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演員,是真的。
但是這怎麼可能?
「哎呦,相。小人參見相。」
一聲叫喊,將張誠從凌亂的思緒中給拉了出來,他轉過頭一看,只見一個小廝,躬身在前,凝目一瞧,「你不是郭淡。」
「相可真是好記性,小人名叫辰辰,乃是我家姑爺的隨從。」
「對,辰辰。」
張誠突然想起什麼似得,立刻問道︰「你家姑爺呢?」
「回相的話,我家姑爺和大小姐在賬房。」
「那快些叫他出來。」
「是。」
辰辰便往邊上走去。
「你們牙行的賬房不是在里面麼?」
「哦,回相的話,我家姑爺是在新賬房那邊,就在這後面。」
「那你就帶咱家過去吧。」
張誠之前是看這里面嘈雜,故此才讓辰辰去把郭淡叫出來,既然不在這里,那就還不如順道去後面談。
可他哪里知道,如今牙行最忙碌的就是賬房,因為這年關將至,這也是牙行股份制以來,第一份公開的賬目,一定得算得非常仔細,不允許有絲毫的差錯。
來到新賬房,張誠頓時就傻眼了,這賬房比他想象中的要大得多,是好幾間屋組成的,大概有五六百平,而且有別于傳統的格局,都是用矮木板隔離成一個個單獨的空間,只見不斷有人走向另一張桌子,說著什麼,但是震耳欲聾的算盤聲,讓張誠完全听不到里面那些說話的聲音。
「相,我家姑爺在那里。」
辰辰突然指著里面道。
張誠舉目看去,只見郭淡、寇紗夫婦站在最里面的一角在交流著什麼。
「幸虧及時采用了你的新算法,否則的話,今年都別想算清這些賬目。」
寇紗合上一本賬目,略帶一絲慶幸道。
今年的賬目是非常復雜的,因為牙行涉及的業務太多了,而且很多都是以前不曾有過的賬目,如果沒有采用郭淡的新算法,那真得去繞一個很大的彎,才能夠算得清。
郭淡卻是搖頭道︰「夫人可別高興的太早,目前為止還僅限于佣金,賬目並不是非常復雜,等到股份制變得多樣化,那才是真正考驗他們的時候。」
寇紗好奇道︰「股份制多樣化?」
郭淡點點頭道︰「就好比說拋高五錢增股,這五錢是並不存在的,沒有真實的利潤在銀庫里,一旦涉及到這里面,該如何計算呢?」
寇紗微微蹙眉,完全沒有頭緒。
「姑爺!姑爺!」
听得一陣叫喊。
郭淡回頭一看,只見辰辰隔著一張桌子在叫喊著,大聲嚷道︰「什麼事?」
「相來了!相來了!」
辰辰一邊手,一邊手往外面指去。
郭淡抬頭一看,然後看向寇紗,還未出口,寇紗便道︰「快些去吧,這里有我看著。」
郭淡一笑,然後往外面走去。
「郭淡見過相。」
來到門外,郭淡行得一禮。
張誠立刻問道︰「外面是怎麼回事?」
郭淡錯愕的看著張誠。
張誠十分好奇道︰「外面很多人吵著要買你家的股份,這究竟怎麼回事?」
郭淡搖搖頭道︰「我也不清楚。」
「你不清楚?」張誠驚訝道。
郭淡點點頭,很是苦惱道︰「這增股只是我們內部的自娛自樂,跟他們沒有關系,我也不知道他們跑來干嘛?」
「內部自娛自樂,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就是相,我們去屋里談吧。」
「行吧。」
郭淡將張誠請到邊上的休息室里面,又為張誠倒了被熱茶,然後將事情的過程簡單的跟張誠說了一遍。
資金不夠,增股籌資。
「原來是這麼回事。」張誠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郭淡道︰「雖說若是沒有人要,才對外出售,但是這兩萬股我們就內部應該是能夠消化的,光我們寇家就得購買一萬多股。」
張誠又問道︰「可是咱家听說你們牙行原本是一股一兩,如今增股之後,變成一股二兩,可有這麼一回事?」
「是有這麼一回事。」
郭淡笑道︰「這其實跟買賣是一個道理,好比說那綢緞,原來一丈五錢,但如果相你事先知道,一年之後會漲到七錢,你一定會買下的,但問題是對方也知道這麼回事,因此他標價六錢,相你買不買?」
「那當然買。」說著,張誠又好奇道︰「既然他也知道會漲,為何不直接賣七錢?」
郭淡笑道︰「若是賣七錢的話,那相何不等到明年來購買,沒有什麼區別,中間這一年,也不是說一點風險都沒有。」
「哦咱家明白了,咱家明白了。」張誠還激動的跺了下腳。
郭淡道︰「根據我們牙行的運作來看,我們估算未來牙行的利潤是非常高的,即便是二兩出售,買得人還能夠賺錢。」
張誠眼中一亮,道︰「那能漲多少?」
「這不好說,但如果一切都順利的話,至少能夠漲到三兩。」
張誠听罷,只覺一陣胃疼。
當初郭淡是要給他一成份額的,他當時沒有要,而是要了五條槍的股份,如今算下來,可就是兩萬兩,再過些時日,可就是三萬兩。
「相,你沒事吧?」郭淡關切道。
「沒事,沒事。」
張誠擺擺手,厚著臉皮問道︰「听你這麼一說,咱家倒也想買點。」
他買,誰敢收錢啊!
郭淡為難一笑︰「相,這事如今就比較難辦,我當然是願意讓一成給相,但是這樣一來,會影響到大家對于牙行的信心,我只能加持,不能減持。」
張誠听得不是很明白,但也不好說什麼,當初人家給了,他沒有要,因為當時郭淡引起了眾怒,他也怕惹禍上身,道︰「既然這樣,那就算了吧。」
你算了,那可就不能算。郭淡眼眸一轉,道︰「相,這樣,我發現許多在外辦事的宦官也喜愛賭馬,但是他們去賽馬場那邊下注,不太喜歡露面,為了方便他們,我打算在賽馬區建一座園子,專門招待宮中的宦官,當時在面前陛下,我不敢說,如果相有興趣的話,我將這園子送給相。」
張誠听得大喜,這里面可就不僅僅是錢,宮內的太監可也有派系的,充滿陰謀詭計,而很多官宦可都是賭錢的,屆時他便可利用這園子來籠絡人心,嘴上卻道︰「這這怎麼好意思。」
「相這麼說可真就見外了,若無相的幫助,我一個小小贅婿豈有今日,還請相一定要收下。」
「既然既然如此的話,那咱家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張誠笑得眼楮都沒了,只覺這小子太懂事了,輕易不開口,開口他一定滿意,出手不凡。
正當這時,忽听得門外有人問道︰「姑爺,你在里面嗎?」
是寇義的聲音。
郭淡問道︰「什麼事?」
寇義道︰「姑爺,那段員外和劉家街的十五叔,半截胡同的秦三叔來了。」
郭淡不爽道︰「沒有看見我在招待相麼,而我跟你說了多少遍,作為管家,你要學會自個處理一些事務,不要事事都來問我。」
寇義很是委屈道︰「可是姑爺,這事小人可真沒法處理?」
「什麼事?你進來說。」
「是。」
寇義入得屋內,向張誠行得一禮,道︰「姑爺,那十五叔和秦三叔外說是要將自己在牙行的股份出售給段員外。」
「啊?」
郭淡顯得有些驚訝。
張誠眨了眨眼,道︰「那你快去忙吧,不要管咱家,正好,咱家也想看看你股份是如何買賣的。」
「呃好吧。」郭淡擠出一絲笑容,若非是張誠,他才不會搭理,這可是機密。
幾人來到宅院那邊,張誠倒是沒有露面,而是躲在後面旁听,他真的有些不相信,這股份能夠這麼值錢。
「什麼情況?」
郭淡一臉好奇的看著段長存、劉十五和秦三叔。
段長存笑道︰「不是什麼大事,就是十五和老三將他們手中的一千股都出售給我。」
郭淡又看向劉、秦二人。
那劉十五便道︰「不瞞賢佷,我那糕點鋪,雖是小本買賣,但卻是祖傳下來的,這家有祖訓,可是不能賣的。但是我又想爭得馬賽區的糕點店,這手中錢不夠,正好段兄對咱們牙行股份有興趣,我就想將手中股份買了,然後換成錢,去爭取馬賽區的糕點店。」
秦三訕訕道︰「我跟十五的情況差不多。」
原來是要套現。郭淡道︰「這是你們的事,如果是你情我願的話,那你們就自己決定,反正段員外本也是我們的股東,大家都信得過。」
段長存笑道︰「當然是你情我願的,我可是出了二兩五的價錢買他們手中的股份。」
話音未落,就听得後面傳來啪嗒一聲。
幾人一愣,段長存笑道︰「賢佷女也在啊!」
不待你這麼惡心人的。郭淡呵呵兩聲,轉移話題道︰「冒昧問一句,段員外為何這麼急切的購買牙行的股份。」
段長存眸光閃動了幾下,道︰「如今大家都非常重視這牙行,時常來這里商談,我已經受夠了坐在周豐、曹達他們後面。」
這大股東當然坐前面,他拿得股份不多,老是跟著一群小商人坐在後面,這令他非常不爽。
當然,這只是一個次要的原因,主要還是他非常看好郭淡,他認為牙行是能夠賺更多的錢,而且,股份多了,如果自家買賣受到影響,可以更多的爭取到牙行的支持,對于他這種大富商而言,是一個很有堅實的後盾。
後面的張誠彎身從地上撿起拂塵來,抹著汗,心里嘀咕著,怎麼又變成二兩五呢?
乾清宮。
「每股二兩五錢?」
萬歷納悶道︰「怎麼又漲了五錢?」
你去了才多久?
張誠忙道︰「陛下,微臣可是親耳听到的,那姓段的瓷器商以每股二兩五錢的價格,買下了其余兩位股東手中的股份。」
這一轉眼又漲五錢,可是比炒賣綢緞還要恐怖一些啊!
萬歷突然瞟了眼張誠,笑問道︰「你就沒有找郭淡買一些股份?」
張誠干笑得兩聲,「陛下可真是慧眼如炬,臣當時還真有些動心,但是但是買不到,很多人跑去詢問,可都沒有買到。」
其實萬歷這麼問,主要是試探一下,因為他也打算買一點,尋思半響,道︰「你說這馬賽是不是也可以股份制。」
張誠想了想,道︰「這臣也不清楚,得找郭淡來問問。」
東廠。
「二十四萬兩?」
張鯨神情木訥的看著面前太監。
「是的,如今寇家牙行的每股值二兩銀子,一共十二萬股。」
「這有人要嗎?」
張鯨又問道。
那太監回答道︰「回都督的話,可是有不少人要,根據確切的消息,京城的大瓷器商段長存出到二兩五錢的價格從另外兩位股東手中,賣得一千多股。」
張鯨听得雲里霧里︰「不是二兩一股嗎?」
「這是因為很難買得到,故此只能出高價買。」
張鯨沉默了下去,眼眶卻漸漸濕潤了。
突然,他拿起手中的茶杯狠狠的摔在地上,「那小畜生可真是害苦我了。」
那太監驚奇道︰「都督,咱們東廠跟郭淡好像一直都沒有什麼過節。」
他們很想有過節,這不去敲詐一下,對不起東廠的名聲,但是張鯨總是對此避而不談,他們也很無奈。
「我說得不是郭淡。」
「那是誰?」
「邢全那小畜生。」
張鯨咬牙切齒道。
當時郭淡可也打算給他一成股份的,結果他沒有要,這可是兩萬多兩,而且還有可能漲。
他已經算不清楚,為了邢全那小子虧了多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