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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燃燒的草廬與少年鳳雛

黃承彥對劉琦等人言明有事後,便匆匆外出。

其實他並沒有往別處,而是徑直去了龐德公的草廬。

來到了草廬門前,黃承彥便起手拍門,高呼︰「開門!尚長,是黃某來了!」

很快,便見院門被打開,一名個頭不高,相貌頗顯丑陋的少年疑惑的看向門外。

可他一見黃承彥,便立刻眉開眼笑。

「我當是誰呢,拍門拍的這般響,原來是黃公啊。」

那少年只有十歲上下,但卻沒有一個孩童應有的稚女敕可愛。

他外貌頗不中看,小小年紀便生的吊眼齙牙,鼻梁塌陷但卻偏偏有個碩大的鼻頭,再加上面有菜色,身材短小,不知為何瞅著竟有幾分滑稽。

黃承彥一見這丑孩子,不由一愣︰「阿統,你何時來的?」

「申時末到的。」大鼻頭丑孩一咧嘴,忙將院門敞開︰「黃公是要見我大伯吧,快請入內。」

黃承彥也不客氣,快步走進了院中。

入院之後,卻發現龐德公和司馬徽二人正在院子中,一起盯著地上那對劉琦遺留下的大雁,頗顯為難之色。

見黃承彥進了院,龐德公遂問道︰「人走了嗎?」

黃承彥搖頭道︰「我亦是沒有想到,此子竟是頗有恆心,不曾離開,他言要在此處常住,還說要每過幾天,便來一問究竟。」

龐德公捋著須子,轉頭看向司馬徽,道︰「德操,你覺得如何?」

司馬徽淡淡一笑,抬手指了指地上的大雁,道︰「劉伯瑜眼下,頗似此雁。」

「哦?」

「他被黃公當道阻攔,卻依舊至于草廬外守諾拜會方得離去,猶如飛雁,來去有時,信守承諾……如今不見于尚長便不去,一如那飛雁般歷年南北橫飛,鍥而不舍,金石可鏤。」

黃承彥亦道︰「尚長,前番你言此子多用詭詐而不可取……如今看來,此言卻是片面,大丈夫處世自當用之以堂皇,然亂世之中,卻無絕對,逢事而不用急智者恐難成事,只怕此子也是無可奈何的。」

龐德公皺起了眉,道︰「過幾日再說吧,容老夫細思之。」

……

深夜,子時。

黃承彥的別舍中,一道魁梧的身影悄悄從院門口閃出,他四下觀望了一圈後,見左右無人,便一縱身,直奔著峴南的方向而去。

那身形雖是魁梧如羆,但行動卻迅如獐,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黃承彥的居舍中,東面偏舍的一間草廬——窗戶被人緩緩的向上推開了。

劉琦的身影出現在了窗戶前,他的目光穿過低矮的籬笆,借著月光看向典韋身影逐漸消失的方向,長嘆口氣,搖了搖頭。

他轉身走回到自己的床榻邊,躺了上去,但卻並未睡去。

一會,怕是會有事要忙了。

自己于典韋而言,算是有知遇之恩的人,特別是有張邈和趙寵等作為比較……以陳留豪俠而著稱的典韋,現在對自己可謂是心懷萬分的感激。

漢朝的豪俠,講究的是有恩報恩,有仇報仇,恩怨分明。

哪怕是為此殺人犯罪亦無所懼。

眼看著自己被龐德公拒之于門外,備受冷遇,以典韋的心性,自然是忍不了的。

不過自己此來之前,也曾跟典韋說起過龐德公的聲望,以及他對自己的重要性……再說也不過就是個不見客而已,劉琦斷定典韋絕不會去殺他而壞了自己的大事。

如無意外,典韋只是想略略的懲治龐德公一番。

至于他會用什麼方法去對付龐德公……

劉琦長長的嘆了口氣,自言自語地道︰「月黑殺人夜不能用的話……那就只能是風高放火天了。」

……

少時,便見南面不遠處,隱隱間有火光涌起,

那火勢並不是很大,但在這黑暗之中,卻也是若隱若現,隱隱的照亮了夜空,顯得格外清晰。

劉琦挑了挑眉,迅速的翻身起來。

他走出屋外,眯眼觀察了一下,遂在院中高聲喊道︰「都起來!走水了!走水了!」

他又迅速走到院子的角落,拿起一段木柴,尋了一個煮食的青銅鼎,動力的敲打著,發出‘   ’的聲響。

「走水了,走水了!」

這一下子,先是屋舍內的李典和黃敘,再加上黃承彥,而其別居附近屋舍的民夫亦是紛紛跑出了屋舍。

黃承彥睡眼孟松的向著起火的方向看了看,渾身一激靈,頓時睡意全無。

「是、是長尚的草廬!那是長尚的草廬起火了!快、快!諸位快拿上水器隨我去救!」

這年頭可不比後世,一旦起火,想要撲滅卻是非常費勁的,因為沒有消防栓,也沒有自來水管,救火滅火全靠用器皿在附近尋找水源,亦或是用沙土等撲救。

一行人與附近的農夫、柴夫紛紛趕到了龐德公的草廬,所幸火勢不大,只是燃燒了龐德公草廬後面一間小舍,那小屋與龐德公的主舍並不相連,因此並沒有什麼大事。

劉琦打眼一瞅,不由在心中暗自感慨。

典韋這個陳留大豪俠不愧是專職替人報仇放火殺人的主,經驗很是老道豐富,

他知道在什麼地方放火,放多大的火而不會引起大災鬧出人命,卻還偏偏能令你不得安生。

同樣是放火,但典韋放的這把火,卻極為專業,著實是個奇才。

龐德公,龐妻,司馬徽等人,被嗆的連連咳嗽,跌跌撞撞的奔出院來,正逢黃承彥等一眾鄉人來到屋舍外。

黃承彥快步走到龐德公面前,道;「尚長,無恙乎?」

龐德公身著褻衣褻褲,一邊咳嗽,一邊對司馬徽道︰「快!快滅火,救人……阿統還在那小屋里面!」

劉琦在旁邊聞言一楞。

「阿統?」

黃承彥也慌了手腳,急忙對眾人高呼︰「快取水滅火!舍內尚有我賢佷兒在內!」

一眾農夫柴夫聞听里面有人,立刻開始行動。

大家在附近的井內和溪中,用器皿取水,然後飛奔著向那燒著的小屋潑灑去,還有很多人則是乘著空隙,去旁邊鏟沙土揚沙,用以輔助。

龐德公與其妻在一旁焦急的跺腳,臉上盡是憂色。

司馬徽也是使勁的拽著須子,急的都要低出淚來。

劉琦快步走到龐德公身邊,問道︰「舍內之人是誰?」

龐德公也不曾見過劉琦,不知他的身份,只是急道︰「是吾佷龐統,昨日方至于此,那小屋乃是客居,平日里從來都不住人的……誰想居然出了這般禍事!回頭卻是讓我如何與吾弟交待……」

話音落時,卻見劉琦拿了隨身的縑帛,在水桶中沾了水,系住口鼻,讓李典和黃敘將身上的罩服褪下給自己披上,然後他便躬身扎入了那間小屋之內。

劉琦不是傻子,不會輕易犯險,他一般辦的都是有把握的事。

這小屋的火勢其實並不太大,根本燒不死人,想來只是煙氣過重,堵住了通風口,讓睡夢中的人缺氧因而憋在了里面。

依照劉琦的估計,這樣的小火勢,隨意找個體力充沛的人做些防護措施,只要不被嗆煙,就絕不會出現什麼大問題。

只是古人多懼火災,而在場的農夫柴夫又沒什麼經驗,本就畏懼,再加上屋中的人和他們沒有關系,因而根本就不會去救,而龐德公年老,腿腳頗為不便。

劉琦便權當是與人為善了,畢竟火勢不大,在他這種從後世來,且還有有過消防演習經驗的人來說,算是舉手之勞。

再說,這也是他手下人犯的錯,雖非劉琦授意,但他也沒有出手阻止,說白了,他自己也有一份責任在內。

他原本尋思,其實不過是靜等典韋放火後,自己再領人前來救火。

如此這般,回頭便是龐德公還不見他,那自己也能得到一個‘南郡郡守劉伯瑜救荊楚名士于水火危難的美名而已。’

他並無惡意。

不多時,便見劉琦披著罩服,迅速的從屋舍內沖了出來,而他的懷中,尚夾裹著一名大概十歲左右的少年。

那少年眼下因為缺氧,而已經昏死過去了。

龐德公見狀不由大驚,他焦急的上前,一把搶下少年龐統,仔細的看。

卻見龐統一臉黑青,毫無反應,了無生氣,就真如死了一樣。

龐德公見狀大驚。

他哆嗦著拍打著龐統的臉頰,將他摟在懷中,哭喊道︰「阿統,阿統!你這是怎麼了?阿統!你醒醒,可莫要嚇伯父啊!」

說罷,卻見龐統公向著四周看了一圈,喊道︰「誰來救救我家阿統?他、他這是死了嗎?還請諸位相救!」

「閃開!」

劉琦此刻亦是將兩件罩服月兌掉,然後一把將臉上的縑布扯下,上前拉開了龐德公。

「他現在已是缺氧,你還捂這麼緊,是怕他死的不夠快?」

「這……我……」龐德公呆呆愣楞的看著劉琦,頗是不知所措。

劉琦將龐統從他懷中奪了過去,平置于地上,一邊安放一邊道︰「可嘆常年言世人皆遺之以危,今自獨遺之以安者,事到臨頭,竟是連自家後輩都不知如何去救……安從何來?」

「你……」龐德公聞言,面色頓時一紅。

原來,劉表當年招募龐德公時,曾對其言︰「先生苦居畎畝而不肯官祿,後世何以遺子孫乎?」

龐德公則是回答:「世人皆遺之以危,今獨遺之以安,雖所遺不同,未為無所遺也。」

他說世人貪慕權權,實際是把危險留給了子孫,但他漂身世外,卻可以留給子孫以平安。

但可是今日的突發事件,卻在無形之中,給了龐德公重重一擊。

你自認為月兌離了這個社會的紛爭,獨居于世外便是遺留于子嗣安全。

但這個世界本就不存在安全,在恐怖的自然面前,一個自詡高潔,月兌離社會的人,還談什麼給以子孫後代以安全?

一個無權無勢無人保護者,除了面對火災,還要面對豺狼虎豹盜賊等諸多種種……

若無人相助,你連一個被燻暈了的從子都救不得,還想枉自超月兌?

一邊說,劉琦一邊用力的去擠壓龐統的胸口,並時不時的對著他的嘴中吹上一吹。

同時,他吩咐李典和黃敘,讓圍在旁邊的人紛紛散開,給龐統一個寬敞的空氣流通環境。

不多時,終听一聲咳嗽,少年龐統緩緩的睜開了眼楮,蘇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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