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中,坐落著幾間房屋。
長度接近一米的大鼠,從雪堆里鑽出來,抖了抖身體,貼近冷灰色的牆壁。
門是閉合的,東側窗戶留有大洞,它動著小鼻子,似乎嗅到了什麼味道,頓時急迫起來。
後腿蹬彈,從洞口躍進去,穿過廢棄物掩蓋的角落,來到靠左的一個房間。
地面上擺著小盆,里面盛放有顆粒飽滿的生米,光澤足夠,還散發一股濃郁香味。
大鼠沒有輕舉妄動,警覺地退出房間,圍著整棟房屋跑了一圈,確定沒有異常,才終于折返回來。
大雪封了路,食物被掩蓋在極深的地下,氣味遭低溫封住,它們靈敏的嗅覺便失去了作用,覓食艱難。
這一盆米,能夠填飽饑腸轆轆的身體,它已經餓了好幾天,無法抵擋面前的誘惑。
大鼠不再猶豫,張開滿是尖利獠牙的嘴巴,貪婪地吞吃生米,也不咀嚼,囫圇咽下。
很快,它扁扁的月復部就在肉眼可見的速度下,逐漸豐滿起來。
這時候,從屋外傳來動靜,是推開門,腳步走進的聲音。
「上鉤了……你這個丑家伙,還在吃。」有男人在講話,並很快走到門口。
約三十歲左右,短發,穿著黑色皮衣,手里拎著一把細長的砍刀。
其實在正常情況下,一只異變的大鼠,可以很輕松地殺掉一個普通人類。
但男人並不覺得懼怕,反而饒有興致地站在一邊看,似乎在等待大鼠的反應。
受到輕視,它緩緩抬起頭,甩著尾巴,圓溜溜的眼楮里透出濃郁的猙獰與貪婪之色。
新鮮的人肉,遠比大米還要可口。
蓄力,前撲……卻陡然生出一股無力感,它茫然的栽倒在原地。
意識漸漸模糊,它仿佛是以旁觀者的角度待在一邊……
眼睜睜地看著那個人類走到近前來,用一把鋒利的小刀,切開自己的脖頸,放血……繼而劃破肚皮。
男人嫻熟地將大鼠剝去皮毛,清出月復腔中沉甸甸的內髒,再切掉爪子、尾巴和腦袋等用不上的地方,剩下的便是精肉了。
他拿出一張薄薄的塑料袋,把鼠肉包裹起來,才靈活地鑽出房屋,從漫漫的雪地里走了七八百米,來到另一棟房屋附近。
這邊有著人類的痕跡,門窗皆用鋼筋進行加固,可能漏風的地方,被塑料與帆布堵的嚴嚴實實。
他在鐵皮上輕輕扣了扣,靜等幾秒,門打開了,他邁步走進去,門才接著閉上。
再多的風與雪,便都被隔絕在外面了。
屋子足夠的寬敞,角落里燃著火,黑色的煤……被劈開的木材堆了許多。
頂端留有排煙孔,經過巧妙的改造,便可以將煙吸過去,還不會漏風進來。
開門的是個年輕的男人,體型壯實,衣服皺巴巴的,手里拎著一把雙管霰彈槍。
還有一個女人坐在火邊,正在用一口鍋煮東西,里面白色的湯汁翻滾著,看起來……應該是米粥。
「搞到肉了嗎?」女人抬起頭問,眼楮盯著男人鼓囊囊的懷里。
「恩。」男人把大塊的鼠肉掏出來,遞給開門的人,自己在火邊坐下來,烤著手。
「我下了足量的藥,它死的很安詳。」
說完,他偏頭看向正在拿刀切肉的男人,「張興,弄一塊放粥里,剩下的,埋在雪里,慢慢吃。」
女人用勺子攪著鍋里的粥,嗅著香味,說道︰「切碎點……唉,剩下那點香油都用來喂老鼠了,要是在鍋里放幾滴多好。」
男人撿起一根正在燃燒的木棍,湊到嘴邊點了根煙,抽著,無奈道︰「那些鬼東西精的狠,不付出點代價,很難誘惑到它們……」
「其他的怪物,體型太大,凶悍的很,我們別說打它們的主意了,自保都艱難……幸虧,有這一場大雪呀。」
百感交集,男人莫名地嘆了口氣,在這種艱難的歲月里,流浪的人,每天考慮最多的,便是拿什麼東西填飽肚子。
喪尸吃人,寄生獸也吃人,人餓極了,也只能吃它們。
女人站起身,用雪化出一盆水,將一塊毛巾丟里面,浸濕了,為男人擦拭臉和手。
「李維,你有想過咱們以後的方向嗎……」
「恩,想了……」李維從鼻腔里發出聲音,吸了口煙,吐出來,才眯起眼楮,「可是,想有什麼用……」
他愛憐地模了模女人的頭發,目光哀傷,「小婷,跟著我……委屈你了。」
「這不重要。」名叫小婷的女人說。
她談不上多漂亮,但面容清秀,衣著打扮也干淨利索,神情之間更是會不經意地流出幾分英姿。
抓住李維的手,認真地看著他的眼楮,正色道︰「不能再這樣了……」
「他們沒有痛下殺手,只是把咱們趕出來,沒有必要報仇,這是不可能實現的……」
李維眉頭緊鎖成一團,心里沒由來地生出火氣,但他克制的很好,面上不動聲色……垂下頭,一聲不吭。
他無法做到對這個女人發脾氣。
把自己羞愧與痛恨的情緒,以怒火的方式宣泄到別人身上,是一種無能的表現。
更何況,從那天開始,她一直願意跟著自己,哪怕食不果月復,也沒有半點怨言。
張興在這會切好了肉,一把紅艷艷的肉沫子,小心翼翼地灑進鍋里,攪勻了,才舌忝了舌忝嘴唇。
「我覺得嫂子說的對,飯都吃不飽,報什麼仇呢……現在,是末世,是會死很多人的時候,怎麼活下去,比什麼都重要。」
張興在水盆里洗了手,也在一邊坐下來。
「大哥,我當初願意跟你,就是因為……你有能力、正直,若不是你那半碗飯,我就餓死在荒野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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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口袋里捏出兩根煙,遞給李維一支,自己也點燃冒了一口,神情充滿落寂。
「你跟他們不一樣……就像,他們冷酷無情,不把人當人看,所以他們混的好。你仁慈,所以你會被針對……」
粥沸騰時的咕嚕聲中,張興語氣冷冷的,「我年輕,分不清對錯,但我知道你是個好人……更不會忘記,你救過我的命。」
他目光掃過李維粗糙的臉頰,真誠道︰「我不希望你死……我希望,咱們都能活下來。」
小婷去拿餐具盛粥,兩個大盆,一個小碗,最後鍋底帶有黑色沉澱物的殘渣,也倒進小碗里。
李維將煙頭丟進火堆,沉默著,好一會才搖了搖頭,「他們之所以留下我的命,是為了不讓其他人有意見……那幾個混蛋,在背後捅刀子,栽贓陷害我,我不報仇,死了都不甘心。」
小婷捧起小碗安靜地喝粥,還想再說句什麼,猶豫一下,選擇了不再開口。
「明天,我們往南走,往城市里去,那里……還有強大的幸存者勢力,咱們去投靠他們。」李維默默地嘆了一大口氣,作出很大決定。
他可以一意孤行,但不能拿小婷和張興的命做賭注。
生存不易,路還遠,得盡可能的活下去。
室內陷入安靜,屋外,刮起了大風。
同時,一支躲避風雪的車隊,也正在向三人所處的位置,在慢慢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