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閉了下干澀的眼楮,在黑暗里待久了,眼楮很不舒服。若繼續這樣待下去,還不如「死」了好。
可這丫頭鬼精鬼精的,連死都不讓。
周九如看向蘇讓,哂道︰「你若真想死,我自然會成全你。可你眼楮里裝滿了算計,渾身上下也沒半分死氣。」
轉而想到初七那晚,與衛斯年夜探南風館的事,不禁月兌口問道︰「你師弟心宿,是被忠義侯府世子吳振救走的吧?」
蘇讓聞言,面色一變。
周九如知道自己猜對了,沖著他擺擺手,道︰「就算他們拋下你,你也不用急著尋死月兌身。」
「為防詐死和獄卒虐囚,大理寺的人犯若是莫名死了,都會被仵作解剖,直到找出死因為止。」
「死丫頭,我們神界的人豈是你們這些凡夫俗子能動的。」
蘇讓目光倨傲,語氣囂張地道︰「萬神宮的修士得天眷顧,受天命行護衛蒼生之責,任何人都不可以違逆,趁早放了本座。」
「他日大秦覆滅,看在你修行資質尚佳的份上,本座可以向道君求情留你一命,罰入萬神宮為仙奴,如何?」
「真可憐!」
周九如眯眼,睨著他︰「一把年紀了,還這麼幼稚,莫不是千月的藥下得太重,把人給吃傻了。」
「逞什麼口舌之快?」蘇讓勾起唇角,冷笑,「死丫頭,就算你貴為公主,明知救走心宿師弟的人是忠義侯府的世子。」
「此刻,還不是只能站在這里。」
周九如垂首沉默,蘇讓越發地得意起來,「區區凡俗之人,竟然妄想與維持天道的衛道士作對。」
「本座告訴你,越是反抗越是痛苦。」
衛斯年見他一邊說,一邊用一種獵人看獵物般的目光,不停打量周九如,心中極其的不舒服。
忍不住陰狠地道︰「你的死魚眼最好老實點,再骨碌碌亂轉,本公子就把它摳下來當彈球玩。」
蘇讓微頓,目帶譏誚地瞥了衛斯年一眼,不置可否。
繼續肆無忌憚地與周九如說道︰「姬家嫡系一脈與你們周家那幾位人皇的下場,你應該很清楚。」
「特別是你的曾祖——聖祖皇帝,被一群愚昧無知的百姓敬若神明,坐享眾生的信仰之力,那是何等的強大。」
「最終呢?」
蘇讓語調變緩,微含嘲謔地一笑,接著又道︰「仍是沒能逃過一個魂飛魄散、灰飛煙滅的下場。」
「原本就不該存在的,何不遵循道法自然,塵歸塵,土歸土呢?」
此話,衛斯年一听,便感覺不妙。
拋開血緣關系,周九如對聖祖皇帝除了尊崇,還有一種莫名的熟悉,很多聖祖皇帝的手稿,別人看不懂,她卻知曉。
所以,她與大長老一樣,不允許任何人冒犯聖祖皇帝。
果然,只見她身形一晃,瞬間到了蘇讓的面前,沒等蘇讓反應過來,右手已經覆在了蘇讓的頭頂。
樂水瞪大了眼楮,還沒待看清楚情形,便被一聲刺耳的尖叫嚇了一跳。
左邊的一間小屋,一身黑袍的紫玉,突然撲到門邊,雙手抓住鐵柵欄大聲疾呼︰「公主殿下,還請您手下留情。」
「若您想問些什麼,只要是在下知道的,定當據實相告。」
周九如回首,掃她一眼,眼里滿是不屑和不耐煩︰「此刻,你才說這句話,不覺得有些遲了嗎?」
紫玉身子一抖,原本還準備求情的話,被周九如毫不遮掩的殺氣,給逼得硬生生吞了回去。
她松開鐵柵欄,退到了牆角處。
蘇讓雖然功力全失,但他也是入了道境的修士,魂魄很強大,不同于普通人。
被周九如這般強行搜魂,剛開始,嘴里還能發出淒厲的尖叫,叫了兩聲之後,喉嚨就像是被什麼卡住了,整個人除了不停的抽搐,再無半點聲響。
這麼快就能控制別人的意識,這個天壽公主絕不是簡單之輩。
紫玉這般想著,心中忽然有種感覺,大秦有這位公主在,恐怕一時半會是滅不了。
待周九如松手,蘇讓便如一灘爛泥癱倒在了地上。
衛斯年抽出帕子,上前幫周九如擦了擦手。
望著蘇讓臉上痛苦扭曲的表情,他搖了搖頭,一本正經地道︰「你說得對,越是反抗越是痛苦。」
……
出了地牢,快到大理寺卿辦公的地方,周九如停了下來,望著故意落後他們一段路,行走跟烏龜爬行般緩慢的寺丞。
有些嫌棄地說道︰「就你這點膽子,能辦什麼事?還沒怎麼著,你都自己嚇破膽了。」
寺丞听罷,面上多了些復雜的神色,提著袍子,咬牙追趕了上來,施禮道︰「公主恕罪,微臣失禮了。」
周九如對人善惡的感知能力很強,哪能不知道他的那點小心思,一臉平靜地反問道︰「本公主若是嗜殺之人,你現在還能站在這里?」
寺丞尷尬地笑笑,又施了一禮,沒吱聲。
他這不是上有老,下有小,特別惜命嗎?
傳說中體弱多病的公主,彈指一揮間就是一條人命。
官場里混的久了,自然明白秘密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竟然是忠義侯府世子,當朝二皇子的舅舅把人給劫走了。
還有那個萬神宮想毀了大秦,拿太子血祭什麼的,堵著耳朵,都听得心怦怦亂跳。
今日的信息量,實在是驚人,超出了他這個大理寺丞所能承受的範圍。
「我問你,昨日當值的官員和獄卒都關在了什麼地方?」周九如看著他,凝眉道。
寺丞後背盡濕,被外面的冷風一吹,凍得直哆嗦。
勉強挺了挺腰背,應道︰「回公主的話,全部關進了監牢。」
他所說的監牢與地牢不同,地牢里關的都是些極其重要的人犯。待審和收押的嫌犯都關在監牢里,一旦定案,經刑部審批過後,便會轉往刑部。
寺丞想了下,道︰「公主若要見他們,下官這就帶您過去。」
沿著廡廊向右拐,便是去監牢的方向,周九如點點頭。
通過搜魂,她已經知道了昨晚的整個事件,可她想知道劫獄時能控制獄卒,事後又能消除別人記憶的那個高手是不是她心里想到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