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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悄然遠去,五月姍姍來遲。
大雪山宗地下三層的長廊里,兩名女子談話的聲音從某個房間內部傳出——
「飛鳥,休息得怎麼樣?這里的環境,還適應嗎?」
「嗯,還好。」
「是嗎?若是不習慣,可以隨時跟我講。」
「好。」
這是一間干淨的、屬于人類修士的房間。
原本,整個聖雲頂蒼雪殿的地下,是被掏空了的、大雪山宗修士們的復式洞府。然而現在,卻被洛琳率領妖獸大軍佔據並且使用著。
地底暗路四通八達,各種通道交錯縱橫,如久不見光的地牢,很難辨清方向。
用來招待奚飛鳥的屋子,是白雪尚未離開大雪山宗時曾住過的房間。而洛琳自己,則是將地下一層核心處雪芙老祖的房間納為己有,用于日常修行。
此刻,奚飛鳥正坐在屋子里的寒冰床上,面無表情。
對于生性怕寒的她來說,住在僅有聖光提供溫暖的冰川地底,無疑是一種煎熬。這與在天山孤城里主人為自己提供的「天空幻境」,根本沒法比。
但她有任務在身,即使處境惡劣,也還是忍受住了。
距離剛到極北已經過去好幾天。
當日她在洛琳的盛情邀請下,並未選擇直接逃離,而是在謹慎思考過後,答應暫住于此。
少女的考量源于幾方面︰
一是茜茜和雲雀的安危她不能不顧,若是自己走了,她不確定洛琳到底會不會善待她們;
二是雪芙老祖尚未身死,作為任務目標,她想尋找一些機會看看能否將之救出;
三是對方提到的「鬼靈大軍」她聞所未聞,但很明顯,跟「鬼」沾邊的都不是什麼善良生物,這讓她極度在意。
身為鏡花宮新生代傳音使,奚飛鳥早已在炎夜的燻陶下培養出了對重要情報的敏銳嗅覺。有前輩的光輝戰績擺在眼前,她實在不想讓自己的任務失敗。
所以,她深入敵營,打算先將這里的情報收集到位,再伺機而動。
畢竟要做,就做到完美。
「洛琳,我有問題想要問你。」
房間之內,奚飛鳥望向正坐在茶台一側翻閱古籍的洛琳,輕聲說道。
「嗯?」
洛琳合上手里那本超級厚重的、被磨損得面目全非的《千年靈蘊》,微笑著看向她。
牆壁上的燭燈忽明忽暗。
奚飛鳥瞟了眼這位漂亮而又神秘的妖神公主,心中疑惑更甚。
經過這幾天的了解,她發現,洛琳雖然修為高深,但即便是對待雲雀和茜茜那樣的弱小妖族,也是一視同仁的,並不會像某些強大妖獸或是人類修士那般盛氣凌人。
至于她的本體是什麼,到現在,少女也並未看透。在妖修的圈子里,問對方的本體是很不禮貌的行為,所以她就算好奇,也不好開口直接問。
其它問題則沒有這麼多限制,只听她認真說道︰
「我想了解關于‘鬼靈大軍’的事。」
「哦?」
洛琳聞言目光一凝,直視著她的雙眼,似在通過她的表情來感受些什麼。
「飛鳥,從沒來過極北之地嗎?」
她並未直接回答,而是問了這樣一句。
「嗯,我和兄長一直生活在南方內陸,直到兄長離開後,才在中州扎根。」
奚飛鳥目光中的黯然之色一閃而過,卻被洛琳很好地捕捉到了︰
「所以,飛鳥的兄長,也是死于人類之手麼。」
「……誒?你怎麼知道……」
只見洛琳微微搖首,站起身來將《千年靈蘊》輕輕一抬。
下一息,書籍化為一道金光,被納入她頸間的一串瓖嵌著明黃色「聖曜石」的項鏈首飾當中。
做完這些,她輕嘆一聲,道︰
「人類修士,又何嘗不是另一種‘鬼靈’呢。」
「這是何意?」奚飛鳥有些不解。
「飛鳥讀過《天蒼神妖錄》麼?」洛琳依舊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了句。
「我……我讀書很少……」
奚飛鳥實話實說。
在鏡花宮內,除了主人以外,最喜歡的讀書的就是曾整日泡在藏星殿里的夏憐星了。而其她人里,只有秦詩音飽讀各類詩經、古籍,白雪次之。余下的姐妹們大都是妖獸出身,對讀書不怎麼感興趣。當然,類似花鈴那種,認為「凡書古籍甚為膚淺、並無價值」的存在屬于特例。
「無妨。我慢慢給你講就是。」
洛琳莞爾一笑,隨後整理了下思緒,認真述說道︰
「鬼靈’的來源,要從很久以前說起。
太古年間,四相降世,天下太平。當時,並無人發現有‘鬼靈’這種生物存在。
然在千年之後,‘原初始魔’通過天空孔洞從域外來到天蒼,以鳴雷之勢先後封印了四相,並帶來了更多的‘邪魔’。
當時,邪災肆虐,生靈涂炭。‘鬼靈’受‘邪魔’沾染,開始潛滋暗長,在大陸最外圍扎根。」
「所謂‘鬼靈’,即逝去的生命在心懷怨懣、無法獲得輪回的狀態下,長期徘徊在人世間,于地脈極陰之處凝聚而成的‘新靈體’。它們邪惡、無情、殘暴、凶狠,我曾在北極以北的層巒雪淵一帶見過它們數次。」
她頓了頓,似在回憶著某些不祥之物︰
「鬼靈形貌各異,最初僅是怨魂或白骨。然而修至高深處,竟可生成‘鬼靈之體’。」
「‘鬼靈之體’有強有弱,種類繁多。譬如煞魂類‘咒縛靈’,只要遇到修為比自己低的人或妖,便可直接纏附其身,輕則使之大病一場,重則寄居于宿主體內,操控其精神直至達成‘完美奪舍’。」
「什……什麼?完美奪舍?!」
奚飛鳥駭然失色,她從未听過這種能夠媲美「邪魔」的存在。她只知道,在修仙界中,「奪舍」是違背天道之惡行,一生只能進行一次。
無論是人還是妖,一旦奪舍了新的生命,便會被天道標記,在下次突破之時遭受天罰!
這種天罰可能會導致突破成功的概率大大降低,亦或是讓宿主的氣運莫名其妙地流失,甚至有可能讓人死後無**回,淪為洛琳口中的預備「鬼靈」。
不過想想也很是合理,既然鬼靈已經不能再輪回了,那也就無需畏懼天道,只要通過自己的方式尋找新宿主,進行「附靈」,就可完成變相的「奪舍」,對它們來說不失為一種最佳的留存方式。
「是的。」
只听洛琳緩緩言道︰
「幾百年來,我在極北遇到的鬼靈皆為‘白骨’。‘白骨’受更高級別的鬼靈操控,會攻擊身邊的任何生靈。
但它們雖有再生之能,卻畏懼輝光,修為亦只相當于人類的築基至金丹期左右,在鬼靈當中僅屬‘鬼卒’,威脅不大。
可就在不久前……」
洛琳輕閉雙眼,深深吸了一口冷氣︰
「在黑魔邊界處,我見到了一只,身騎白骨霜龍的——渡劫期鬼魅。」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