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崖的崖畔是生與死的分界線,站在崖畔便是站在了鬼門關上,望向那黑片暗便等同于見到了死亡。
生死崖前只有生死,沒有其他。
但生死崖底只有死,沒有生。
雪鬼親眼看到風小寒被雪崩吞噬,然後無窮的雪花如同白色的海嘯,灌入那片黑暗之中。
許多年前那只猿類妖獸頗有靈智卻無比愚蠢,竟妄圖測度生死崖之深。
生死崖確實深不可測,即便群山的雪一起崩落,竟也不能將那片黑暗填滿,仿佛那黑暗不是深淵的寫照,而是通向另一個世界的道路。
在雪鬼看來,那的確是通向另一個世界的道路死亡的世界。
它是雪中的鬼,雪對它而言就像依托著鳥兒在天空中飛翔的空氣,雪崩也只是大點的風。
雪鬼背著長明腰牌,心想自己該何去何從?
……
……
冷而窒息著,
風小寒心想這就是死亡後的世界麼?
當達到種瀕臨死亡的極端情況時,會讓人暈倒,使身體消耗急劇減小從而可以多活片刻時間,隨後在平靜中死去,比如落水者……
但也時也能使昏迷的人醒過來,尤其那些對危險與死亡極度敏感的人。
這些都是身體的自然反應,因人而異,也因情況而異。
風小寒屬于後者,他很快便醒了過來卻沒有睜開眼楮。
巨大的壓力讓他連睜眼都做不到,任憑他天生神力也無法動彈下拇指。
他沒有死,只是被埋在了雪里,而且極深,深到令人絕望。
風小寒試圖運轉元氣,來緩解窒息帶來的痛苦,但元氣剛出幽府,胸腔與腰月復間便傳來劇痛,四肢因寒冷而麻木的痛楚也逐漸清晰起來。
毫無疑問,他受了傷,不論是外傷還是內傷都極為嚴重。
這該如何是好?
風小寒在蠻荒域對抗四季,戰天道輪回,曾見過無數自然災害,震撼無比。
臭龍說大自然才是真正的洪荒猛獸,是天下間最凶狠的妖獸。
現在他就要死在這只猛獸的口下……這也算死得其所。
風小寒心想如果自己的嘴還能動,應該是在自嘲的笑著。
蠻荒域短短十二載,他經歷了比許多人一輩子都多的戰斗和生死考驗。
人類世界一年,風小寒自認為已經成為了一個人,身邊有些可以並肩患難的朋友,不再是單打獨斗的野獸。
回顧一生,沒有打敗臭龍,沒能見識到更高境界的風景,似乎除此外再無遺憾。
元氣無法提起,自己的身上壓著一座山乃至數做山的雪,他索性不再反抗打算接受死亡,溫和的走進那個良夜。
死亡的過程是緩慢的,痛苦的。
但也是寧靜的,就像沒有月亮與星辰的深夜……
「你怎麼了?」
一個問題從心底升起,打破了這所謂的平靜。
不是誰說話,也不是某人在用神識千里傳音,僅僅只是個忽然出現的疑問。
只不過這個問題卻是從第三者角度提出的。
難道有人住在他的心里?
風小寒沒有精力糾結這個問題,很平靜的在心里回答道︰「我要死了。」
「這不像你的風格。」
的確,風小寒一生只為存活與強大而戰,可以坦然面對死亡,卻不永遠不會平靜的等待。
他必須做些什麼。
但他在生死崖底,山雪之下,憑洞幽境的力量又能做些什麼?
風小寒不知道心里的那些念頭的來源處,也許是自己臨死前的 癥,是與自己靈魂間的一場交流。
「站起來,還有使命等待你去完成。」
風小寒沒有關心使命的事,而是在想︰「身在此間,如何能夠站起來?」
「用硯。」
風小寒這才想起,隨身的包袱里還有個盒子,里面放著一只硯台,是從烽火山的火山口里撿出來的。
那炙熱的熔岩令他印象深刻。
這個硯在那個地方不知放了多少年卻沒有被高溫所融化,除了盛放的盒子不是凡物外,其品質也是原因之一。
如果用這黑黝黝的硯台,也許真的可以助他月兌身。
但他不會用,
就算會用以他現在的情況也根本無法使用。
硯在盒子里,盒子在包袱中,包袱在他背上,而他動彈不得。
風小寒收斂心神,萬衍金芒隨著神識自識海而出,忍著劇痛運轉元氣催動萬衍神通。
一絲炙熱的感覺出現,驅散了些許寒意。
荒劍是集罕見金屬鍛造而成,借的又是借珍獸琉璃色孔雀的翎羽之力,天然有靈,上次逆天殿斬姜文時出現琉璃色火焰便是證據。
這一次,風小寒希望它再幫自己一把。
元宗皇帝一統天下後,仁炎宗也道法流傳于世,其中有一部名叫朱雀的劍譜流傳很廣,全因其威力強大,似有南火焚天之勢,若配以仁炎宗的秘傳心法,其威力不在長明真劍之下。
感應到風小寒的召喚,荒劍傳來絲微弱的顫抖,以示回應。
燃燒的劍氣點燃了雪獒的獸皮,在包袱上撕出一個口子。
厚重的積雪對神識與元氣的影響很大,而且沒有手握住劍柄,以荒劍目前的品質還無法發揮出更大力量。
但萬衍金芒可以正常運作,穿梭于積雪中猶如無物之境,就像當初他以此探查白大胖子的臂傷那樣。
金茫來到包袱中,在那只盒子前稍微遇到點阻礙,但很快便突破了這道阻礙,落到那只硯上。
風小寒曾查閱了很多典籍,想知道萬衍金芒到底是什麼,但沒有任何線索,只知它是大道所成除了可以探查事物以及推衍法門外似乎還有著其它妙用,但到底是什麼妙用他就不知道了。
如果那個硯真的可以助他月兌身,那麼依照目前的情況,用萬衍金芒驅使這塊硯是唯一的選擇與可能性。
金茫緩緩將硯包裹起來,它的輪廓在風小寒的腦海中勾勒出來,同時也感受到了那股沉睡已久的力量,現在他要做的就是喚醒它,然後來個滴血認主之類的讓它發揮威力。
那些力量沉睡了這麼久,也相當于積蓄了這麼久,不論是什麼樣的能力,相信也能夠幫他逃離此處。
萬衍金芒輕掃硯身,然後集中在硯尾處的圖案上。
那是一只瑞獸,藏在祥雲之間,可謂祥瑞,由此可見它應該是某個道家玄門正宗的大法器。
只是這只瑞獸沒有眼楮,看起來便失去了許多靈性,連帶著整件法器都有些被壓抑的感覺。
風小寒知道這不是鍛造失手,而是啟動它的關鍵。
他忽然想起陳楓與他講過天機閣與望月閣頗擅畫龍點楮之術,以及這個成語的故事。
于是他讓萬衍金芒變成一只筆,筆的最尖部點在了那瑞獸的眼楮上。
從心底的疑問出現,到他為瑞獸點楮,風小寒用盡了最後的精力,再也沒有力氣讓它認主。
此時人事已盡,全听天命。
(電影星際穿越里的老教授有句台詞出現過許多次,是狄蘭托馬斯的一首詩歌︰不要溫和的走進那個良夜,應當在日暮時燃燒咆哮;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