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復緣看著那黑色氣霧蝕出的空洞,神情微顯凝肅,混沌之氣以一個前所未有的速度自里涌出,這令他也略感一絲不適。
就算他走的混沌之道,並且通過萬道人的補完,得到了完全,不再會被混沌之氣輕易影響,可他也不可能全面接納大混沌的,對此仍然保持著極高的警惕。
可他此刻沒有說什麼,混沌之氣的侵蝕,會帶來無盡變數,首先要為此急切的乃是元一天宮。
不過他很快發現事情不是這麼簡單,混沌之氣雖然涌入元空,可卻是拘束在霍衡身前遲尺之地,並沒有發散去。這樣在元空正序的干涉之下,便就飛快變化著,霍衡本人似也在用自己僅有的正序氣意約束著什麼。
他知道這位想干什麼了,這是在煉築寶器,若無意外,將很快出現祭黑鏡之後的第二件寶器了。
只是一二息後,這一件寶器隨之生出。霍衡看這手中飄繞的絲絲縷縷的沉暗氣霧,道︰「此時最適合眼下的混沌之寶。」
李復緣問道︰「尊駕準備如何?」
霍衡五指一握,將這縷氣霧抓在了手里,道︰「還能準備如何,有元一天宮存在著,我必不能安生,此輩如何待我,我當如何待他。」
他看向二人道︰「你們二位,不妨隨我一同直擊此輩之所在,攻擊根本,一勞永逸!」
他見兩人沉默不動,玩味一笑,道︰「怎麼,你們兩位可是不願麼?是膽怯,還是心中畏懼什麼?」
李復緣發現,霍衡與自己氣意之中所見有些微不同,過往的霍衡,大多數情況下,是作為一個旁觀之人出現的,一般只是站在後面冷眼看著,是不會過分插手局勢的,可現在卻是要直接下場了。
但這也沒什麼不好,他們如今存在的意義,那就是為金庭那邊創造機會,直擊元一天宮,是最簡單最直接的方式了。
他略作沉吟後,道︰「李某是願意的。」
萬道人考慮了一下,這個選擇不能算最好,但總勝過什麼都不做。就算他們不進攻,等到元一天宮抽出手來,難道就不會針對他們了麼?
他沉聲道︰「萬某也願意配合。」
霍衡道︰「好,且隨我來。」他一展袖,當先化一道幽長遁光,所過之處,似如在元空之中撕扯出一道深刻裂痕,直往元一天宮所在沖遁而去。
李復緣、萬道人見他當先帶頭,也是跟了上來,而三人之動靜,也是同時帶來了大量混沌之氣的侵擾。
五位元聖此刻正看顧著道蓮,諸般道法每經過一次問道,其中道法變化就得補少許。
不過至上之道終究是恆常之道,他們要諸人明白,無論怎麼變,終究都是不變,因為萬有變化最終都是有數的,無窮實乃是有窮,只是對于道行不夠之人無法窺盡罷了,而這道理秉承下來,並佔據主流,天道就會當真成為永恆常道。
但是這里面也有一絲不諧,似有一處增升太快,反而尤顯異常。正是準備察觀之刻,卻是見到霍衡月兌困,隨後三人稍作停頓,便皆往元一天宮這處而來,五人皆是站著未動,只是冷漠看著此輩動作。
霍衡三人沖入之時,開始十分順利,沒有遇到任何阻礙,因為元一天宮為了確保寶蓮問道,力量被金庭牽制了絕對一大部分,剛才解他月兌困都沒有能來阻止,此刻自然也無法抽調足數的力量來遏制他們。
可是隨著他們愈發迫近元一天宮,逐漸感受到了莫大阻礙。三人發現好似自己陷入了一種阻礙之中,此就像是被封入了陣禁之中的感覺,身上的變化也是逐漸減少。
並且越往內里深入,這個感覺就越是強烈,
霍衡呵了一聲,把手掌一攤,任由那縷黑色絲霧散開,此物一出,先是劇烈顫動,再是飛快向著四面八方蔓延開來,像是撐開無數黑枯的枝椏。
每過一處,元空之中就會添上一道渾暗之痕,此刻看去,仿佛就是在清澈的琉璃屏中裂開了一道道缺裂,而在之中,又有無數混沌之氣滋生蔓延出來。
得此助力,李復緣、萬道人二人身上頓感一輕,所能感受到的變化又是逐漸多了起來,只是兩人並不覺得事情就解決了。
這般又能持續多久呢?
霍衡仿佛知悉兩人心中所想,頭也不回的繼續向前遁行,道︰「兩位,不用多管其余,只管往前去便好。」
李復緣點頭,沒有猶豫的跟上。
他也發現了,現在元一天宮的諸多寶器不在,道法與金庭進行著對抗,能夠對抗他們侵襲的,只剩自身道法的天然界璧了,的確他們也只需繼續向前就是了。
若是能讓元一天宮這五位感受到威脅,那麼金庭那邊壓力肯定能夠得以減輕,金庭那里若得稍許解月兌,那又能為他們減少困阻。
可雖是如此想,只是過去沒多久,他們感覺自己前進之速變得緩慢了下來,好似慢慢陷入停滯。
這正是因為隨著接近元一天宮,他們身上的變化又再次遭受削殺,同時他們身上又有不斷的變化涌現出來,而他們的變化之勢稍勝一點,但又不能完全壓過,以至于出現這等情況。
兩者相對抗,便能看到,各種恆常之理被向兩邊擠開,化為各種變化,而他們一路過來,背後殘痕之中也是留下了無數變化,就像是鑿開了一條破碎琉璃形成的道路。然而在遠離他們之後,這條道路又逐漸在元空和恆常的共同作用下緩緩修復、彌合。
這讓李復緣和萬道人不禁想到,若是此道完全彌合之後,就是被斷絕後路了,他們就會如同闖入巨網之中的蟲子一般被困在此間。
元一天宮是五位元聖的根本之地,不同于元空他處,道行威能會得到最大根本的體現,光靠霍衡手中那方才凝練出來的寶器,也只能做到這一步了。
元一天邊只要稍有多余之力施加到他們這邊,他們就會陷入停滯乃至倒退,甚至被一網成擒。
可事已至此,想要退出也沒可能了,他們唯有跟著霍衡繼續往前行了。
清玄道宮之內,張御通過深入問對,此刻已是將御中之道越拔越高,差不多已是快要到達頂點了。
所以這也帶來了一個問題,越是到上方,越是接近恆常之道。而恆常之道制壓之下,是不可能容許其他道法存在的,所以到了極限之後,面前這前來問道的虛影必然破散,讓他得以從這場問對之中勝出。
可是光是他一個人解月兌並不是他想要的,他若要月兌身,也是十分簡單的。
而這個時候,他看到霍衡及兩位混沌修士的進攻,卻是察覺到了一個機會,心思一轉,有了一個想法。
這個想法看去有些大膽,若在恆常之序的鎮壓之下他認為成功可能不大,可是如今有了大混沌侵染,那就不一樣了,或可以變不可能為可能。
他看向面前虛影,假設自己能保持這虛影不散,持續問對下去,不斷彌補道法缺失,令之接近恆常,到那個時候必會與恆常之道爭奪道蓮之權柄。
需知元一天宮現在的手段疑是根植在寶蓮之上的,如果這寶蓮受到了牽制,或者生出內爭,那麼此術也就破了,至少可想從問道上拿捏眾道是不太可能了。
可是問題在于,如何不令此虛影因有道法威脅而不離散,反而能一直持續下去呢?
一般是做不到的,可他覺得可以一試。
因為他有至上之氣。
寶蓮同樣是以至上之氣為牽引,所以才能容納諸變諸道,憑那五位自己還做不到此事,所以對至上之氣是無法抗拒的。
還有一點,現在元空是偏向于他而排逐元一天宮的,所以他所推崇之道肯定是更易于制壓恆常之道。
他想過之後,立刻拿了一縷至上之氣過來,並且將之挪入了對面虛影之中,借著此刻之牽連,又接連問對,試著將此道法最上方推動而去。
恆常之道隱藏在寶蓮之後,確定的說,就是寶蓮之上本身,若是有危害自身的道法出現。那就像是出現了腐敗的枝葉,道蓮自會將之月兌落下來,然而至上之氣一入此中,卻是將兩者牽連到了一起。
五位元聖再怎麼了得,也不可能改變至上之氣的本來面目,所以當兩股至上之氣連接到了一處,便使得枝葉攀附在了主體之上,怎麼也無法將之清除出去。
這一步變化頓令五位元聖感到了不對。若是此刻沒有霍衡等人的侵擾,其實他們是有辦法及時處置的,張御也不會因此而出手,因為在他有所意圖的一瞬間,五位元聖就會主動破散問對之虛影,不會有後續之事。
但是大混沌現在深入到了元一天宮深處,混沌變化大肆與恆常之序踫撞,這便導致他們在處置的時候多了一重變化,也就是這個變化,讓張御準確的抓到了這等機會。
兩種道法力量相持之下,五位元聖第一次感受到了威脅。
他們所為一切都是為了恆常之道,若是此道法被壓了下去,讓對面道法成了主流,那麼所為也就沒有了意義,故是他們原本準備應對霍衡等人手段也是緩了下,轉而目注道蓮,要先將此物穩固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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