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鼎︰你跑得動嗎？腿吃得消嗎？】
【夏郁︰應該可以。】
【周鼎︰別逞強, ——一個人跑沒事的。】
【夏郁︰——想陪你。】——
想陪你。
打字的手頓住，周鼎看——這四個字，只覺得一陣強烈的愉悅感瞬間從大腦輻射到全身, 即使他抿緊嘴唇, 即使再用力地深呼吸, 也壓——下嘴角——眼里的——意。
怎麼辦？
到時候要怎麼跑才顯得自然不曖昧？
一直跑夏郁旁邊是不是太明顯了？——然超他兩圈再跟他一塊跑？好像都挺惹眼。
周鼎下意識轉頭想問賀新陽, ——嘴才張開，就又立刻閉上。
他用力地呼了下氣, 讓自己看起來鎮定一點, 然後換了個方式, 語氣平淡而隨意地道︰「夏郁居然也要跑三千米。」仿佛他只是看到了一個稍微有點讓他驚訝的事情。
巫樂正在吃早飯, 他們上午沒課。
聞言他抬起頭︰「夏郁跑三千米？他那細胳膊細腿的跑得動？」
賀新陽咽下嘴里的包子︰「可以慢慢跑啊, 反正不限時，總能跑完, 實在跑——動還能棄權，他們美院年年都有一堆人棄權。」
趙修楠道︰「周隊——也跑三千米麼，他要真跑——動周隊可以拉他一把。」
正合他意。
周鼎語氣淡淡︰「到時候看吧, ——是無所謂，陪他一起跑都行。」
「就慢慢跑唄，反正比——過田徑隊的, 那幫牲口太凶殘了，三千米都能從頭沖到尾。」
巫樂翻了個白眼, 「上次我跑吐了才第六，跟他們跑一點意思都沒有。」
謝了兄弟。
周鼎道︰「有道——，——問問夏郁。」
巫樂毫無察覺，又夾了個生煎︰「就是啊，一起跑算了, 混過去完事。」
周鼎低頭喝粥︰「也可以。」
完全沒有想象中那麼復雜。
也是，一般人也——會隨意把兩個男生往同性戀上湊。
周鼎咽下嘴里的食物，心情——錯地給夏郁——消息——
【周鼎︰到時候——們一起跑。】
運動會——天，天氣——錯。
風輕雲淡，太陽高懸，光芒溫暖地灑落在大地上。
三千米長跑的預賽在上午九點開始，夏郁登記完後走到一旁熱身。
操場上到處都是人，嘈雜又喧囂，——時響起震耳的槍聲。
這幾天早上夏郁都會去操場跑步。
三千米是七圈半，跑走結合的話他能跑完，就是用時有點久，要差不多二——分鐘。他還沒有一口氣跑完過，基本跑到第四第五圈的時候就要開始停下來走走跑跑，——過這次他打算試試一口氣跑完，也——知道行——行，希望可以成功。
周鼎看到夏郁的時候，夏郁正在壓腿。
一條腿曲起，另一條腿側——伸長，輕薄的布料貼合——腿型輕輕晃動，讓他的腿看起來又細又長。
他看了兩眼後收回目光，喊道︰「夏郁。」
夏郁抬起頭︰「來了？」
周鼎點點頭，走到夏郁旁邊一起熱身︰「——一號跑道，你二號跑道。」
夏郁說︰「——知道。」登記的時候就看見了，想也知道是誰的手筆。
又道，「你這樣算——算濫用職權？」
周鼎——直氣壯︰「職權——這麼用怎麼用？」
夏郁沒忍住地笑了一下，這時旁邊有人走過，他沒再多說什麼。
很快，三千米預賽就要開始了。
夏郁走到跑道上站定，——指交叉，活動著手指——腳腕。
跑道邊上站滿了人，還有——少外校的女生在給自己的男朋友加油打氣，場面看起來熱鬧非凡。
夏郁抬起眼，看到了巫樂——賀新陽他們，見他看過去，他們都笑——沖他揮了揮手。
「加油啊夏郁！」巫樂把手攏在嘴邊大聲喊道。
夏郁愣了下，點點頭。
以往都是夏奕在邊上——他加油。
——每年運動會夏奕都會過來，看完他的比賽後就到處亂竄，根本找不到人。
今年他沒有跟夏奕說運動會的事情，所以夏奕也沒有來。
「預備——」老師的聲音響起，打斷了夏郁的思緒，他蹲下.身，擺出跑步的姿勢。
下一秒，槍聲響起，跑道上所有人都像離弦的箭一樣沖了出去。
夏郁跑得——快，——狀態穩定，步伐平穩。
稍稍有些落後，——是墊底，所以夏郁也——急，繼續這麼——緊不慢地跑。
而且，旁邊有個人用同樣的速度陪著他。
就更不用著急了。
「周鼎怎麼——沖啊？他——跑得很快的嗎？」
「他在跟夏郁一起跑誒。」
「他倆是打算一起當混子了？」
「換我——也混，反正又拿不到名次，你看宋濤他們，這麼會功夫半圈都跑完了，簡直不做人。」
前三圈，夏郁跑得還算穩。
到第四圈半的時候，他的呼吸就粗重了起來，步伐也沒了前幾圈的輕快。
「夏郁，你呼吸亂了。」——
前為了——影響夏郁的節奏，周鼎一直沒有出聲，——他時刻關注——夏郁的狀態，所以夏郁的呼吸一——對，他就立刻注意到了，「你听我的，——讓你吸氣就吸氣，呼氣就呼氣，來，听我的口令。」
「吸氣——呼氣——」
「吸氣——呼氣——」
「對，就是這樣的頻率，保持住，腿也抬起來，別沉下去。」
夏郁听著周鼎的話，一點點往前跑。
汗水沾濕鬢角，原本還覺得溫暖的陽光此刻只覺得曬人無比，照得他——停出汗，唯一的清涼只有跑動時帶起的風。
「腿別沉，抬起來，步子小了，跨大一點。」
「上半身不要往前傾。」
「穩住呼吸，吸氣——呼氣——」
夏郁口干舌燥，胸腔里像是有團火在燒，四肢也越來越重。
已經第五圈了，每次他跑到第五圈的時候就必須停下來走一會，他現在也很想停下來，——周鼎的聲音又讓他想再堅持一下，再繼續跑一跑——他們約定好的，如果他停下來不跑了，周鼎必須繼續往前跑，——能停下來陪他，因為一起跑——算什麼，一起跑跑停停就有點惹人注意了。
他想周鼎繼續陪著他，所以，他——能停下來。
周鼎側眸看——夏郁的嘴唇，上面已經沒有了血色。
他蹙了蹙眉︰「跑——動了嗎？要——別跑了？」
夏郁說不出話，只搖搖頭。
周鼎道︰「嘴巴別張太大，舌尖抵住上牙齦，別太大口呼吸。」
夏郁仍是搖頭，他真的呼吸不過來了。
他張大嘴後立刻大大地做了個深呼吸，頓時有種整個人都活過來的感覺，胸腔里也終于有新鮮空氣進去，換出了里面沉悶的氣息。
大口呼吸的感覺確實舒服，步伐都一下輕快了許多——
很快不舒服的就來了，沒幾下，喉嚨像著了火似的，連同整個心肺都有種火辣辣的——適感。
周鼎又道︰「還有一圈半，還跑得動嗎？」
夏郁連呼吸都困難，更別提回答問題了。
他唇色蒼白，臉上泛——正常的潮紅，喉嚨實在疼得慌，他只好強行閉上嘴，逼著自己繼續鼻息口呼。
周鼎擰起眉︰「你還可以嗎？別逞強，——跑完也沒事。」
夏郁有些想笑。
他想，要是周鼎做家長的話肯定是那種溺愛型的，跑個步——加油也就算了，還在旁邊不停地勸退。而且他都跑到第六圈了，這時候棄權前面不就白受累了。
他沒理會周鼎，繼續往前跑。
周鼎抿了抿唇，只好繼續提醒夏郁調整細節，可以跑得輕松一點。
然而夏郁汗如雨下，嘴巴里干得像是要冒煙。
他步子沉重無比，即使听見了周鼎的話，也實在沒有力氣做到。
夏郁覺得自己像是在沼澤里跑步。
腳只要一落在地上，就很難再抬起來，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拖——他的腿往下沉。
忽然，手腕被人扣住。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一股向前的力拉動了他像是要沉入淤泥的身體，把他整個人往前帶。
突然就——那麼費勁了。
腿還是酸軟的，呼吸也還是沉重的，——沒了——前那種整個人往下沉的感覺。
步伐順勢變大，原本還遙遠無比的終點線驟然拉近許多。
在周鼎的帶領下，夏郁連——超過了兩個慢吞吞挪步子的同學，再有半圈，就能徹底解月兌！
「還有力氣嗎？」周鼎側頭問他。
夏郁看了眼那個鐵鉗一般抓在他手腕上的手，幾乎用氣聲道︰「還有一點。」
「——帶你沖刺，熬過這半圈就舒服了。」
夏郁很輕地點了下頭。
抓在他手腕上的手倏地用力，夏郁差點被帶得趔趄了一下，他咬緊牙，很快調整好了步伐，跟——周鼎一起大步往前跑。
原本凝滯的風又在臉頰邊流動起來。
濕漉的——絲被吹得向後，夏郁終于又感到了一點涼爽。
周鼎道︰「——要放開手了，你別停，繼續往前跑。」
「放吧。」夏郁聲音干澀嘶啞。
捏在手腕上的手放開，夏郁咬緊牙，腿盡量抬高，手也用力擺起來，他憋——最後一股勁，悶頭往前沖。
「第九！」
老師的手揮動了一下，夏郁的三千米終于結束！
過線的瞬間，腿就像生出意識似的自動停了下來。
夏郁只覺得腿一軟，整個人就要往下倒，——他沒有倒下，因為半路伸出一雙手架住了他。
「——能停，再走一會兒。」
周鼎把他的手搭到肩上，強行架著他往前走，「夏郁，你跑完了，你很棒。」
心轟隆隆地在胸腔里狂跳，夏郁看了周鼎一眼，沒有說話。
他用力地咽了下口水，想讓嗓子濕潤一點，——他嘴里干干的，連口水分泌——出來︰「有沒有水？」他聲音嘶啞。
周鼎道︰「待會喝，先緩一緩。」
又道，「——帶你去更衣室，——們可以在那里休息一會，順便把泳衣換好。」
夏郁暈暈乎乎的，渾身軟塌塌，沒有一點力氣。
他任由周鼎拖——往前走，等回過神的時候，已經到了籃球館的更衣室里，人也坐到了周鼎身上。
「——……」——他等開口，含著涼意的唇就壓了下來。
他被迫仰起頭，張開嘴，承受著對方的深吻。
檸檬味的礦物質水流進口腔，撫慰了干涸已久的咽喉——心肺，胸腔里的火也被澆滅，清涼的感覺讓夏郁忍——住發出喟嘆。
他——由自主地抬手抱住周鼎的頭，反客為主似的用力吮.吸，想要獲得更多水液的滋潤。
喉結滾動，他用力吞咽。
沒一會，周鼎就往後退開，呼吸微喘︰「——嘴里沒有了。」
他輕咋了下舌，有點疼。是被夏郁吸的。
夏郁也終于緩過來了點，他用力地深呼吸了一下，眼皮微闔，看起來疲憊不堪。
他臉上全是汗，白皙的皮膚被更衣間的白燈一照，顯得晶瑩剔透，也襯得嘴唇嫣紅，再沒了跑步時的蒼白。
「夏郁，你陪我跑完了三千米。」
周鼎垂眸，把額頭跟夏郁相抵，手指穿進對方濕漉的——間，他聲音低低地說，「——真的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