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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府——听就知大事不好, 噗通——聲跪在了地上,汗如雨下,渾身打擺子︰「杜司公明鑒吶, 下官縱有——千——萬個膽子,也不敢讓您住死過人的別苑啊,這——定是有人從中作祟,井里好端端的怎麼會有死人呢!」

語罷回頭看向那群丫鬟僕役,氣得直抖︰「你們老老——交待, 到底是誰在搞鬼!」

下人們俱都伏地請罪, 就是沒誰敢吭聲。

知府還欲再問, 杜陵春卻已經不想在這里待下去了, 拂袖離開了庭院,冷冷甩下——句話︰「你明日最好給本司公一個像樣的說法!」

大人物的脾氣就是這麼喜怒——常,誰管知府背後有沒有苦衷,惹了杜陵春不快,他就是頭——個頂鍋的。

公孫琢玉心想這頓飯吃的,真是鬧心。但不可否認, 他站在旁邊確——有那麼點幸災樂禍的意思。眼見杜陵春拂袖而去, 蠢蠢欲動的想跟上去獻殷勤, 但奈何別人都沒動, 他只好老老——站在原地。

知府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 團團亂轉︰「這這這!這可怎麼是好啊!」

張吉吉站著說話不腰疼,在旁邊出餿主意︰「大人, 既然杜司公想要——個說——, 您就查查這女尸是怎麼死的,失足落水還是被人謀害,查清楚也就沒事了。」

更簡單的, 隨便編造——個理由應付交差,杜陵春想來也不會細查。

誰料知府——听卻更生氣了,箭步沖到他面前︰「查?你告訴本官怎麼查?!尸體都爛成這個樣子了!」

大鄴的驗尸技術目前尚處于起步階段,算不上成熟。像余素雲那種死亡程度的尸體勉強還能查出一二,但面前這具尸體爛得不剩二兩肉,基本就是無頭懸案——樣的存在了。

張吉吉抬頭望天,低頭看地,尷尬咳嗽兩聲不說話了。

知府只能看向公孫琢玉,用力握住他的——,聲音懇切道︰「公孫大人。」

公孫琢玉忽然被點名,慌了——下︰「啊?!」

知府道︰「本官平日看你就覺機敏萬分,剛才席間杜司公又對你多有稱贊,——乃人中俊杰,現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本官只能依托于你啊!」

張吉吉也在旁邊跟著附和︰「就是就是,公孫兄乃我朝棟梁,這件事交給他再合適不過。」

公孫琢玉看了他——眼︰「如此說來,我怎麼覺得張兄來比較好,反正你素來愛美人,這件案子交給你審查再合適不過。」

那尸體滂臭滂臭,公孫琢玉腦子讓驢踢了才會領回去查,又沒什麼好處拿。

張吉吉急了,他就算再愛美人,也不至于連具腐尸都不放過啊︰「這這這……查案子跟我喜歡美人有何干系啊?!」

知府不管他們誰合適,他只需要——個頂鍋的,視線在他們兩個身上來回打轉︰「那……二位誰去查啊?」

公孫琢玉搶佔先機︰「那自然是張大人,他才是真正的斷案如神,在下每每看見都自嘆不如。」

說完又趁眾人還未反應過來,對知府拱手道︰「天色不早,家中老母還等著我回去呢,在下就先告辭了,告辭,諸位莫送。」

語罷腳底抹油,連忙開溜,嗖——聲就跑沒影了。

石千秋守在院門外,見狀足尖輕點,提氣跟了上去,身形隱入了夜色之中。

公孫琢玉跑的飛快,都不用管家相送,直接在府門前上了馬車,連聲催促車夫趕緊離開。石千秋抱劍坐在車轅上,隔著車簾子問道︰「大人,可是回府?」

公孫琢玉心想自然回府,這大晚上的只有青樓還開著門了。他從簾子里探出一顆腦袋,正欲交待什麼,卻听身旁傳來一陣車 轆碾過地面的聲響,下意識抬眼看去,——輛裝飾華貴的馬車不知何時停在了旁邊。

「公孫大人。」車簾被一只白皙修長的——緩緩撩了開來,露出杜陵春那張雌雄莫辨的臉,——時總讓人覺得城府極深。

公孫琢玉——愣,隨即躍下了馬車︰「下官見過杜司公。」

「公孫大人不必多禮,」杜陵春見只有他——個人出來,詢問道,「怎麼不見旁人?」

公孫琢玉心想可不能讓他知道自己躲懶︰「家母身體——向不好,下官心中牽掛憂心,故而先行退席,知府大人他們應當還在調查井中沉尸一案。」

杜陵春聞言譏笑出聲︰「是麼,那本司公就等著看,明日他們能查出個什麼名堂來。」

公孫琢玉听他語氣陰沉,心頭微跳了——下︰「今日好好的——場宴席,卻讓司公受了驚擾,——在該死,還望司公好生保重。」

驚擾倒不至于。杜陵春從小在宮里長大,什麼陰司手段沒見過。他這——雙——瞧著白皙,細看過去,——則浸著淋灕的鮮血——了——,意有所指的道︰「若我朝官員都如公孫大人這般,本司公也不會日日都有那麼多煩心事了。」

有能力的人總是會收到數不清的招攬籠絡,只可惜他們大多恃才傲物,總是不肯輕易屈就。像公孫琢玉這般知情識趣的倒是不多。

公孫琢玉今天一再受到杜陵春稱贊,頓覺自己前途——片光明,心里美的直冒泡,但面上仍要裝出一副寵辱不驚的樣子︰「司公謬贊了。」

杜陵春見他不卑不亢,想要籠絡的心思便愈發濃了起來,卻又不欲操之過急,似笑非——的道︰「公孫大人不必自謙,還未謝過你上次的款待,改日必當設宴相邀,還望切勿推辭。」

語罷放下車簾道︰「走吧。」

駕車的護衛聞言——揚馬鞭,在夜空中發出咻的——聲脆響,駕駛著馬車離開了此處。而後方跟著——隊鱗甲衛,腰佩刀劍,氣勢冰涼。

公孫琢玉心想真是好氣派,——邊坐上馬車,——邊對石千秋道︰「大師父,皇帝出行也就這個場面了吧。」

石千秋看了眼逐漸遠去的杜陵春一行人,目光又落在那些護衛身上,末了做下定論︰「都是一等——的高。」

公孫琢玉羨慕這種出門的闊氣,內斂且含蓄的道︰「人生如此,夫復何求。」

石千秋竟是笑了——︰「大人,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想殺杜陵春的人,遠比想殺皇帝的人要多得多。

只可惜公孫琢玉目前不懂這個道理︰「大權在握,前呼後擁,名滿天下,分明是世間一等——的好事。」

石千秋早就知曉他的性子,多說無益,搖搖頭干脆不言語了,駕車離開了知府別苑。

杜陵春雖權傾朝野,卻也不可能籠絡盡天下人。言官批他奸佞之臣,——人肯忠,暴怒——常,失道寡助。若有百人,百人想取其性命,自然護衛嚴密。

只是頭頂日日懸著刀劍,只怕輾轉反側,夜不能寐。

俠以武犯禁,儒以文亂法。百姓不能教訓的貪官,往往會有自持俠義的江湖人出手,殺之而後快。石千秋護在公孫琢玉身邊,也正是因為如此。

杜陵春臨走前,曾說要設宴款待,公孫琢玉只以為是客套話,沒有在意。但誰料翌日清早,便有人來府中下了請帖。

「我家司公備下酒宴,想請公孫大人前往——敘。」

來者是一名黑衣護衛,二十歲出頭的年紀。其貌不揚,雙——抱劍,行路輕若無聲,也是一名劍術高。

公孫琢玉大清早出門,剛想去門口面攤吃個早飯,結果就被堵了個正著。他睡的迷迷糊糊,覺還沒醒,——肚子起床氣,然而——見那請帖上有杜陵春的姓名落款,立刻清醒了過來。

嗯?杜司公怎麼好端端的要請他吃飯?

公孫琢玉有些模不著頭腦,但——經思索,還是不願放過這個抱大腿的機會︰「既是杜司公相邀,在下自然前往,稍等片刻,待本官備齊車馬就去。」

黑衣護衛面色淡淡,側身讓了——個位置︰「不必,司公早已備好車馬,公孫大人直接隨我前去便可。」

要不說是當朝司公呢,就是考慮周到。

公孫琢玉只好坐上馬車,石千秋想跟著前去,誰料剛走一步,就被黑衣護衛抬手攔住了,對方聲音乍听有禮,卻有些不近人情︰「杜司公說過,只請公孫大人——人前往,閑人不必跟隨。」

石千秋行走江湖多年,又豈會被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子給攔住,聞言目光——凜,劍柄快若閃電般擊中他肘部,後者霎時被逼得後退了兩步。

黑衣護衛顯然沒想到一個小小的知縣府竟也有如此高——,面色微變,當即便要拔劍出鞘,誰料卻被公孫琢玉急聲喝住︰「二位住手!」

公孫琢玉剛上馬車,——回頭就見他們兩個劍拔弩張,隨時要打——架似的,連忙又跳了下來,——溜煙小跑上前擋在二人中間︰「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可千萬別動手。」

石千秋沉聲道︰「大人,他不讓我跟著你!」

黑衣護衛道︰「我如何將公孫大人帶走,便會如何送回來,——根頭發都不會少,司公有令,閑人不必跟隨。」

公孫琢玉夾在中間,左右不是小餅干。他見石千秋似要發怒,連忙按住,低聲道︰「大師父,既是杜司公相邀,想來應該不會有事,您今日就暫且待在府里吧。」

說完從袖子里掏模半天,模遍全身上下的錢袋,摳出了——塊碎銀子遞給他︰「來,師父拿著,去買饅頭吃。」

想吃——個吃——個。

石千秋見狀被噎了——下,——口氣憋在胸口不上不下。瞪著公孫琢玉,想說些什麼,又說不出口。末了劈——奪過那塊銀子,重重冷哼一聲,轉身拂袖——了府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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