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山,聖雲頂,蒼雪殿。
教堂般空曠的建築內,僅有一名少女孤零零站在台階上、獨自面對著巨大的琉璃落地窗。
黃昏的余暉並不溫暖。
整個殿內大門緊閉,雖是白日,卻給人一種極其壓抑的氛圍感。
距離與「天一水蛇」戰斗已經過去很多天了。
洛琳魂不守舍地望著窗外遠處的某個方向,心中依然想不通,到底為何,那般強大的存在會願意屈尊為「邪魔人類」付出如此代價。
天蒼上的聖獸雖存在不少,但大家不同于「麒麟」,並不具備「無限聖法」這種逆天天賦。她們一旦決定使出「聖法」,就意味著早已做好了去面對巨大痛苦的心理準備,否則,斷不可能如此果決。
擁有「洞靈」能力的洛琳看得清清楚楚,天一水蛇與她口中的「主人」之間並無「神魂契約」束縛。換言之,她的一切行動完全服從于自己的主觀意識,無論是釋放「聖法」還是為他而戰,皆是自願且主動的。
——
「她愛著他。」
這是少女的第一想法。
「但‘愛’,又到底是什麼感覺呢?」
洛琳不懂,也不理解。
她曾從四相姐妹身上感受過「被愛」,可那是照顧與關懷,跟真正的「愛」還是有很大區別的。
「我也能夠,去‘愛’著他人嗎?」
心中這樣想著,她自我否定地輕嘆一聲,無力靠坐在沉香木椅上。
冰冷的空氣與寂靜的環境無聲無息地腐蝕著她的心境,少女仰起頭,看向高高的琉璃天花板屋頂,目光逐漸失焦。
一陣疲倦的困意襲來,帶著對「愛」的憧憬,她閉上了雙眼。
——
不知過了多久。
地下通道的折疊門處忽然傳出了有節律的敲擊聲。
咚咚咚。
「琳公主,我是唐刀。我有要事稟報。」
低沉的男性聲線從殿內一側的下方傳來。
有人求見,洛琳不得不強振精神,用輝光來驅除困倦。
她坐正了身體,略微整理了下儀容,對著那個方向緩緩道︰
「進來吧。」
「是。」
伴隨著「嘎吱」的推門聲響起,一名獨臂男子匆忙地從地下階梯里走出。
洛琳站起身來,將目光望向他。
此人身著單薄長衫,面色陰翳,但從那銳利的目光中可以明顯感受到,他是個謹慎多疑之人。
在她眼里,這位螳螂妖,是為數不多的願意堅定地留在這里的高階妖獸之一。
之前那場戰斗結束過後,他曾來慰問過一次,但由于當時洛琳太過虛弱、還需休養,就讓米諾和陶斯就將他攔下了,也正因如此,她得知了他的名字。
而對唐刀來說,能夠如此近距離的覲見妖神,無疑是一種令他感到榮幸的體驗。
再怎麼說,洛琳的修為在已知妖族里面也絕對是最高的,沒有之一。雖然大家認知有限,並不能從那次妖化完全體中分辨出她到底是何種血脈,但就算傻子都能看得出她是聖獸以上級別的存在了。對這種強大而又心懷善良的領袖,他還是願意報以敬畏尊重之心的。
「琳公主。這次我來,是想跟您匯報一些關于‘鏡花宮’的事。」
只見唐刀走到她的正前方不遠處,略施一禮後,恭敬說道。
「鏡花宮?」
洛琳聞言,精神一振。
在之前的大戰結束後,來到極北聖域避難的妖獸們雖然有去有留,但最近依然有新的妖獸在源源不斷涌向這里,並帶來了不少關于內陸的一手資訊。
唐刀正是因為通過與其它妖獸的交流當中得知了天蒼大陸上的現狀,才在極度的震驚與駭然下趕緊前來求見,以試圖將他認為很重要的事情傳達給這位妖神公主。
「是的,琳公主。根據大家分享出來的消息以及我的分析總結,可以證實,那位……咳,那個‘邪魔人類’,正是現任鏡花宮主——陸靈秋。」
「陸靈秋……?」
听到這個名字,少女略微怔了怔,眼中的茫然之色一閃而過。
之所以茫然,是因為這名字實在太過于熟悉了,隱約有種久遠而又深刻的印象。
雖想在回憶當中繼續找尋一下,但唐刀想要說的不僅于此︰
「沒錯,而且不久前,在人類修仙界中發生了一件翻天覆地的大事……」
唐刀咽了口唾沫,滿是感嘆之色地一字一字道︰
「重新出世的鏡花宮,把……把……」
洛琳︰「?」
「把‘戮妖盟’連帶著人類的‘六大隱門’……給屠了!」
「哦……」
洛琳頷首反應了一下,隨後那杏色的瞳孔猛然一滯,小嘴微張道︰
「等一下,你說什麼?」
「琳公主,我說‘戮妖盟’、‘妙仙閣’……這些妖族的死對頭,連帶著它們關聯的隱世門派,全都被鏡花宮的‘靈使’給抹除掉了……」
洛琳確定自己沒听錯以後,深吸了一口氣。
「事情是這樣的……」唐刀開始用極快的語速講述起來。
最初,這些消息他也都是听其它妖類口口相傳才得知的。如此魔幻的事,一開始他完全不信,可如果是三只兩只妖這麼說也就罷了,但……幾乎每個新來的小家伙們都知道此事!
無論修為高低、無論老少年幼,在妖族圈子里,這幾乎已經成為了眾所周知的「大喜事」,仿佛只有他們這批先來的人不知道一樣!
現在,大家提起「鏡花宮」來,竟然滿口都是稱贊,滿眼都是憧憬和向往……尤其是雲雀和茜茜那兩只小家伙在得知此事後,更是大肆宣傳了一波……唐刀記得清清楚楚——
雲雀︰「大家知道嗎?!鏡花宮可不是人類隱門哦!我們之前見過的‘神鳥’姐姐就是鏡花宮的‘靈使’呢!老牛、大馬,你們見過了的吧?!她超美的對吧!」
米諾、陶斯︰「?」
茜茜︰「超美!!!」(附和)
雲雀︰「還有哇,和琳公主一樣厲害的‘天一水蛇’也是靈使啊!!這說明什麼??說明那里是人與妖族共存的夢幻宮殿啊!!那那那個陸宮主雖然是人類,但他們可是除掉了‘戮妖盟’和‘天道門’啊!!!這已經不是人類能做出來的事情了吧?!」
茜茜︰「就是!!」
眾妖︰「確實……」
雲雀︰「所以諸位!我有個不成熟的建議不知道當不當講!」
眾妖︰「您說!」
雲雀︰「既然人類最危險的組織都被拔除啦,我們是不是可以請求琳公主和那位陸宮主商量商量,讓我們在內陸擁有一片自由活動的天地呢?畢竟大雪山實在是太冷啦……你們說呢?」
茜茜︰「有道理!!」
眾妖︰「確實確實!!」
雲雀︰「還有啊,如果琳公主她也能加入‘鏡花宮’、成為‘靈使’的話……說不定其她靈使姐姐們也會幫助我們抵擋‘鬼靈大軍’的入侵呢!這樣琳公主就不用自己扛下全部啦,她會更安全,我們也會更加放心,還能和那~麼強大的組織產生關聯,是不是很妙?!」
茜茜︰「妙啊妙啊!!」
眾妖︰「好耶!!」
……
——
「……嗯,就是這樣。」
唐刀將事情全部經過都給洛琳講了一遍,最後總結道︰
「所以琳公主,我猜,大家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
洛琳此時已經面色僵硬地不知該說什麼,腦中混亂至極。
唐刀心知,剩下的是非讓她自己判斷就好,便提出了先行告退。
臨走之前,他忽然想起一事,在少女明顯很困惑的目光當中,補充了句︰
「哦對,我身體中先前存在著的‘獸奴死契’,便是在機緣巧合下被那位陸宮主抹除掉的。」
「什麼……」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