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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司公我養你啊

離皇上給的半月之期還早。公孫琢玉思——想後, 倘若葉無痕願意將罪責獨自攬下,那麼將莫靜嫻和駱劍鳴從——面摘出來倒也——難。能少死一個是一個。

杜陵春听公孫琢玉如此說,驀的想起自己身在江州別苑時, 曾于湖心亭中問吳越,倘若他要將公孫琢玉收入麾下,當如何?

吳越踟躇——決的答道︰「公孫大人應當是個好官。」

言外之意,與他們不是一路人。

杜陵春當時不信,現在卻不得——信了。他垂眸看向抱著自己——撒手的男子, 將公孫琢玉埋在自己懷中的臉捧了起來, 又氣, 又想笑︰「你哪兒來的這麼多好心?」

公孫琢玉親了親他的手︰「常听人說, 多做善事,結一線善緣,反正是舉手之勞,全當替司公日後積些善福。」

公孫琢玉從前——信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可重活一世,心境到底有些——一樣。

他父親一世清正, 留下善因, 死後多年, 墳——無雜草, 香灰積厚爐, 那是百姓還給他的——;公孫夫人心善施粥,當年不過無心之舉, 二十年後卻替入獄的公孫琢玉留下一線善緣。

皆是因——輪回……

杜陵春心想自己看起來有那麼好說話麼, 一雙細長的眼緊盯著公孫琢玉,語氣陰涼的問道︰「我若不答應呢?」

公孫琢玉咬住他的耳垂,聲音模糊︰「司公會答應的。」

杜陵春被他逗弄得渾身一顫, 揪住他的領子想將人拉開,卻反被公孫琢玉扣住後腦,按在椅子上胡天胡地的親了一通。衣衫散亂,呼吸急促。

杜陵春眼楮泛紅,聲音沙啞︰「莫要胡鬧。」

听起來不太有威懾力。

公孫琢玉到底是正常男子,親熱時難免擦槍走火。他把臉埋在杜陵春頸間,有些難受的蹭了蹭,喉結上下滾動,聲音低啞︰「司公……」

杜陵春與他貼得極近,聞言瞬間察覺到什麼,身形陡然一僵,連帶著面色也蒼白起來。

公孫琢玉卻沒發現。他垂著眼楮,像只懶洋洋的貓,在杜陵春頸間輕蹭,啄吻著那一點殷紅如血的朱砂痣,低聲問道︰「司公,今晚我來找你好不好?」

他年輕氣盛,壓——住心頭愈燃愈盛的火。

杜陵春聞言大腦一片空白,方才親密廝吻帶來的歡愉潮水般褪去,瞬間手腳冰涼。他慢半拍的看向公孫琢玉,想出言拒絕,然而迎著對方亮晶晶的眼眸,卻一個字都吐——出來。

怎麼辦……

杜陵春內心惶恐——安。他怕拒絕的次數多了,讓公孫琢玉失去耐心,但夜間二人若真行魚水之歡,叫對方看見那丑陋的傷疤,豈——是更惹人嫌惡。

他——後無路,進退維谷。

杜陵春已經有許多年都沒再身陷如此艱難的境地,他希望公孫琢玉能改變主意,但事——上對方只是在靜等著他的——答。

杜陵春後背出了一層冷汗,忽而難堪起來。他無意識攥緊了公孫琢玉肩上的衣料,片刻後,勉強扯了扯嘴角,終于出聲︰「你要來便來吧……」

公孫琢玉察覺到肩上陡然收緊的力道,看了一眼。然後像是什麼都不知道一般,低頭去親杜陵春的唇角,輕聲道︰「司公什麼樣子我都喜歡。」

可惜杜陵春思緒混亂,根本沒听進去這句話。

莫靜嫻被關在京律司的女牢里。周圍空蕩,只有她一個女囚,唯一的動靜就是老鼠啃食稻草的聲音。窸窸窣窣,沒個停歇。

她靠牆,抱膝而坐,——知在想些什麼。直到听見外間的一陣動靜,像有人走了進來,下意識抬眼,卻見是今天把自己抓進來的年輕男子。

莫靜嫻看著公孫琢玉,沒說話。

公孫琢玉只能先開口。他掀起衣袍下擺,蹲在牢門外面道︰「我剛才把駱劍鳴放了。」

莫靜嫻略有些詫異,沒想到公孫琢玉真的會這麼做,反應過來,抿唇低不可聞的說了兩個字︰「多謝……」

公孫琢玉嘆了口氣︰「你若想活,也——是沒有辦法,待葉無痕問斬之後,我可將你送到城外,你後半生——京城便是。」

莫靜嫻似有——解︰「你為何幫我?」

幫?

公孫琢玉其實沒想幫,只不過對他來說,舉手之勞的事而已。倘若能救幾條人命,無礙大局,他做一做也無妨︰「此案歸我審理,我覺得你罪不至死,放了也無妨。」

莫靜嫻卻拒絕了︰「——必……」

公孫琢玉挑眉︰「你想陪著葉無痕一起死?」

莫靜嫻閉眼不說話,算是默認。

公孫琢玉只好道︰「原來是對苦命鴛鴦,你有什麼話想說,我可代為傳達。」

莫靜嫻抬頭,問公孫琢玉︰「人是我指使他殺的,他可以——死嗎?」

公孫琢玉搖頭,說了一個字︰「難。」

死的是朝廷命官,牽連甚廣,皇帝都不一定能決定此案結——,到時候還得听取大臣意見。

莫靜嫻從地上緩緩起身,而後對著公孫琢玉行了一個跪拜大禮,以額頭觸地,久久——起︰「求大人給他帶句話。」

公孫琢玉︰「姑娘請說。」

莫靜嫻沒有抬頭,縴瘦的肩膀顫了顫,一滴淚水砸在地上,浸出小片濕痕︰「……我這輩子配他——上,對他——起,下輩子投身清白人家,一定還了他的恩情。」

她指尖攥緊,眼底藏著些許自卑愧疚。

同樣的神情,公孫琢玉在杜陵春眼中似乎也曾見到過。他——由得頓了頓︰「既是互相喜歡,沒什麼配得上配——上的。」

莫靜嫻閉眼搖頭︰「我曾流落煙花,配——起他。」

古代女子視貞潔為命,她有這種想法倒也——奇怪。

公孫琢玉道︰「他若真心喜歡你,自然不會在意這些……流落煙花也非你本意,何必介懷這些。」

他說完,想起自己也——是什麼好官,和董千——那些人也差不離,干脆——吭聲了。從地上起身︰「你要說的話,我會給他帶到的。」

莫靜嫻再度叩首︰「謝大人……」

她才十八,如花的年紀,與這個陰暗的牢房格格不入。

公孫琢玉將話原樣帶給了葉無痕,後者聞言——顧傷勢,拖著一條殘腿,死死扣住欄桿,紅著眼嘶啞慌張道︰「人是我要殺的,與她無關,你救她一命,我求你,救她一命……」

聲音到後面陡然卑微起來。

公孫琢玉心想這可不怪自己︰「我倒是願意救,只可惜她不願意活,過幾日上殿,你們做好準備吧,我盡量保住她的性命。」

雖然不一定有什麼用就是了。

公孫琢玉走出牢門,似有感慨的念了幾句酸詩,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天若有情天亦老,人若多情死的早。

今夜下起了一場冷雨,滴滴答答落在屋檐上,又順著下落,密密織出一片雨幕。

公孫琢玉夜間撐傘而來。他行至杜陵春臥房門口,抖了抖身上的雨水,這才推門而入,試探性叫了一聲︰「司公?」

杜陵春正坐在書桌後看書,手邊點著一盞燈,只是不甚明亮。他听聞公孫琢玉進門的動靜,——自覺攥緊了書頁,僵硬坐在原處,眼睜睜看著對方走來。

公孫琢玉穿白衣的模樣很溫柔。他取下燈罩,撥了撥燈燭,將燭火弄得明亮一些,這才道︰「燈暗了看書對眼楮——好。」

杜陵春一點也——喜歡看書,但他——在是不知道該做什麼了。捏著書,意味不明的嗯了一聲,心中卻在想該怎麼將今夜混過去。

「司公在看什麼書?」

公孫琢玉擠到他身旁,自然而然將他擁入了懷中,原本被雨夜冷意侵蝕的身軀也有了些許和緩。杜陵春覺得公孫琢玉懷——鼓鼓囊囊的,硌的——太舒服,低頭看了眼︰「你懷——放的什麼?」

哦,差點忘了。

公孫琢玉從懷——拿了一個油紙包出來,打開來看,——面是一份熱氣騰騰的米糕。他放到桌上道︰「剛剛從大牢回來,看見路上有賣的,就順手買了些,你吃——吃?」

他倒也——客氣,自己先吃了一塊,腮幫子鼓鼓囊囊的。杜陵春氣笑了,用書敲了他一下︰「你到底是給我買的,還是給你自己買的?」

公孫琢玉道︰「誰餓了就給誰買的。」

這——喜歡吃米糕的只有杜陵春而已。

他靠著公孫琢玉的肩膀,被對方的體溫暖著,外間淅瀝的冷雨也柔和了幾分。默——作聲吃了一塊糕點,本該是甜的,卻忽覺舌尖酸澀。

杜陵春忽的道︰「以前只有姐姐會給我買這個……」

外人俱——知他心意,只將金銀珠玉、綾羅翠霞——要錢似的往上孝敬堆砌。杜陵春自然來者——拒,可無論收多少,心中總是空落落的,——痛快。

公孫琢玉每天都是笑眯眯的︰「以後我也給你買啊。」

杜陵春的眼神在這一刻竟然單純起來,他抬眼看著公孫琢玉,半信半疑問道︰「……真的?」

公孫琢玉用力點頭︰「真的!」

#反正米糕也——貴#

#司公比他想象中的好養活#

杜陵春沒說話,閉眼主動往他懷——靠了靠,暗罵自己沒出息,被這個小混賬下了迷魂湯,幾塊破米糕就被迷得暈頭轉向。

公孫琢玉模了模杜陵春微涼的臉,心想這人不知坐在這兒等了多久,身上都是冰冰涼涼的。溫熱的吻依次落在他額頭,眉心,鼻尖,最後是唇。

「外頭涼,司公回床上躺著吧。」

公孫琢玉說完,將杜陵春從椅子上打橫抱起,走向了床邊。而後者聞言,面色忽然變得難看起來,原本殷紅的唇也蒼白得失了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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