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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0 輝塵誕于銀波之末(中)

羅彬瀚沖進荊璜的房間時發現里頭不止一個人。荊璜盤腿坐在地上,雅萊麗伽和莫莫羅也在,甚至于馬林都站在房間中間,正對著荊璜與雅萊麗伽,看上去像在發表某種講話。

那實在是個羅彬瀚從沒想象過的場面,但沒時間為這事兒感到新奇了。他直奔荊璜,一把揪住對方的頭發。

「條子出事了!」他吼道。

「啥玩意兒?」荊璜說。

羅彬瀚想說宇普西隆,可是他一時竟想不起來這個名字該怎麼拼。那四個音節在他喉嚨里反復打轉,最後他一指莫莫羅說︰「他老哥出事了!」

莫莫羅疑惑地歪著腦袋︰「羅先生,宇普西隆前輩怎麼了?」

「他熄了!」羅彬瀚心急火燎地說。

「你是說指示燈嗎?可是羅先生,前輩用的是自帶能量發生器的公共安全部特殊裝備,根本就沒有外置指示燈呀。」

羅彬瀚把圈環拿在它眼前晃了晃,然後指著它說︰「這玩意兒熄了!」

莫莫羅嚴肅地點點頭,看來仍在等待著下文。

「這事兒不能算正常吧?羅彬瀚說。他有點納悶地發現在場每個人看上去都表現得稀松平常。

「你是不是傻?」荊璜說,「這東西是靠那個燈泡眼的精神來激活的。他不在的時候本來就是熄的。不然我早讓你把它扔了。」

「那它一閃一滅的算正常嗎?」

荊璜不說話了,看起來他也沒有完全把握。羅彬瀚只好把視線投向莫莫羅。

莫莫羅從羅彬瀚的手中取走了兩個圈環。他把它們握在手中,幾秒後它們便像黑夜里的路燈那樣奪目刺眼。羅彬瀚不由地捂住眼楮,和荊璜一起大喊︰「把燈關了!」

「可是飛船的燈不歸我控制呀,玄虹先生。」莫莫羅無辜地說。他動作溫柔地把手中的圈環還給羅彬瀚。

「你老哥的東西你拿著吧。」羅彬瀚趕緊說。

莫莫羅搖了搖頭說︰「這是不行的,羅先生。這個裝備是正式通過考研的守護者才有資格使用的,而且是宇普西隆前輩自己設計的、專屬于他的武器。在我結束自己的實習期以前,不應該依賴這樣強力的外部裝備。」

羅彬瀚很想跟他探討探討一副手銬的強力之處(他反正從沒見過哪個怪獸願意主動伸手被銬住),可現在卻不是一個好時機。他拽著莫莫羅的肩膀說︰「老莫,都這時候了咱就別光之意志小課堂了吧?你先搞清楚你哥到底有事沒事。這少爺前腳剛跟他見過面,後腳要是他出了啥意外,到時候咱們怎麼解釋?最後聯系人可是重點嫌疑犯啊。」

莫莫羅嚴肅地說︰「我相信玄虹先生是清白的。」

「你信我都不信。」羅彬瀚說,「老子親耳听見他咒你老哥要倒霉。這還沒過一天呢就不對勁了,能說跟他沒關系嗎?我看丫肯定有問題,很可能是凶手自導自演。」

「傻逼。」荊璜在旁邊鄙夷地插嘴。但羅彬瀚的想象力並沒有因此受限。他心中仍然轉悠著各種各樣可怕的念頭,關于烏奧娜後裔死亡場面的描述變得分外真實。

「可是前輩應該沒事呀。」莫莫羅說。他緊接著指向圈環解釋道︰「剛才我已經試了。這個裝備的發光是因為使用者的精神正在波動,如果剛才羅先生看到它頻繁地閃滅,那應去該是前輩正因為某件事而情緒激蕩,和前輩本身的健康狀態沒有必然關系。」

「那它現在咋不亮了呢?」

「應該是前輩自己斷開了和這個裝備的精神聯系,或者是處于無法聯系的位置。不過這種地方在糖城應該是不會有,所以是前者的可能性比較大。」

羅彬瀚無法因他的回答感到樂觀。他委婉地提醒莫莫羅,後者的猜測一點也沒能證明宇普西隆的平安。但莫莫羅還是充滿信心地說︰「前輩肯定沒問題的。」

「你少給你老哥插點旗吧。」羅彬瀚悲痛地說。

他準備從別的角度說服莫莫羅,但這時荊璜站了起來。他走到羅彬瀚旁邊,滿臉嫌棄地用一根指頭撈起圈環看了看。羅彬瀚趁這個時機拍拍他說︰「少爺,你老實交代,幕後黑手是不是你?」

荊璜沒有理他,只是放下圈環說︰「那死燈泡眼在性質上天生就是‘凍結’的克星,就算因為瞎搞遇到什麼麻煩,那也絕對不是‘凍結’本人靠武力做到的。你們要是不放心就去找他看看好了。少鬼叫鬼叫,那種家伙很難死的。」

「你不去啊?」羅彬瀚問。

荊璜從鼻腔里發出一記輕蔑的哼聲,令羅彬瀚聯想起那只名叫少東家的黑貓。他剛想告誡荊璜可不能和自己姥爺的小寵物看齊,荊璜已經轉頭對馬林說︰「你想要的東西我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我無所謂,你想怎樣都由得你去。只有一點,就是不準提無遠星的事情。」

馬林在這場合下表現出十分罕有的拘謹和安分。他分外懇切地表示自己絕不會涉及任何敏感內容,並且還會代為留意荊璜需要的東西。他的樣子令羅彬瀚差點忘了自己的來意。

「你倆搞啥呢?」他問荊璜。

荊璜冷冷地說︰「不就是你們玩的那個小技嗎?你自己去問他好了。還有那個燈泡眼的事,他的氣息剛才在北面出現了。你要是那麼關心,就自己過去看他的情況吧。」

說完這番話後,他把雅萊麗伽以外的所有人都「請」出房間。他的房門剛剛合上, 就從空氣中跳出來。

「哦哦!瞧瞧。這可是稀奇事。」 說,「咱們的船長今天很沮喪。」

「他不一直這樣嗎?」羅彬瀚見怪不怪地說。

「不不,那可是兩回事。你試過用他的聲紋做情緒識別嗎?他今天的數據可跟平常不一樣。」

 強調似地說︰「完全不一樣。他以前很生氣,今天很沮喪。也許我應該給他唱個搖籃曲什麼的,不過他肯定不會允許我這麼干。他是個壞小孩。我是個倒霉保姆。」

「好吧。」羅彬瀚說。他暗暗把這件事記在心上,準備回頭再來打探打探。在那之前他對莫莫羅說︰「老莫,走,咱們還是眼見為實,再去瞅瞅你老哥的情況。」

莫莫羅溫和而從容地答應下來,這令羅彬瀚倍增了許多安全感。而在離開寂靜號以前,他緩緩看向同樣被趕出來的馬林諾弗拉斯。

「我跟他談了談群星爭霸的事。」馬林聳聳肩說,「我跟烏奧娜提議說加入更多的中立卡牌。烏奧娜比我還膽大些,她提出想要直接用這艘船的成員來作為原型,搞一個關于星際罪犯主題的拓展包——那肯定是很能引起話題的,可也很容易惹來爭議,你理解吧?所以我先來跟他打打招呼,至少能省掉點侵權的麻煩。」

「你就這麼直接跟他提啦?」

「干嘛不呢?我覺得他多半不會在乎,因為古約律一向對這種藝術形象的事兒沒什麼敏感度。他們不會在乎自己被幾個星層外的人加工成什麼樣,你討厭或者你喜歡。我告訴他,讓他同意,咱們就省了許多不必要的法律程序。」

羅彬瀚不得不承認馬林的話是有道理的。而與此同時,他也從馬林的言語里听出了另一件更重要的事。他有點遲疑地問︰「你在參與群星爭霸的策劃?」

「不錯。」馬林承認道。他頓了頓又說︰「我本來想晚點再跟你說這事兒,朋友。不過現在也是個不錯的時機——我準備接受烏奧娜的聘任,成為樁園的藝術顧問。我想那意味著咱們的相聚到頭啦。不管怎麼樣,這段時間還是挺有意思的。」

那不算是個特別令羅彬瀚震驚的回復,但當馬林明確地說出來時,羅彬瀚還是感到少許的遺憾。他多少帶著點真心表達了對這位牌友的惋惜,也祝福他能在樁園找到更好的前途和歸宿。就在他準備用一個擁抱來結束這段同行時,馬林看了看旁邊的莫莫羅,然後把羅彬瀚拉進了一個獨立的空房間里。

「好吧,既然我要走了。」他說,「我想咱們還是挺投緣的,所以我還是應該把真心話說出來。」

他的表情如此嚴肅,以至于羅彬瀚差點以為他接下來會向自己袒露衷腸,深情告白。幸好這事兒並沒有發生,馬林只是說︰「朋友,我建議你也跟我一起走。」

「啥?」羅彬瀚有點反應不過來地問。

「一個可能不那麼動听的建議︰離開這艘船。」馬林說,「老兄,你看不出來這艘船上正在發生什麼嗎?咱們那位尊貴的船長可不是個理想的船伴——我不是說他的品格有問題,恰恰相反,他是個英雄的苗子——而那就是為什麼我建議你離開。老兄,他的身上纏繞著某種使命,某種宿運,而沒有多少東西比一個偉人更容易讓他身邊的人喪命了。酒鬼,賭棍,色胚……結交這些人都絕不會連累你自己,只要你把握好分寸,可一旦你認識一個英雄,他的事業總叫你傾家蕩產。」

馬林伸手撩開鬢邊的亂發,翠綠的眼楮中浮現出罕有的憂郁和陰沉。他用暗藏恐懼的聲音對羅彬瀚低語道︰「他們是英雄、神靈、鬼怪,是命運的寵兒與玩物。而我們又能做什麼呢?咱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安靜地、無害地活著。別摻和諸神之戰,朋友。」

羅彬瀚安靜地听完了馬林的話。他仔細地看著這位相識頗久的牌友,仿佛生平第一次結識對方。最後他終于把手插進兜里。

「不。」他說。

「你知道自己在干嘛嗎?」馬林快速地說,「你猜我怎麼想這事兒?我無意冒犯,不過有時候我甚至懷疑你在故意自殺。老兄,你總能完美地無視那些關鍵的問題,哪怕它會要了你的命。」

「那是因為我覺得它們真沒那麼關鍵。」羅彬瀚聳聳肩說。

「而你不打算走。」

「我就想看看他到底準備干啥。」羅彬瀚說,「我撿他那天就覺得這事兒怪稀奇的。這麼大的熱鬧人一輩子能看幾回啊?」

他們互相對望了一會兒,終于明白說服對方是不切實際的。最終他們互相擁抱了一下,然後像什麼都沒發生過那樣走出房間。羅彬瀚控制著自己不再去看馬林。他一把勾住莫莫羅的脖子說︰「走,咱們找你老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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