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蒼神妖錄》中記︰
太古年間,祥瑞降臨。
四大聖獸,誕于天蒼,並稱「四相」。
夫四相,「青龍」、「白虎」、「朱雀」、「玄武」者也。
冬春之交,青龍顯現;
春夏之交,朱雀飛天;
夏秋之交,白虎露頭;
秋冬之交,玄武上升。
當是年,靈氣爆發,萬法鼎盛。
千百載後,六大隱門相繼出世。
……
聖獸「朱雀」,亦名
——不死鳥。
九命、九憶,九重身。
自降世初,便飛往南離,坐鎮一方,福佑山海。
然千年後,始魔降世。
捕青龍于東宮,獵白虎于西海,封朱雀于南淵,收玄武于北地。
後,四相崩塌。
……
這是一本最為詳盡的、記載著天蒼大陸上無數神獸、聖獸、靈妖的書籍,它完好地存在于陸靈秋的記憶當中,沒有任何的破損。
身為鏡花宮主,他知道每一位靈使的本體和來歷。
炎夜,乃南離之火、不死聖鳥——
朱雀。
所謂「不死」,並非真正的死不了,而是說,她擁有著九條命。
每次在壽元修盡或是遇到生命危機之時,在感受到死亡的一瞬,
將會觸發逆天聖法——
「涅槃生」。
在死亡的節點,重新降世,回到初次隕落的地點,繼承前世的形貌、修為、靈法,
近乎完美地復活。
唯一的代價便是——靈魂變遷、失去全部前世之憶。
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她有著至少九倍于當前修為的壽命,也是四相當中最容易修成真神的聖獸!
舉例來說,煉氣修士壽命百年,與常人差異不大;築基修士壽二百;金丹修士壽五百;元嬰修士壽千年;化神修士壽三千;渡劫修士壽五千;半神半仙壽萬年;
真神則永生。
在此基礎上,聖妖的壽命,是同階人類修士壽命的二倍,即︰
開智期二百、凝靈期四百、成丹期一千、化形期兩千、蘊神期六千、渡劫期萬年……
假設炎夜修于凝靈期就壽元用盡,那麼她的下一世起步便是凝靈期。
假設她第二世修到了化形期,那麼第三世她就是以妖尊的姿態出世,這種能夠讓修為疊加、類似滾雪球的恐怖接力,顯然,能夠讓她更快地修成真神。
而可怕的是,事實上,她在第一世降臨之初,就已經是化形期的存在了。
四相之中,沒有修為低于妖尊的聖獸。
若非當年天開地裂、始魔降世,炎夜為守護南離,在無盡深淵中消耗掉自己第一條生命釋放出「聖法•天血祭」,她現在或已成神。
事實證明,就連「原初始魔」那般存在,都並未能成功收服她,反而是直接使出大威能手段,將無盡深淵永久地封存住,這樣,不死朱雀就只能永遠徘徊其中,永世不得超生。
待她九命用盡,便會真正隕落。
——沒人知道,當年近乎無敵的「始魔」,在不費吹灰之力地收服了青龍、白虎、玄武三相的前提下,卻在南離之淵處,差點被她那式超月兌天道的聖法燒死。
時光飛逝,第二世,炎夜生于無盡,落于無盡。
第三世,她在無盡輪回中,遇到了陸靈秋。
現今,眼前那目光茫然的少女,正是第四世重生的炎夜。
「小夜……小夜……」
再次將她的身體抱緊,陸靈秋已是哽咽無聲。
「請問……你是……?」
少女未著片縷地無暇之軀被他滿是鮮血的聖靈華服裹住,她的下巴墊在陸靈秋的肩上,俏臉上滿是不解之色。
公主切的長發中散發出那熟悉的千日草香,乖巧順從的模樣也是依舊未變,只是,在她的記憶里,卻再也沒有了「陸靈秋」這個存在。
「森羅鬼道•分憶術。」
陸靈秋深吸了一口氣,毫不猶豫地,將右手指尖戳進自己的右側太陽穴,使出了這招極邪之術。
卻見一道透明絲液從他的太陽穴中被手指帶出,其上點點微粒飄散于空。
在少女的注視下,
他將「指尖回憶」,
點在了她的額頭。
此乃「分憶大法」。
與「搜魂大法」相反,此招屬于鬼道極邪之術。
「搜魂」是不顧副作用而直接探索對方的記憶,中術者可能會變成植物人。
「分憶」則是將自己的記憶分出一部分注入到新宿主體內、改變靈魂成分。只有化神期以上修士才可使用。代價是——
自身修為根據施法對象的天道之力而掉落境界。
沒有人願意用這種法術。
這是一式對自己毫無益處的法術。
甚至連鬼修都不願意去修煉這般自虐邪術。
而嘗夠了記憶散盡之苦的陸靈秋,
並不在意那些。
他只想讓付出了全部的她,變回曾經的、永遠都在自己身邊的小夜。
——他要她前世的靈魂回歸。
少女安靜地看著眼前之人將憶絲點在自己額頭,
下一息,
巨大的戾氣從他身上沖天而去,
一道肉眼可見的彩團,
在夜空之上,
花火般綻放。
那半神級的靈壓,
眨眼間,
驟降至了化神末期。
炎夜怔怔地望著那彩靈力凝成的花火,
無數畫面如過眼雲煙般涌現。
陸靈秋的聲音漸漸變得清晰,
她真赭色的瞳孔中,
亮起新芒。
——
「小夜,從今天起,你就是鏡花靈使了。你的職責只有一個,就是幫我收集一些記憶碎片,哪怕是一點點,一點點就好。」
「好,我會努力的。」
——
「小夜,我相信你。我不需要神魂契約。」
——
「小夜,她們和你一樣,經歷過無法言喻的苦痛。所以,我想終結這種苦痛。」
——
「人世之惡,一言難盡。」
——
「不要這樣說,小夜。你做得很好。」
——
「嗯,我不想讓你們受到傷害。」
——
「小夜,從今天起,我封你為‘情報使’。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沒有之一。」
——
「小夜,工作的時候,要注意休息。不要累到自己。」
——
「‘葬系結界術’,是我開發出的最失敗的靈法體系。
並非不想教給你,而是它太過血腥,不適合純粹的你。」
——
「小夜,又忘記我的囑咐了嗎?……不是工作,而是休息、休息。」
——
「小夜,最近我……很多事情,都記不住了。可以幫我記下一部分嗎?」
——
「小夜。時間真是殘酷的東西啊。你說是嗎。」
——
「小夜,我要出趟遠門。家里拜托你了。」
……
「主人……主人!!!」
巨大的靈壓散盡,天邊那美侖美奐的花火亦是隨風而散,炎夜顫抖著身體,終于回想起前世關于他的全部。
「你怎麼可以為我放棄成神的機會!!!」
少女想要說些什麼,卻見虛弱的陸靈秋用力扶起她的肩,直視著她︰
「小夜,你被解雇了。」
「……誒?……誒?!!!」
少女大驚失色,卻見陸靈秋魔怔般反復道︰
「我不要你為我死。我不要你為我死!我不要你為我死……」
「主人,可我……我有九……」
「不!!!」
陸靈秋顫聲打斷︰
「就算你有千命千身!!!我也不要、你們任何人!!!為我死!!!」
「很痛的吧……很痛苦吧……會很冷吧……」
他神志不清地喃喃道︰
「小夜,回去給我放一千年的假吧。
你不再是‘情報使’了,不再是了。不再是了……」
「……好、好的,主人。」
炎夜伸出白皙的手臂,
撫上了他的面頰︰
「那您……別再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