕忙讓開了寇季馬車前行的道路。

唯有一女,站在柳永身側,對寇季欠身一禮,不卑不亢的道︰「賤妾蟲娘,見過寇工部……」

寇季略微一愣,在蟲娘身上打量了幾眼。

蟲娘模樣很靚麗,年紀在一眾女子中,屬于偏大的那一列。

約有二十五歲上下。

身上沒有一點兒風塵氣息。

像是一個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

也難怪柳永會在萬花叢中,取其為情人。

寇季對蟲娘微不可查的點點頭,目光落在了柳永身上,淡淡的道︰「你連考三次不中,不是沒有道理的……」

柳永渾身一震,宛若遭受了雷擊,一臉愕然的盯著寇季。

蟲娘臉色一白。

其余的女子則用憤怒的目光盯著寇季。

寇季不再多言,放下了車窗上的窗簾,淡然的吩咐了一聲,「走……」

車夫架著馬車,在眾女子們憤怒的目光中飄然而去。

柳永嘴皮子有些哆嗦的回過身,低聲問蟲娘,「寇工部這般說,莫非是不打算取中我?」

蟲娘臉色蒼白的上前,握住了柳永的手,哀聲道︰「若是連他都不肯取你,你此生……」

後面的話,蟲娘沒有說下去。

但她話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若是寇季這般非常人,都不取中柳永的話,那麼柳永此生,就別想中進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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