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箐回到了程凱之的身邊。
她眼前迷糊不清。
程凱之就這麼冷漠的看著。
他說，「喬箐，我讓你做好了準備的。」
她知道。
但是。
喬箐隱忍著，強烈的隱忍，那一刻甚至連嘴唇都咬出了血。
程凱之無動于衷。
他從喬箐的身邊離開。
一步一步走向燕衿。
秦辭在燕衿的身後，很清楚他們現在的境況，必死無疑。
但是。
秦辭還是站在了燕衿的面前。
他沒什麼大的本事兒，唯一有的，就是在燕衿死之前，為他擋一顆子彈，唯一有的就是，死在他之前。
「秦辭！」燕衿口吻很重。
「別勸我。」
「我命令你，給我走！」燕衿一字一頓。
「命令我也不听。」秦辭很堅決，「我不可能讓你死在我的面前，不可能！」
他眼眶猩紅的，面對著面前的黑色手槍。
程凱之的槍口，已經對準備了秦辭的額頭。
秦辭一動不動。
「秦辭！」燕衿叫他。
「我這輩子沒什麼追求，也沒什麼喜歡的事情，玩女人也只是打發無聊的時間而已。我唯一認定這輩子一定要做的事情，就是能夠為你出一份力。」
「沒必要！」燕衿直言，「這條路是我自己選的，不需要你來陪葬。」
「既然是你選的，那就是對的。」
「秦辭！」燕衿臉色微變。
「既然是對的，我也死而……」無憾。
話沒有說話。
秦辭只覺得眼前一黑。
身後被人猛地一下敲暈，然後不甘的倒在了他地上，就這麼，暈死在了地上。
燕衿。
算計了他。
誠然，秦辭可以死。
也可以為了他死。
但不是，他自己選擇死亡的時候，讓秦辭一起死。
秦辭為他死的唯一原因，只會是，他還可以活著，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完成，所以不能死。
這種。
這種死，秦辭的犧牲不值得。
程凱之就這麼看著燕衿的所有舉動。
燕衿說，「沒了我，秦辭起不了太大作用。」
不是秦辭不能干。
而是，秦辭只會听從他的安排，一旦他沒有了吩咐，秦辭什麼都不會做。
程凱之並沒有給燕衿任何承諾。
要不要殺秦辭……
也是他一念之間的事情。
他可以讓秦辭陪燕衿一起死，也可以，讓秦辭活下來，就看他的心情。
他對準了燕衿的額頭。
不偏不倚。
一旦子彈迸發，就會一槍暴斃。
「喬箐。」俞佳一叫著她。
看著她眼眸直直的看著眼前的一幕。
看著程凱之要殺死燕衿的一幕。
終究。
她都有些不忍。
她都有些不忍，讓喬箐看到所有一切。
她說，「別看。」
不要看。
不要看這麼殘忍的畫面。
但是喬箐，咬緊了唇瓣。
搖頭。
搖頭表示拒絕。
她不恨程凱之，但她要送燕衿最後一程。
哪怕慘不忍睹，也要。
她停止了背脊。
那一刻也感覺到了燕衿的視線。
在被程凱之抵觸著額頭那一刻，他的眼眸卻緊緊的看著她。
兩個人，就這麼深深的看著彼此。
燕衿張了張嘴。
沒有發出聲音。
但他在說。
「再見。」
永不再見。
安靜的夜晚，空曠的荒野外。
突然響起了一道，震耳欲聾的槍聲。
巨響，卻不是來自于程凱之之手，而是身後，突然在一聲槍響後，密密麻麻都是槍聲。
此起彼伏。
所有人那一瞬間，全部都隱藏在了轎車之後。
下一刻，幾輛轎車瘋狂的開了過來，一顆手榴彈，直接扔到了他們之中。
燕衿拖著秦辭的身體，直接跳到田野外的坡坎下躲避。
程凱之一行人，也迅速的撤離分散。
兩輛轎車，燃起了熊熊烈火。
戰爭，似乎在那一刻突然，一觸即發。
燕衿拍了拍秦辭的臉。
秦辭睜開眼楮，只覺得後腦勺劇痛無比。
「醒醒。」燕衿叫他。
秦辭睜大眼楮看著燕衿。
怎麼沒死？！
燕衿又急又快的解釋，「不知道是誰的人來了！」
「什麼意思？」秦辭莫名其妙。
剛剛被燕衿打暈那一秒，都發生了什麼。
「不知道是沈家人還是帝家的勢力趕了過來，現在我們還有程凱之的人被包圍了。」
「喬箐呢？！」秦辭一想到那個女人，就一肚子火冒三丈。
「她跟在了程凱之身邊。」
「草，別讓我再看到她。」秦辭惡狠狠地說道。
「現在最重要的是，去確定到底是誰的人手。」燕衿的臉上明顯露出了緊迫之色。
因為不能斷定來的人是誰，所以不能保證喬箐的感情。
要是是沈家人還好。
要是帝家人……
「是帝家人。」秦辭給予肯定回復。
燕衿眉頭一皺。
「這個。」秦辭從身上拿了出來，是一顆微型追蹤器。
燕衿臉色明顯有細微變。
「帝家人給我的，讓我瞞著你帶在身上。燕四，別怪我，我不想你死。」秦辭不隱瞞。
兄弟之間，不會隱瞞。
即使，違背了他的命令。
燕衿那一刻什麼都沒說。
沒有埋怨也沒有動氣。
他理解秦辭的所有立場，他不需要去責備，但他，要把喬箐送走。
必須送走。
不送走。
喬箐必死無疑。
他突然從坡坎下離開。
外面還響起無數的槍聲。
明顯是程凱之和帝家人打了起來。
「燕四！」秦辭想要阻止，根本阻止不了。
燕衿已經直接沖了出去。
直接往程凱之那邊沖了過去。
秦辭咬牙，只得硬著頭皮過去。
都不知道在黑暗中，帝家的人會不會發現他們兩個的舉動。
如果發現了。
真的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
燕衿很快出現在程凱之隱蔽的地方。
程凱之冷冷的看著燕衿。
手槍直接對著他的時候。
「我現在不能死。」燕衿說，「得先把喬箐送走。」
他現在死了。
喬箐肯定也得死。
喬箐沒有安全之前，他不能死。
程凱之忍了忍。
「你埋伏我！」他狠狠的說道。
「如果是我埋伏你，我就不會再次出現在你面前，我現在要和你談合作，為了喬箐的命，我們必須聯手。」燕衿的話，又快又急，「按照現在的情況，帝家的人手不少，就算你殺出重圍，最後平安離開也是損失慘重，更重要的是，你能保證，你現在還可以帶著喬箐，平安離開南予國嗎？沈文國會讓你帶著喬箐離開嗎？！」
「你想我怎麼做？」程凱之顯然答應。
在喬箐的安全上，面前的兩個男人，從來都是達成一致。
「你作為誘餌，讓帝家人甚至讓沈家人都以為，帝家人包括我在追殺你，趁此，你讓人帶著喬箐秘密離開。在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你身上時，讓喬箐先走。」
「好。」程凱之毫不猶豫。
「我現在回到帝家人身邊。最多十分鐘，你要讓我看到你的身影，然後我會帶著所有人來追殺你！」燕衿說完，直接離開。
沒想過，程凱之會拒絕。
很顯然。
程凱之不可能拒絕。
現在趁著混亂把喬箐送走，就是最好的方式。
燕衿這個男人，比任何人反應都快，真的，死了可惜。
他看著燕衿帶著秦辭迅速離開。
那一刻也轉身去了喬箐隱藏的地方。
「K01。」程凱之直接吩咐。
K01恭敬，「程先生。」
「十分鐘後，我會帶著所有人從那邊那個方向離開，已經和燕四爺談好，他會帶著人馬全部來追我，趁此機會，你帶著喬箐從這邊走。就你們兩個，人太多就容易暴露。離開之後，就想盡辦法直接回三角洲，等我回來匯合。」
「是。」
「要是你沒回來呢？」喬箐突然問他。
突然問程凱之。
今晚，分明和其他任何時候都不同。
今晚的戰爭明顯，比任何時候爆發得都要徹底。
對方來得是帝家人，也就意味著，帝家人已經開始出動了，隱藏了幾十年終于出動了，就絕對不會小動靜。
他引開了所有人，他能保證，全身而退嗎？！
「要是我沒回來，你們就帶著所有的錢去一個你們想去的國家，再也不要回來！不要回到三角洲，不要回到南城，走得越遠越好！」
「程凱之，我不要！」喬箐不願意。
她不停的搖頭。
她不願意任何人為她死。
「你活著，比任何人活著都重要！」
「我不重要，我一點都不重要！」喬箐情緒崩潰。
從燕衿說要為她死的那一刻，她就一直忍到了現在。
忍到，整個人已經崩潰。
「我沒那麼重要，需要你們全部用命來保護我，我到底有什麼重要，可以讓你們為我做到這個地步，可以引起一個國家的戰爭，可以染上這麼多人的鮮血，我不過就是一條生命，我不值得！」
「你值得！」程凱之一字一頓。
「程凱之，你以為你們這樣做我會開心嗎？你以為你死了，燕衿死了，所有人都死了，我能好好活著嗎？你真的以為我可以沒心沒肺到這個地步，你真的以為我會……」
「你會。因為還有喬治，在等你。」程凱之直接打斷她的話。
喬箐心口一痛。
喬治。
因為，還有喬治。
她很長一段時間不敢去回憶起喬治，因為不知道能不能一直陪在他的身邊，所以不敢回憶，不敢讓自己想他，想到發瘋的地步。
「為了喬治，好好活著。」程凱之說，深深地說。
喬箐全身緊繃。
壓抑到難受不已。
為了喬治，為了喬治……她沒辦法不管不顧。
程凱之又說，「禾口家，沈家，帝家，燕家，早該做一個了結了，這是早晚都避免不了的事情。而最後會變成什麼樣……答應我，那都是歷史，不要再去報仇不要再去懷恨，這就是一個物競天擇的過程，我死了，那是我能力不夠，要是沈家敗了，帝家敗了，燕家沒有了，那也是他們結局，沒有誰應該去為這個結局承擔任何後果。結束了就是結束了。」
結束了就是結束。
誰能力不夠，誰就該死，怨不得任何人，也就不需要去報復！
「K01！」程凱之一聲令下，「保護好喬箐。」
「是！」K01堅定不移。
程凱之帶著所有人，準備離開。
「舅舅。」喬箐突然叫他。
真的很難得，才會听到她這麼叫他。
程凱之抿唇。
那一刻臉上終究有些動容。
這是所有殺手從來不會在程凱之臉上看到的任何一絲感情。
「我等你回家。」喬箐說。
我等你回家。
以後。
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我再也，不會反抗你，再也不氣你。
以後。
我們一家人，好好在一起。
「嗯。」程凱之應了一聲。
他帶著所有人，從隱藏的地方離開。
俞佳一跟著程凱之走了。
因為程凱之只命令K01保護喬箐，其他人自然就不敢跟著喬箐。
俞佳一離開的時候，對著喬箐比了一個手勢，在說，「放心。」
讓她放心。
喬箐眼眶紅透。
就這麼看著他們從她面前離開，從她面前，暴露在了槍林彈雨之中。
而他們一行人的離開，另外一行人，迅速的追了上去。
戰爭越演越烈。
「喬箐。」K01提醒。
是在告訴她，可以走了。
喬箐咬牙。
既然。
既然所有人都要讓她活著。
她就要好好活著。
她跟著K01，從另外一個方向，遠離。
遠離這一片戰場。
夜空下。
到處都是槍彈聲。
一聲一聲，讓世界都似乎在顫抖。
槍殺了一個晚上。
死傷無數。
到處都是尸體，到處都是血液。
天色在漸漸的變亮。
槍聲也在漸漸的減少。
燕衿和秦辭，帶領著一行人，也全部隱藏一個深溝里面，面前就是一條死路。
程凱之已經被逼得無路可走。
當然，因為不知道程凱之到底還剩下多少人手，所以他們也不敢輕易攻克。
「四爺。」
帝家負責這次行動的帶頭人龍震，恭敬的叫著他。
「嗯。」
「需要支援嗎？」龍震問。
是很清楚，以現在他們的情況，不一定就可以真的拿下程凱之。
程凱之帶著的全部都是頂級殺手。
人分明不多，但他們一個晚上過去，卻沒有佔到絲毫便宜。
倒是讓燕衿比較驚訝的是。
按理，程凱之應該帶了很多人手在來到南予國，即使出行不方便不會全部帶上，但這麼一個晚上了，為什麼還沒有殺手趕來支援，一旦支援，燕衿帶領的這些人，就會不堪一擊。
然後程凱之就可以順利離開。
不會被他逼到如此境界。
「需要支援，越快越好。」燕衿吩咐。
「是。」
龍震恭敬無比。
他撥打了電話，匯報了現在的情況。
一會兒，回到燕衿身邊，「已經同意增加人手，大概，半個小時後到。」
「讓他們注意，不要被沈家人發現。一旦沈家人來支援，我們就得不到任何好處。「
「是。」
那邊又恭敬的撥打了電話去提醒。
燕衿說，「我帶著秦辭，還有幾個手下從那邊過去打探情況，你們掩護我們進去。進去之後，我們不會輕舉妄動，一旦支援部隊趕到就給我們發信號，我和秦辭會根據情況，給你們指示。」
「會不會太危險？」龍震擔心。
「放心，我有分寸。你注意留意周圍的情況，一定要注意沈家的人出現，或者禾口家族的其他殺手出現。」燕衿吩咐。
「是。」
燕衿隨便挑了兩個人，帶著秦辭一起，從一邊潛入進去。
與此。
另外一邊故意響起了槍聲，很明顯是在分散里面人的注意力，好讓燕衿和秦辭，順利進去。
四個人，小心翼翼的匍匐前進，逼近程凱之隱蔽的一處竹林之中。
走到一半。
在一個深溝里面，隱藏了下去。
燕衿給了秦辭一個眼神。
這麼多年的默契，當然一眼就懂。
兩個人眼疾手快。
瞬間將跟著他們的兩個人，擊倒在地。
「月兌了他們的衣服。」燕衿吩咐，已經在付諸行動了。
秦辭真的是，忍了又忍。
他都覺得燕四在作死。
他卻只得听從安排，把兩個手下的衣服月兌掉。
月兌掉之後，根本沒有任何停留，燕衿直接就離開。
「燕四。」秦辭拉住他。
「放心。」燕衿推開秦辭，直接沖了進去。
秦辭忍了忍，還是不要命的跟著進去了。
反正。
要死就一起死。
兩個人到達程凱之隱蔽的竹林之中。
竹林在往前走，就是一片空地，一旦曝光，就會被亂槍打死。
唯有這里面，擋著竹子可以勉強隱身。
而對方也不敢輕易沖進來。
因為不知道里面情況。
此刻看到燕衿。
程凱之舉起的手槍，頓了頓。
但毫不掩飾，程凱之被逼到這個地步，自然臉色難看到極致。
燕衿那一瞬間就注意到，程凱之身邊跟著的，就剩下了3個人。
3個人，如果帝家人再增加人手，他們插翅難飛！
他說，「你的殺手被沈文國控制了嗎？」
其實沒來支援，就顯而易見。
程凱之臉色陰冷。
看來猜對了。
沈家人果真是卑鄙得很。
料到燕衿絕對會有動作，而程凱之絕不可能坐視不管，所以讓他們倆互相殘殺，一旦程凱之死了，禾口家族的所有殺手，就會掌控在他手上，也就不需要在經過程凱之的吩咐。
畢竟。
他對喬箐只是利用，程凱之對喬箐，卻是真心付出。
一旦威迫到喬箐的性命，程凱之隨時可能和他倒戈。
他也會擔心，程凱之被燕家人收復，一旦收復，他不但損失嚴重還會讓對方勢力更強，這種事情，他怎麼可能讓其發生。
而他就是想要利用燕衿的手，幫他除掉程凱之。
或者利用程凱之殺了燕衿。
這之中誰死了對他都是百利而無一害！
程凱之死了，禾口家族的殺手就會落在他的手上。他就可以讓這些人幫他殺了帝家人，幫他殺了燕家人。
他擁有著這麼多資源，他就不相信，他還弄不死那些小嘍！
要是燕衿死了更好。他就除去了帝家最有能力的一個大將，帝家少了他，元氣至少可以傷一大半！
至于喬箐。
如果沒死，那麼喬箐對燕衿或者對程凱之的恨就會加倍。
他可以更好地利用喬箐。
如果喬箐死了。
死了，就死了。
「我送你離開。」燕衿直言。
程凱之冷冷的看著他。
「現在帝家正在增加人手，半個小時內會趕到，一旦趕到，他們就會攻進來，你就再也走不了！」燕衿直言，「這是兩套帝家手下的衣服，你和誰換上！」
因為除了程凱之還有三個人。
所以他沒有把握，程凱之會讓誰換上。
程凱之接過燕衿的衣服。
「小珂，換上。」他直言。
叫的是，小珂的名字。
而俞佳一就在小珂的身邊。
小珂根本沒想到，程凱之會把衣服給他。
所有人都知道，這套衣服就是他們唯一可能活下去的救命繩，誰都想要。
但是。
他說，「我不用，給俞小姐。」
「她是女人，身形會很容易被發現。」程凱之冷冰。
也是。
她是女人，很容易就會被發現。
所以。
程凱之不給她，也是理所當然。
「小珂。」程凱之臉色一沉，「如果你不需要，就拿給……」
「換上！」俞佳一直接打斷了程凱之的話，沖著小珂有些嚴厲。
小珂看著俞佳一。
他真的沒有想過，今天還能活著離開。
他都做好了死的準備。
「快點。」俞佳一催促。
小珂隱忍著。
終究，殺手沒有那麼多感情。
小珂迅速的月兌掉衣服，迅速的換上。
「我建議，讓他穿上你的衣服。」燕衿指著另外一個男殺手說道，「他需要偽裝成你出去，吸引外面人的注意，然後我帶著你們往這邊離開，一旦月兌了他們的視線，你們就迅速撤離，我會盡量幫你們拖延時間。」
程凱之點頭。
在方方面面，燕衿確實想得很周到。
他立刻命令殺手換上他的衣服。
殺手，在任何時候都只會听從命令。
他迅速的穿上了程凱之的衣服，為程凱之去死。
「一會兒，你就從這邊去，想辦法盡量吸引他們的注意力。」燕衿在吩咐，在指導怎麼可以讓這個殺手的命更長。
更長，就可以有更多的時間讓程凱之全身而退。
殺手听從命名，從來都沒有任何選擇。
俞佳一也沒有。
她說，「我跟著他一起走。」
一起，去當誘餌。
燕衿頓了一下。
他眼眸看向了程凱之。
程凱之那一刻，握著手槍的手，也顫了一下。
「程凱之身邊，不可能沒有我。我出現，他們才會更信任這個人就是程凱之，如此一來，他們就會真的跟著我們追過來！」俞佳一說，很理智的說。
燕衿沒有回答。
是因為，贊同了俞佳一的提議。
無疑這是最好的方式。
程凱之的身邊，由始至終都跟著俞佳一，一旦俞佳一和偽裝程凱之的殺手出現，對方就會毫不猶豫的相信，那個偽裝的人就是程凱之，然後會不顧一切的，追上去。
一旦引開他們。
程凱之的離開就會輕松很多。
不得不說，這最好不過。
只是，看程凱之舍得不舍得，讓跟著自己這麼多年的女人，就這麼為他去死。
沉默了兩秒。
因為時間緊迫，所以真的就沉默了那麼一下，程凱之說，「按照俞佳一說的。」
按照她說的。
讓她陪著一起去當誘餌。
俞佳一點頭。
就是，在生死面前，只能選擇最從容的態度。
一切商定。
燕衿提醒，「抓緊時間。」
在提醒程凱之下達命令。
程凱之終究看了一眼俞佳一，看著她在低聲和小珂交代什麼。
小珂一直在點頭，臉色露出有些難掩的情緒。
簡單交代了幾句。
俞佳一從小珂身邊離開。
離開那一刻。
「俞小姐。」小珂拉住她，明顯不忍。
程凱之就這麼看在眼里。
看著兩個人，就像是在，生死道別。
殺手之間，何來道別。
他冷眸，「你們準備！」
聲音冷血無情。
俞佳一推開了小珂的手。
她走到那個男殺手身邊。
燕衿確定他們準備完畢，對著手機說了一聲，「我們好像被對方發現了，你們注意。」
「收到。」
燕衿放下電話。
他看著程凱之。
程凱之給了一個手勢。
俞佳一和男殺手收到命令，一起沖了出去了。
由始至終，沒有去看一眼程凱之，沒有留戀，也沒有期待。
而在俞佳一和殺手離開之時，程凱之的手似乎伸了一下，一個很細微的弧度，又陡然握緊了拳頭，在阻止自己的舉動。
他眼睜睜的看著俞佳一護著殺手離開，兩個人隱藏著離開，卻還是被對方發現。
下一秒，周圍又想起了 里啪啦的槍聲，沖著兩個人，瘋狂的掃射。
與此同時，隱蔽在那邊的帝家人手迅速追了過去。
兩個人不停的往前逃跑。
後面的人越追越緊。
俞佳一顯然一直在掩護身後的殺手，試圖讓他順利開來。
終究。
人手懸殊。
俞佳一和男殺手在一陣追逐中，很快就感覺到了力不從心了。
「俞小姐。」男殺手說，「你先走，我掩護你。」
「不用。」
「反正我都會死。」男殺手直言。
「就算如此，也必須死晚一點。」俞佳一口吻很堅決，「這樣，程凱之才有更多的時間撤離。」
「程先生剛剛丟下了你。」男殺手不想挑撥離間，但是在死亡面前，他也覺得沒什麼可畏。
「嗯。」俞佳一應了一聲。
「為什麼你還要幫他賣命？」男殺手不解。
「你為什麼還要？」俞佳一反問。
「我沒得選擇。我如若不听從他的安排，我也會死，死得會比現在，更慘烈。」
「我何嘗不是？」俞佳一和殺手瘋狂的逃跑。
「但現在，我決定放棄了。」殺手突然停頓了下來。
後面都是追殺他們的人。
而他突然，停了下來。
停下來，就是必死無疑。
俞佳一根本想都沒有想，直接就拽起殺手，往前走。
「我到極限了。」男殺手明顯已經開始怠慢了，「反正都要死，我何苦這麼逼自己。俞小姐，我不走了。」
「再堅持一下！」俞佳一打氣。
「覺得沒有任何意義。」男殺手說，「對我而言，都是死。」
「但是對程凱之不一樣。」
「程凱之，放棄了我們！」殺手再次提醒。
「這不就是我們存在的價值嗎？」
「我沒這麼偉大。」殺手滿身的殺意，他猛地一下，掙月兌開俞佳一的桎梏。
俞佳一一個不留意，被殺手推開了，還後退了幾步。
「俞小姐，你要走，我可以掩護你離開，你要是不走……我們就一起等死。」
「我讓你……啊！」俞佳一突然一聲低叫。
剛剛一個不留神，一顆子彈就這麼打在了她的大腿上。
她大腿在不自覺的顫抖，那一刻卻還是忍著痛，想要帶著殺手繼續奔跑。
殺手卻直接拒絕了她的靠近。
他說，「我不會再給程凱之賣命，我不會！」
那一刻。
甚至舉著手槍，對準了自己的頭。
反正都是死。
反正都是……
「不要！」俞佳一猛地一下上去，直接用手捂住了男人的槍口。
子彈迸發。
直接射穿了俞佳一的手心，那一刻俞佳一甚至還能夠想到，另一只手，狠狠的摁下住了殺手的頭，才防止，那一顆子彈穿透了殺人的頭部。
殺手對于俞佳一的堅決，還是有些震驚。
他還想說什麼。
後面緊追的人，顯然已經追上了。
速度最快的那個人，在看到他們身影那一刻。
一顆子彈，直接對準了殺手的頭部。
在所有人看來，那個人就是程凱之。
而他們第一個要殺的人，就是程凱之。
子彈迸發。
俞佳一猛地一下，擋在了男人的面前。
那一刻子彈，直接穿透了俞佳一的頭部。
「砰」的一聲！
劇烈的聲響。
仿若，震破了天際。
俞佳一就這麼，就這麼……感覺到了死亡的味道。
她拼盡自己所有的力氣，一字一頓的說道，「求你，快走！」
快走！
多抱住自己身邊一會兒。
就能夠給程凱之，多一點逃生的機會。
殺手因為俞佳一的舉動，還是動容了。
作為殺手，除了執行命令，不應該產生任何感情。
而在生死面前，俞佳一能夠為程凱之做到這個地步……誰能說，不是愛得太深，太深。
殺手在被俞佳一用力推開那一下，迅速離開。
這一刻，他在極限中逃生，真的只是為了俞佳一！
真的只是不想在最後，辜負了她的一片深情。
而他離開。
俞佳一就重重，倒下了。
重重的倒在了地上，臉上身上，五髒六腑，全都在流血。
她的意識越來越遠。
什麼都越來越遠。
她直直的看著眼前的白雲，看著白雲在眼皮子底下，越來越模糊。
她腦海里面，突然浮現了一幅畫面。
一副過了很多年，還依然在腦海里面，驅之不散的畫面。
她看到了程凱之。
第一次見到他。
那是她去執行任務，執行的任務，就是去暗殺他，
而暗殺程凱之最好的方式就是，魅誘。
從未用過的機能，第一次用在了程凱之的身上。
那時，她和程凱之一番雲雨，在她以為程凱之最留意的時候，她用隱藏在嘴里一根很細很細的鐵絲，想要勒破他的喉嚨。
卻在那一刻。
被程凱之一眼識破。
她瞬間，被程凱之反向桎梏。
那是她作為殺手以來，第一次任務失敗。
本想著，那次之後那這一筆錢，就徹底的金盆洗手，去全球游蕩。
終究。
還是失敗了。
失敗了，就會死。
她已經做了好所有準備，那一刻卻听到程凱之說，「我看上你了。」
俞佳一不相信的看著他。
「你床上功夫不錯。」程凱之說。
俞佳一抿唇。
她不覺得這是他留下她的理由。
「以後跟著我。」程凱之沒有給她任何拒絕的理由。
她也不能拒絕。
拒絕，就是死。
但背叛，其實也會死。
「放心，你我會幫你滅了你的組織。」程凱之，說到做到。
他就花了一周時間。
把曾經她忠誠的那個組織，殺得一個不剩。
從此以後。
她不會因為她的背叛，而威脅到她的生命。
從此以後。
她也知道，她欠了程凱之一條命。
早該死的一條命，被他救了回來。
即使後來她知道，程凱之留下來只是因為，他生命最重要的那個人喬箐。
他需要一個頂尖的女殺手，去培養喬箐。
很顯然。
當時只有她！
但她，還是忠誠于他。
甚至很慶幸，當年他帶著她回到了禾口家族。
讓她感受到了，什麼叫被人重視。
讓她找回了，丟失了的感情。
然而現在。
她突然有些後悔了。
倒不是還是死了，而後悔。
她想，要是當初程凱之沒有手下留情，她或許，就不會經歷這麼多。
或許，就不會，承認這麼多，她覺得比死還要殘忍的事情。
所以。
所以，如果還有來生。
她希望。
她不會去執行那個人任務。
她希望，就算去執行那個任務，程凱之也不要……留下她的性命。
她傷得太重了。
再也不想……經歷一次。
眼前。
終于徹底黑透。
再見了。
程凱之。
真的，再也不用見了。
……
槍聲，一直在此起彼伏。
離槍聲背道而馳的方向，一行人速度很快的離開。
離開的腳步。
小珂突然一個跟頭栽了下去。
所有人回頭看了他一眼。
現在根本沒有時間耽擱。
一旦對方發現不是程凱之，就會立馬回追，他們想要逃跑就會更難。
然而那一刻，程凱之卻沒有責備小珂。
只看到小珂，猩紅的眼眶，滿是忍不住的眼淚。
這是殺人並不應該有的情感。
卻因為俞佳一的死，還是流淚了。
對。
他們雖然分道揚鑣，兩個不同的方向。
但是殺手之間都帶了傳聲器。
現在雙方的距離還沒有遠到傳聲器失效，所以俞佳一和殺手的對話，他們听得一清二楚。
甚至里面的槍聲，都听得一清二楚。
那句，用了最後一絲力氣說出來的「求你，快走」，分明就是永別。
俞佳一死了。
還是為了程凱之死了。
死之前，還在為程凱之爭取更多的逃跑時間。
這個女人。
這個從來都是默默不聞，又堅韌無比的女人……
「小珂！」程凱之一把拉起他。
小珂其實也不是故意摔倒，也不想耽擱時間。
只是……
他那一刻真的有些難受。
而面對這麼危險的形勢，他連難受的資格都沒有。
他沒有。
他看到程凱之，也沒有。
程凱之也听得到俞佳一所有的對話，但他，沒有任何反應。
沒有，一絲觸動。
他真的為俞佳一而感到有些不值，她就應該像跟著俞佳一一起離開的那個殺手一樣，執行命令是必須，但沒必要，為那個拋棄她的男人，拼命到這個地步。
真的不值。
小珂控制著己的情緒，繼續跟著程凱之離開。
走出一段距離。
燕衿停下腳步。
秦辭自然跟隨燕衿。
燕衿說，「程凱之，我就到這里，接下來……」
程凱之下顎微點。
在燕衿沒有說出來那一刻，他已經知道燕衿要說什麼。
而燕衿的話之所以戛然而止。
是因為他看到了，程凱之眼眶中的一滴眼淚……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