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是哭著走出實驗室的。
因為他發現,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發生了變化。
這些人是真的把他當成了偷東西的賊。
柏想要爭辯,但是沒有人听他說話。
而且柏發現,謠言這東西,真的是越傳越多,越傳越離譜。
現在已經有人說,柏偷了很多錢。還有人說,柏偷了別人的新衣服。還有人說,柏偷了別人的傳家寶。
每一個傳言都有鼻子有眼。
柏忽然覺得,其實活著挺沒意思的。
他垂頭喪氣的走出來,進了公共場所。
結果他剛剛進去,就被人堵在里面了。
柏看見為首者也是一個科研工作者,叫趙槎。
平時柏和趙槎井水不犯河水。而且趙槎也不是那種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正義感爆棚的人。
因此,柏倒也不是太害怕。
他只是平靜的問︰「怎麼了?」
趙槎看著柏,皮笑肉不笑。
柏有點不安︰「到底怎麼了?」
趙槎說道︰「我前幾天,剛剛丟了一塊玉佩。」
柏哦了一聲︰「那是挺倒霉的。」
趙槎丟玉佩的時候,嚷嚷了很久,所以柏對這事也略有耳聞。只是此事與自己無關,柏也就沒有放在心上。
誰知道趙槎說道︰「以前我不知道丟在哪了。但是現在……我懷疑是你拿走了。」
柏︰「我去……」
他有些悲憤的說道︰「我沒有。」
趙槎呵呵笑了一聲,他淡淡的說道︰「人人都知道。你是咱們商君別院的賊,你敢說你沒有?」
柏咬著牙說道︰「你有證據嗎?」
趙槎說道︰「我若有證據,早就把你送到官府了。豈能容你在此逍遙?」
柏說道︰「我沒有偷你的玉佩,你若沒有證據,趁早放我走。」
趙槎呵呵冷笑了一聲︰「你說沒有偷,便是沒有偷嗎?我們可要搜查一番。」
隨後,幾個人上來扒柏的衣服。
柏勃然大怒,大呼小叫。
很快,周圍有一群人圍觀。
但是,只有人圍觀,並沒有人上前幫忙。
很快,柏被扒光了。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眾目睽睽……
柏覺得自己已經沒臉活下去了。
趙槎帶人翻找了一番柏的衣服,自然什麼都沒有發現。
他冷笑了一聲,說道︰「這個賊人倒是挺聰明,提前把玉佩藏到別的地方了。兄弟們,我們盯緊了他,不要再讓他有作案的機會。」
眾人都應了一聲,然後像是一陣風一樣走了。
柏抱著衣服,急匆匆的向自己的房間跑去。
路上的時候,他听到大家正在議論。
有人說道︰「這家伙怎麼被扒光了?」
另一個人說道︰「這還看不出來嗎?偷東西被抓住了唄。」
又有人說道︰「可是他說自己是冤枉的。」
有人冷笑了一聲︰「哪個賊不說自己是被冤枉的?」
又有人說道︰「可是有人說,沒有找到證據。」
之前那人呵呵冷笑了一聲︰「證據?沒有證據牙就不是賊了嗎?如果東西不是他偷的,那為什麼要查他?就算沒有證據,這家伙八九不離十,也不是什麼好人。」
眾人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
柏听到這話之後,感覺自己離死不遠了。
再活下去,還有什麼意思?
不過,在臨死之前,總得沐浴更衣吧?
不不不,絕對不能悄悄的死。
死在自己的房間,恐怕死了之後,還要被人扣上一頂帽子,說是畏罪自殺。不能這樣,絕對不能這樣。
柏想了一會,忽然橫了橫心。
他決定了,今天晚上就尋死,不過不是死在自己的房間,而是死在趙槎門口。
不要用上吊,不要用服毒,要用最慘烈的方式,用刀割開自己的脖子,把血噴灑在他的大門上。
以死明志,忠烈千秋。
柏越想越激動,于是急匆匆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他洗了個熱水澡。
透心涼的冷水澆在身上,沒有澆滅他心中的熊熊火焰。
柏已經決定去死了,誰也攔不住他。
當天晚上,柏把門反鎖,然後在里面磨刀霍霍。
一把刀磨得 光瓦亮。
現在一切都準備好了,只等著自殺了。
很快,午夜到了。
柏悄悄地打開房門,深吸了一口氣,走到了樓道里面。
他知道趙槎住在哪,所以很快找到了他的住所。
在趙槎的住所門口,柏把刀放在了自己脖子上。
這一刻,柏忽然有點恍惚,他想起來不久前,也是在這個時間,他來到樓道里面上廁所。
推薦下,我最近在用的追書app,【 \\ 】緩存看書,離線朗讀!
只是萬萬沒想到,被牛鼻給撞見了。
從那時候,自己的厄運就開始了。
被人誣陷成為賊,被人各種侮辱。
照這麼說,牛鼻才是罪魁禍首啊。
想到這里,柏忽然很想去牛鼻門前自殺。
但是……趙槎也很氣人。
一時間柏有點猶豫了。
就這麼一猶豫,柏漸漸的冷靜下來了。
他忽然想起來,自己來到商君別院,是有任務的。現在任務還沒有完成,怎麼能輕易言死呢?
于是,柏打算再苟活一段時間。
當他提著刀往宿舍走得時候,周圍的宿舍忽然都打開了門。
柏嚇了一跳。
緊接著,他手里的刀被奪下來了。然後,他被人被人用繩子綁起來了。
混亂中,柏听到有人喊道︰「抓住了,抓住了。抓住賊人柏了。好家伙,真是心狠手辣啊,居然想要殺了趙槎,見過報復人的,沒見過這樣報復的。多大點事啊,不就是扒光了衣服嗎?」
柏好一會才回過神來,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麼,然後大聲叫道︰「我沒有要殺人啊。我是要自殺,我沒有……」
可惜,他的嘴很快被堵上了。
在經過自己宿舍門口的時候,柏看見牛鼻正帶著人在里面搜查。
柏心中大驚,頓時出了一身冷汗。
隨後他忽然想起來,自己的一切都秘密都沒有放在宿舍,而是放在了另一個穩妥的地方。
想到這里,柏稍稍放下心來了。
不要壞了那位大人的事情就好。
隨後,柏被拖走了。
當走出大門的時候,柏忽然想到︰自己很可能無法回來了。
他東張西望,想要找到牛犢的身影。
他不指望這牛犢能救命,但是牛犢是唯一曾經相信他的人,善待他的人,他想在臨走的時候向牛犢告別。
當時有人在柏身邊說道︰「你東張西望什麼?賊心不死,還想偷東西嗎?」
隨後,柏感覺後腦勺來了一下重擊。
然後,他撲倒在地了。
當柏再醒過來的時候,他看見自己已經被關進反思室了。
反思室,原本是用來給人反思的。自願進來,自願出去,吾日三省吾身。
但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變成了關押別人的地方。
主要關押那種,有些嫌疑,但是又沒有定罪的罪犯。
凡是到這里來的人,都要經受一番盤問。
據說這里沒有嚴刑拷打,但是想要什麼都不吐露,完好無損的走出來的人,目前一個都沒有。
于是,柏有些緊張。
也不知道在反思室坐了多久,門被推開了。
柏看著進來的人,有些詫異。
這些人,有食堂的趙大媽,有掃地的李大娘,有織布的王大嬸。
柏看著這些人,有些納悶的想︰他們是來干什麼的?不是要審訊嗎?
趙大媽看著柏,微微一笑,說道︰「多大年紀了?」
柏說道︰「三十二歲。」
李大娘問道︰「有未婚配啊。」
柏︰「還沒有。」
王大嬸說道︰「我這里倒是有一個姑娘,人品不錯,十分踏實,不知道你願不願意接觸一下。」
柏︰「……」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哪跟哪啊。怎麼了就有個姑娘。
我不是因為偷東西被抓來了嗎?
王大嬸對柏說道︰「你到底願意不願意?」
柏說道︰「願意,自然是願意的,不過……」
王大嬸又說道︰「既然願意,就把你的基本情況說一遍吧,祖籍在什麼地方,現在居住在什麼地方,家里都有什麼人,一年賺多少錢,有沒有在咸陽城中買房置地。」
柏︰「……」
他有些無奈的說道︰「還……還真的要給我介紹女子嗎?」
王大嬸說道︰「廢話。」
柏只要說了一遍自己的基本情況。
然而,這王大嬸就像是智障一樣,一連問了三四遍。記住了前面忘記了後面。
柏有點無語的想︰「這些人怎麼搞的?」
他干咳了一聲,對王大嬸說道︰「我暫時不想成家立業,如果沒事的話,我先走了。」
王大嬸淡淡地說道︰「別走,我問完之前,你走不了。」
這句話,讓柏有一種在過堂的感覺了。
他這時候才想起來,自己是犯罪嫌疑人。
柏對王大嬸說道︰「能不能告訴我,為何要問我這些?」
王大嬸哦了一聲︰「我平日里給人說媒說習慣了,審訊犯人的時候,喜歡問這些東西,否則的話,我不知道怎麼開口。」
柏︰「……」
王大嬸喝了一聲︰「柏,你方才的財產我也了解了一下,憑你的發明,以及商君別院給你的工錢。你的收入雖然豐厚,但是不可能在咸陽城中買得起宅子。你怎麼解釋那些錢是從哪來的?」
柏冷汗直流,他辯解道︰「我什麼時候說買宅子了?我若在咸陽城中有宅子,我何必還要住在宿舍呢?」
王大嬸說道︰「你沒有宅子嗎?我們在你的宿舍當中,搜出來了這本房契。」
柏擦了擦頭上的冷汗︰「這是祖上留給我的。」
王大嬸說道︰「可是你放在說,你祖上世世代代都在趙地,他們怎麼給你留下咸陽城中的房子?」
柏說道︰「因為……因為……因為我父親留下來的不是房子,而是錢財,我得到錢財之後,在咸陽城中買了宅院。」
王大嬸說道︰「他給你留下的錢財?可是據你所說,你父親是工匠,他哪里來的這麼多錢?」
柏說道︰「我父親,我父親乃是能工巧匠。」
王大嬸冷笑了一聲︰「能工巧匠,也不可能有這麼多錢。」
忽然,她用力一拍桌子,大聲喝道︰「柏,你別給我狡辯。你老實說,是不是偷了別人的東西,偷偷變賣,靠著這種手段,弄了一些橫財。」
柏使勁搖頭︰「我沒有,我沒有偷東西。」
王大嬸指著牆上的一副對聯說道︰「你好好思量思量。」
那副對聯很有特點。
上聯是︰吾日三省吾身,三思而後行。
下聯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據說每一個進來反思室的人,第一個念頭就是︰這對聯什麼玩意?上下聯字數都不一樣。
但是當被審訊一番,終于精疲力盡的出去的時候,這些人就只有一個念頭了︰這對聯說的真對,真後悔之前沒听。
柏一通胡思亂想,而王大嬸等人則笑眯眯的說道︰「我們回去之後,就會搜查你的所有地方,到那時候,你偷來的贓物可就藏不住了,你好自為之。」
柏呵呵了冷笑了一聲,一言不發。
他的東西根本不在宅院當中,所以不怕搜查。
隨便查吧,老子不怕。
至于名聲壞了……
壞了就壞了吧。
柏已經絕望了。
這幾個大媽走了之後,柏就在反思室發呆。
這期間,曾經有不少人來看他。
有人進來之後,諷刺柏幾句。有人進來之後,踹柏幾腳。
柏默默地承受著。
可是任何承受都是有限度的。
漸漸地,他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點。
柏又想尋死了。
這樣的活著,有什麼尊嚴,有什麼意思?還不如死了算了。
就在這時候,又有人進來了。
柏一看那人,眼淚頓時就流下來了。
是牛犢。
牛犢看著柏,幽幽的嘆了口氣,第一句話就是︰「那些人太過分了。」
雪中送炭,何其珍貴。
柏上前一步,握住了牛犢的手。
牛犢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受苦啦,其實,這樣的遭遇,我也有過,所以我很同情你。」
柏︰「啊?」
他看著牛犢,萬萬沒想到,在商君別院風風光光的牛犢,居然也有這樣的經歷。
在這一瞬間,他忽然覺得牛犢親近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