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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四十三章 擺渡人

「看來我還是準備不足啊!」

顧憲成雙手背負,望著遠去的郭淡,不禁感慨道。

郭淡那一句「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郭淡便化龍」,一度令他有些難以招架,因為听著好像有些狂妄,但他一時卻不知如何反駁,最終還是憑借多年辯論的經驗,鑽了一個空子,才不至于讓自己落于下風。

「學生觀此人狂妄自大,只怕是徒有虛名,恩師可能看走了眼。」高攀龍實感不解。

顧憲成笑道︰「凡事都要實事求是,其為人如何,耳听為虛,眼見為實,雖其談吐舉止,與那市井之徒無異,但你看看如今的衛輝府、開封府,政治清明,輕徭薄賦,惠商恤民,再看看他所為之事,興修水利,保障民生,強兵強國,哪件事不是吾輩想做卻又無力為之之事。他自比管仲,亦非是狂妄自大,他就是我大明的管仲啊!」

說著,他又看向高攀龍道︰「這也就是為什麼如蘇煦等人,亦不能在他身上佔得絲毫便宜,因為他取得的功績,其實已是無人能及,就是再怎麼辯,也敵不過百姓的切身感受,也抵不過這繁榮昌盛的景象。他提出的主張,更是深得我心,德不配位,固然沒錯,但若有德無才,那也不過是華而不實。」

「夫人方才為何比較沉默?那顧憲成對心學是如此不屑一顧。」

回到街道上,郭淡不免好奇問道。

徐姑姑微笑道︰「顧先生反對心學,推崇實學,這我早已知曉,可學問這種事,那絕非巧言令辭,還需真才實學,若論才智、學識、見解、風度,顧先生皆遠勝于我,我又何必自取其辱。」

她在文壇只能說有那麼一席之地,至于說文壇大家那是遠談不上,而顧憲成和蘇煦他們可都是泰山北斗級別的,就事論事,也無法相提並論。

「哇!這麼謙虛?」

「此非謙虛,而是事實,我又沒你那本事。」

「夫人這是在夸我麼?」

郭淡故作受寵若驚。

徐姑姑莞爾道︰「若讓人知道顧憲成對你如此推崇備至,你在士林的地位必定水漲船高,我的這番夸贊又算得了什麼。」

郭淡笑道︰「我可用不著他來夸,還不如給我一筆錢來得實在,夫人的贊美顯然是我更加需要的,愛情往往都是從仰慕開始的。」

徐姑姑輕拂耳邊散落的幾絲秀發,問道︰「那你會否答應顧憲成?」

郭淡搖搖頭道︰「我不知道,我想听听夫人的建議。」

徐姑姑沉吟少許,道︰「雖然顧先生對心學頗有微詞,但其實不管是實學,還是心學,都是殊途同歸,他們的目的都是一樣的,但是。」

話說至此,她稍頓了下,才繼續道︰「但都需要你這葉扁舟來幫他們渡到彼岸。」

郭淡嘿嘿笑道︰「看來夫人也非常贊同我的‘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郭淡便化聖’。」

徐姑姑稍稍點頭道︰「雖言過其實,但也不無道理,他們只懂批判,只是看到問題所在,卻無具體解決之法,故而顯得有些空洞,而你雖有解決之法,但若無思想支持,只怕也是百尺竿頭更進一步,難以傳世,亦是空中樓閣,若你有任何不測,今日的一切努力都將化為烏有,自是塵歸塵,土歸土。」

郭淡道︰「故此夫人以為我該當與他們合作。」

徐姑姑點點頭道︰「百泉居士推崇心學,是以人為本,反禮教,近功利,他的主張是要更傾向于個人主義,深得百姓的認同,而顧先生推崇實學,心懷天下,追求的是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若以古人而論,顯然顧先生要更勝一籌,但若當下而論,二者皆可取之。」

她思想當然還是偏向李贄、湯顯祖的心學理論,但是她也知道李贄等人過于激進,他的理論是難登廟堂之上,而顧憲成所推崇的實學,更適合朝堂。

對于郭淡而言,二者其實並不沖突,他可以與二者合作,一方面影響朝堂,另一方面影響民間,雙管齊下。

郭淡稍稍點頭,只覺徐姑姑說得非常有道理,他也知道思想是非常重要,忽听前面一個護衛喝止道︰「站住,你是何人?」

抬頭看去,只見一個護衛揚手喝止一個企圖接近郭淡的文弱書生。

又听那書生結結巴巴︰「我我是一諾學府的學生,今日來此作畫,我只是覺得!」他瞟了眼郭淡和徐姑姑,「他們夫婦郎才女貌,實屬難得一見,故而向為他們畫一幅畫。」

不愧是我一諾學府的學生,真是有點眼力!郭淡面色一喜,走上前去。

徐姑姑心中一凜,低聲道︰「我可不會答應。」

「這我省得,我只是去教教我的學生。」郭淡點點頭,然後來到那書生面前,道︰「你這人可真是好沒眼力。」

他這一開口,便破功了。

那書生頓時稍顯失望,看著是才子,這一開口,是濃濃的市井之風,但還是禮貌問道︰「閣下何出此言?」

郭淡道︰「這凡事都不能以貌取人,找人畫畫亦是如此,雖然我們夫婦是俊男美女,但明顯就是貌合神離,表面夫妻,顯然沒有這方面的需求,是不可能讓你畫的,你應該去找那些真正恩愛的夫婦,他們可能會讓你畫,然後留作紀念。」

那書生被訓得是一臉錯愕,木訥道︰「是是,閣下閣下說得是,在下打擾了,恕罪,恕罪。」

言罷,他就趕緊閃人。

可就連一旁的護衛,都默默地低下了頭。

如郭淡這般坦白得人,還真是見所未見。

徐姑姑上前來,只見其兩頰生暈,卻更顯嬌艷迷人,低聲道︰「你在瞎說甚麼?」

郭淡道︰「難道夫人方才不是這意思?我們的感情肯定還未達到結婚照畫的地步,我覺得應該再給我們幾個月時間。」

徐姑姑無言以對,只是給了郭淡一個眼神。

你夠狠!

又行得一會兒,一行人終于來到一諾學府。

李贄、湯顯祖早已在門前恭候。

見到郭淡來了,李贄這個超級老迷弟不免哈哈大笑道︰「我李贄常被人說是離經叛道,我也曾以為唯獨在這一點上,我能稍稍勝院長一籌,可不曾想即便是說離經叛道,我也遠不如院長,這大明第一贅婿可真是李贄嘆服,李贄就算是打破腦袋,可也想不到還能夠無限入贅。服了!服了!」

徐姑姑已經是見慣不怪,郭淡在李贄心中,已是聖人,聖人干什麼當然都是對的。

郭淡呵呵道︰「過獎!過獎!但我可無意與居士在這離經叛道上爭個高下,只是我這夫人可也非那循規蹈矩之人,若想娶這非常之人,當用非常之手段,我也是被逼的。」

李贄哈哈大笑道︰「妙哉!妙哉!」

徐姑姑站一旁,真是生無可戀。

她也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以人婦的身份,來對面昔日老友,只覺有些不太自在,平時得能言善辯,完全發揮不出來。

湯顯祖似乎察覺到徐姑姑的不自在,稍稍拉了下李贄的衣袖,又向徐姑姑道︰「郭夫人,恭喜,恭喜。」

李贄也反應過來,趕忙向徐姑姑道賀。

徐姑姑微微頷首道︰「多謝。」

說得一會兒,一行人便入得學院,徐姑姑不覺一驚,月兌口道︰「這麼多人!」

郭淡舉目四顧,只見到處都是人,樹下三五人高談闊論,廊道上一些學生正在孜孜不倦地研讀課本,走道上更是成群結隊,笑聲不斷,而球場那邊,陣陣叫好聲是此起彼伏。

這一幕令郭淡昔日求學的回憶涌上心頭。

真的有那麼一點意思。

唯有一點遺憾,就是少了一些女學生的身影,這個真的是非常令人遺憾。

李贄道︰「郭夫人有所不知,這人遠不止這麼一點,之前前來一諾學府求學的人就是與日俱增,如今陛下將一門科考放在一諾學府,這求學者更是多不勝數。我們也正想跟院長商量一下,看能否擴充學府,這課堂已經不太夠用了。」

此話一出,郭淡與徐姑姑不禁相覷一眼。

湯顯祖好奇道︰「怎麼?難道院長也正有此打算?」

郭淡笑道︰「那倒不是,只不過我們方才遇到一人。」

「何人?」

李贄好奇道。

郭淡道︰「顧憲成。」

「他!」

李贄、湯顯祖異口同聲道。

郭淡又將顧憲成毛遂自薦之事,告知李贄、湯顯祖。

李贄聞言,不禁大喜道︰「妙哉!妙哉!」

郭淡錯愕道︰「居士,他可是要取代你,你還為之叫好?難道你想退位讓賢。」

「那可不是。」

李贄搖搖頭,又道︰「只不過之前我與他爭辯數回,難分高下,若能以此來一爭高下,也未嘗不是一件快事,而且此番比試也非常公平,畢竟院長的經濟學非他所擅長之事,亦非我所擅長的。」

湯顯祖躍躍欲試道︰「這听著確實有趣啊!」

郭淡笑道︰「看來我想反對都不行了。」

李贄忙道︰「院長,你若反對的話,那顧憲成定會認為是我們害怕,故而唆使院長不給他這個機會,我們豈不是不戰自敗。」

郭淡點頭道︰「好吧!我認真考慮考慮。」

正當這時,忽听邊上一人有人喊道︰「郭院長,你這回來會給我們上課麼。」

郭淡側目看去,只見樹下一年輕人沖著他喊道,此人乃是秦莊的孫子,秦錦榮,也是最早進入經濟學院讀書的學生。

他身邊一人嬉皮笑臉道︰「郭院長,你要不來跟我們上一課,我們可就要畢業了。」

「你們先畢業再說吧!」郭淡回答道。

秦錦榮等人頓時一臉郁悶。

李贄突然道︰「院長,此番陛下下令在一諾學府增開科考,不少學生前來詢問,我等也不知如何回答,要不你給他們上一課,讓他們知道為何會在一諾學府增開科考。」

湯顯祖稍稍點頭。

郭淡沉吟少許,道︰「我先把活干完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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