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美滋滋啃著肉脯,扳手指估算能借到多少銀子。
上位者的一舉一動都會影響下面的人。
他在典膳局太監面前夸了伍善的廚藝,尤其提到了美味的灌湯肉包。
典膳局立刻做出了蜜汁肉脯給他嘗鮮。真材實料做出的手工肉脯,比他在兩個月亮的世界吃到的流水線生產的好吃百倍。
「黃獻,告訴典膳局,肉脯味道不錯!」朱厚照又提高要求,「讓他們繼續研究延長肉脯保質期。」
黃獻得令。
朱厚照已經知道關注度突然下跌的原因。
前線傳來消息︰王越在賀蘭山打敗韃靼小王子,小王子撤出河套。
京師百姓爭相報訊,暫時把他遺忘。
不怪百姓們。北方一次次戰敗勾起他們慘痛的記憶。50年前瓦剌俘虜曾爺爺英宗、打到京師城下,京師百姓死傷無數。王越的勝仗比官員們鼓吹太平盛世更讓百姓高興。
王越打勝仗,河套保住了。朱厚照有了自己的小九九。
朝廷諸公不要河套的地,他要!
河套有鹽、有礦,能種地、養牛羊,為什麼不要!
那群目光短淺的官員只看到軍費支出,就不想想辦法創收?
他打算經營河套,用從河套賺來的錢還債。
京師附近的地土地肥美更能有產出,為什麼不在京師周圍拿地?
呵!
無知!
京師水深,能在大興、宛平弄到土地的人不好惹!
現實已經告訴朱厚照,不是所有人都把他放在眼里。
他暫時也只能在皇宮里、在宮人們面前作威作福。
讓皇帝爹下旨賞賜皇莊不是上策。
言官已經對皇帝爹大筆賞賜土地有微詞。皇親國戚土地一多,百姓可耕種的地就會變少,失地百姓會成為流民。
這點他絕對站言官。
他也覺得皇帝爹對宗室、外戚們太大方。土地說給就給,官職說賞賜就賞賜,犯錯說原諒就原諒。
用他在兩個月亮世界的人生經驗來看,皇帝爹不是有把柄在他們手上,就是有所圖。
世界規則不一樣,經驗未必通用。但他現在只是虛歲八歲的孩子,管那麼多干嘛!
「小爺,李廣讓人送來20錠50兩重的紋銀。」高鳳低頭來報。
朱厚照停了手上的動作。
「多少?」
「一千兩銀子。」
朱厚照發覺嘴里的肉脯突然不香了。
堂堂皇太子低聲下氣借錢,只借來一千兩?!
朱厚照沉下臉,嘴角浮起譏笑,「李老伴真大方。一出手就是母後一年的份例。」
一千兩很多。
大明的工資低得發指。皇後一年工資1000兩。一品官員月俸87石,折白銀43.5兩。七品縣官月俸7.5石,折白銀3兩7錢5分。
弘治朝大體太平,物價穩定。240斤大米1兩,一斤豬肉1錢6分,一匹布2錢。京師一座百姓普通的小院100兩左右。
一千兩又不多。
宮里哪個太監的身家會少于一萬兩?誰能找出來,這太子讓他做!
高鳳試探︰「小爺是覺得太少?」
朱厚照笑得齜牙咧嘴︰「怎麼會?如果李老伴借出的多,如何解釋銀子的來源?言官們大罵宦官貪污腐敗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小爺相信言官的話?他們慣會夸大事實、打壓宦官給自己撈名聲。」高鳳辯解。
朱厚照「噗嗤」笑出聲︰「太祖為了廣開言路,抬高言官地位。為了不被人蒙蔽,設東廠啟用宦官。其實太祖最終目的,是想看兩方打起來!高,實在是高!」
帝王心術!牛!
高鳳愣了愣。小爺不應該討厭言官,趁機多罵幾句嗎?
看見高鳳的反應,朱厚照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
日子過得太舒服,求生欲消退了!
兩個月亮世界里有兩大要命題︰爸爸媽媽更喜歡哪一個?老媽和老婆掉河里,先救誰?
想要過日子,兩邊都要哄好。
換到這個世界︰宦官和官員更喜歡哪方?宦官和官員只能保一方,保誰?
「言官沽名釣譽容易出成績,升官快,可以少奮斗幾年。」朱厚照一臉笑嘻嘻,「言官的話听一听就好听。」心里補充一句,當不當真看實際需要。官員和宦官都是皇帝的工具人。
高鳳猛點頭認同。
「那小爺是覺得1000兩少了嗎?」高鳳再次探口風。
宮里的太監們委托他探清楚小爺的真實想法。別說他們頭一次遇到太子開口借銀子的奇事,翻翻史書也是僅無絕有的。沒有任何參照!
朱厚照翻翻白眼︰「借錢的有資格嫌棄債主?舉頭三尺有神明,人不能太無恥。」
李廣開了一個「好」頭,朱厚照已經不指望別的太監拿出多少。
他這太子的面子,算是被人踩到腳底了。
還從他口里打探心理價位?
讓太監們頭疼去吧。
多頭疼幾天,能多長點關注度!
高鳳被難住。1000兩是多還是少了?
「太子爺,皇爺在文華殿等您。」皇帝身邊的跑腿宦官突然笑容滿面地出現。
關注度加1。
朱厚照斜他一眼︰「公公有余錢可以借本宮嗎?本宮寫借條,保證歸還。」
「!」跑腿宦官瞪大雙眼。他沒到太監級別啊!太子爺千萬別對他另眼相待。
關注度加9。
朱厚照這才邁開腿往外走。
系統是一個照妖鏡。照出了他的真實地位。
心靈受到重創的朱厚照給自己熬了一碗雞湯。
這樣其實挺好。證明大明足夠民主,百姓沒有生活在暴政統治下。只有邪教才不允許別人有自己的思想!
朱厚照很快被自己說服。
他拿出另一個世界總統游街的架勢,向兩旁的宮人、禁軍親切的微笑示意。
一路上關注度劇烈上升。
朱厚照後悔不已。
他做錯了!應該向每個宮人借一個銅板。這樣還會愁每天一萬的關注度嗎?
可惜不能!
太子的逼格不能再掉。
一路自娛自樂來到文華殿,頓覺氣氛不對。
平日教導他的詹事府左中允楊廷和、幾位侍讀官神色肅地站在石階下。
朱厚照整理一番衣物行頭,與眾位老師打招呼維護好尊師的人設,雄赳赳氣昂昂進殿。
文華殿站滿了認識和不認識的官員。
「兒臣見過父皇。」朱厚照行禮問安。
皇帝爹要在文華殿內議政嗎?搶兒子地盤?
弘治帝招招手把他叫到身邊。
「照哥兒越發調皮。朕讓你禁足,你到把宮里攪得不太平。」弘治帝寵溺地捏捏兒子的臉。
朱厚照心領神會。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要把他叫來,但皇帝爹已經定下了基調,小孩子調皮。
「兒臣冤枉。兒臣乖乖的禁足,哪里搗蛋了?一定有人誣告!」朱厚照喊冤的聲音底氣十足。
弘治帝輕輕彈了一下他的腦門︰「還冤枉你了!是不是你開口向幾位公公借銀子?」
「是兒臣。兒臣給了借條,保證一定歸還。」朱厚照一臉牙疼。
就為這事把他叫來?主子和奴僕之間的事,官員們也感興趣?
一定是他們太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