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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五 金屋醉閣(三)

君黎想了一想。「重新選個人——當然容易。但這世上除了你,沒第二個人能同時支配黑竹與雲夢之力。」

「這就對了!」沈鳳鳴拍著大腿,「你想取勝,非我不可;我想取勝,非湘夫人不可——你應該知道怎麼做?」他嘿嘿地笑著。

君黎笑笑,「我回去再替你問問她。」又道︰「不過青龍教尚不知會派出幾多實力摻入此中,也不可小覷,尤其是我听說——單疾泉也懂得蠱術,如他在場,未必你們便能輕易亂了他的陣腳。」

「我們還有其他盟友——譬如,衡山派。」

「衡山是名門正派,緣何又要摻和你魔教的事情?」

「不摻和也摻和了——你忘了三支之會那天衡山大弟子舒諫已經與幻生界鬧得不快,動起手來了?」沈鳳鳴道,「衡山位處洞庭之南,兩地相距也大不過臨安與徽州,多少算唇齒相依了,定也希望此事有個了斷。倘幻生界沒有拉上幾個幫手,他們說不準也不好意思來援手,但現在應是沒什麼顧忌了——讓武陵侯出面相邀,我想他們應當不會拒絕。」

「看來你都想過了。」君黎道,「那麼——你打算要黑竹會出多少人?」

「我要多少個你都肯給?」

「你請得起就行。」君黎笑道。

沈鳳鳴也便笑了。「一百二十個。」

君黎笑意微斂,凝目看他。他還記得「雙玉之征」追殺夏錚時,朱雀派出的人數是六十。

「怎麼,嫌太多了?」

君黎搖搖頭。「不多。去年你和馬斯聯手搜拿程平那次,帶的人應該還不止這個數吧?」

「嗯,不過那時候……黑竹會人手比現在更為豐沛,再說我跟馬斯存了較勁的意思,各自都往多里帶。這一次——一百二十個,我還要一個一個細選過才行。」

君黎手里只拿了一支筷箸,隨意撥弄著桌上碟中一條剩下的筍干,筷尖輕輕劃了一劃,就如利刃般將煮透的筍干劃下了一段來。「若我理解得不錯——你總不會是想盡屠幻生界,而是要將幻生界重新收回雲夢麾下才對,是麼?」他口中道。

「當然。」沈鳳鳴看著碟子,「只是——有些人若不死,這個願望怕也難以達成。畢竟黑竹會也不做殺人以外的買賣,這些事也不必諱講。我想過——最好的可能是,我能憑一己之力先殺了關非故。不過——關非故的武功自成一派,即使不說幻術蠱術,修為也已上乘,加之他一貫馴有蟲蛾為警,經過上次洞庭之會,大概更小心許多,暗殺之事也未必能覓得機會。再一想,即使沒有關非故,關默、關盛擁有這許多門徒,多半也不肯俯首稱臣。想來無論如何,一場惡斗還是不可免了。」

君黎已經不緊不慢將筍干又切出了兩個小段。「怎樣算是達到你的目的,你是‘金主’最為清楚,也不必多與我解釋——你要一百二十人,我給你,只是要加兩個條件。」

「什麼條件?」

「黑竹如今的約束之中有一條,不能對青龍教動手,所以,我希望此次任務之中不會有刺殺青龍教中人的舉動,我們的一百二十人也最好避開青龍教的正面。」

「那若是青龍教不肯放過我們呢?」

「自不是說——不能還手、坐以待斃。」

「那我就明白了。」沈鳳鳴道,「還有呢,還有什麼條件?」

「嗯,還有一件事——我想你這次不要帶未足十五歲的孩子。」

沈鳳鳴這回愣了一愣,「為什麼?」

「他們……太小了。」君黎道,「若去了這樣的任務,多半就很難活著回來。」

沈鳳鳴露出異色來,「我們這是黑竹會,又不是孤幼園。哪個做這行的還不是打小時候磨出來的?你別說,年紀小的大多還願意去——否則,不跟去這樣的大任務歷練,難道你還想讓他們出門頭一遭就獨自去殺人?」

「總之,我便是這麼說了。」君黎頭也沒抬,碟子里一條筍干已經被箸尖均勻地割成十段,「不管他們想不想去,這次都不準去。」

沈鳳鳴愣了一會兒,無可奈何,「行,听你的。」

「那就這麼說定了。」君黎說話間點著自己的切割成果,數出了其中五段來,向沈鳳鳴這邊一撥,「沒分錯吧?」

沈鳳鳴陡然會過意來,隨即抄起筷子,伸去中間兜出君黎那邊的兩節來,往自己處撈了過去,如此便佔了十中之七。他眼中露出幾分挑釁的得意,「這樣如何?」

君黎並不阻攔,反而笑了笑,將筷子放下了︰「有何不可?不過是——只許勝,不許敗。」

沈鳳鳴見他竟不來與自己爭,不免覺得有些無趣,也將筷子一丟,悻悻然︰「我會不想勝嗎?十CD給我,還不都是我出的。」

兩個人這番話倒也不是打的什麼啞謎,說的是黑竹會任務所得報酬的分法。依照規矩,十成之中三成先要劃歸了會里金庫,接下來一成分給黑竹首領,一成分給談下生意之人,莫看這一成一成的似乎不甚起眼,但黑竹生意眾多,能談生意的也不外乎首領與金牌,每有一趟便能抽到一成,實在也極為可觀了。君黎適才便是按慣常規矩先將這五成劃走,沈鳳鳴撈走的兩成原是屬他。如若是尋常任務,一名殺手獨自完成,剩下的一半便都歸了他一人所有,倘能接到一單豐厚的,一年都不必再辛苦也是尋常;但若人數眾多,往往就由任務之統領來決定這五成之中的分配,按慣例,統領會自這一半中再行先分走一半甚至更多,剩下的才分給其他人,不過動用人越多的任務報酬本就越高,所以大多數情況也不必擔心會有什麼短少。

「十CD給你拿去分了又有何妨,可惜執錄怕是不能答應。」君黎笑道,「不過這個‘執錄’——卻好像至今沒有動靜。」

「你人不在,宋老頭就算來了也不會露面的。」沈鳳鳴道,「他只能與你接頭,必不會讓其他人知曉他的下落。且等等看,他若來了,總有法子找到你。」

「最多再等他半月,他若遲遲沒有消息,洞庭之行卻不能再拖延。」君黎說著,忽又想起,「你不是說淨慧師太也要來臨安,可到了麼?」

「前兩日到了,不過還沒見上面。」沈鳳鳴道,「她不知道我住在哪,輾轉了又通過你們內城里給我傳信,想約在今天早上見面,結果今天中午我才收到了她的消息——只能錯過了。不過,她留下了她落腳之地——在泥人嶺後的厚土庵。我打算明日一早過去見她,你要不要同去?」

君黎點點頭,「正好我也有事要與師太說,那便一起吧。」

桌上已沒剩了什麼可食的菜色,兩人便也不再舉箸,只是飲酒。今日的酒飲起來仿佛分外地快,沈鳳鳴再去拿那酒壺時,卻見已空了。

「咦,你今天喝這麼多?」他大是意外地搖搖空酒壺,回頭瞧見躲在櫃台後面的阿合,道,「再拿點過來。」

「沈大哥,沒啦。」阿合扁嘴道。

「去里面拿去。」沈鳳鳴揮著手。

「掌櫃的都鎖起來了。」阿合解釋道。「本來也不知道今天大哥會回來的,也沒多準備些……」

「你是不是死腦筋?一個鎖就把你難住了?」沈鳳鳴沒好氣,「他會鎖,你不會開?」

「呃……沈大哥,這事兒有點為難啊,」阿合果然露出一副為難的神氣來,「你又不準我們惹老丈不高興,他臨走前特地說了不準我們私拿,否則下次就不讓我們在這了,那……那我哪敢不听?」

「叫你開就開,那麼多話。」沈鳳鳴說著,又吩咐另一個小二,「你去把掌櫃的叫回來,都什麼時辰了,活人都坐他店里了,還用得著在外面看戲子演?」

阿合兩人只好各自應了干活,這壁廂君黎不覺問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沈鳳鳴轉回頭來,「你以為掌櫃的是看誰的故事那麼起勁?他老早就不知在哪听戲听來你我的身份了,打那之後,他得消息比我們還快,這幾天你的事情我們起初還不知道,都是他先听來了告訴我,今天又出去听去了。」

酒很快又來了,沈鳳鳴滿甄一杯,笑道,「這樣也好,省得我們拿了他的地方做這樣的買賣,卻還藏著掖著,將他蒙在鼓里。」

「他倒不怕?」

「誰說不怕呢,起初自是怕的,只不過——你兄弟我面善啊!」沈鳳鳴笑了一陣。「他也一把年紀了,有我們在這,他至少不必擔心再有別人來惹事,有什麼不好?」

君黎聞言也笑了笑,將面前的新酒端起一飲而盡。

沈鳳鳴盯著他瞧。也怪女兒酒入口甘醇,若是辛烈之屬,這道士決計喝不了這麼快。他的酒量想來還算不得好,不過修煉內功漸有所成,也便不那麼容易醉罷了。不覺又一壺酒近了底——黃酒後勁頗足,君黎眼色之中終于還是露出了幾分淡朦朦的索然意味來。

「我看你還是不太對勁。」沈鳳鳴注意到他的表情,「若有什麼心事便講阿,別喝悶酒。」

君黎大概也是有了自覺,將酒杯放下了,但似乎是晚了,酒意還是不受己控地涌上了額頂,令得他頭腦一輕,不由自主地道︰「我除了刺刺,還能有別的心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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