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陌心里一動，想問，但是話到嘴邊又不敢問出口，他有點害怕那不是他想要知道的答案。
第二天一早，蘇陌照例起床給蘇月舒做飯，心里藏著心事。
蘇月舒迷迷糊糊地睡醒︰「老爸，你今天還要月考嗎？」
「不，我們月考臨時取消了。」
「……這樣啊！」
「你既然醒了就起床刷牙洗臉吧，別等早飯涼了。」
「哦，來了！」
兩人在家吃完早飯，蘇陌把碗收進洗碗池︰「我走了昂，你一個人乖乖在家不要亂跑，不要隨意給陌生人開門，有人打電話說什麼一概不要信！」
蘇月舒吃完就躺在床上，無聊地玩著「二十年前的古董手機」，不耐煩地揮了揮︰「好啦好啦我知道了，你昨天才說過！」
「那我走了。」蘇陌推開大門。
「老爸，慢走啊……一會兒見！」蘇月舒的眼中揚起了某種興奮的笑，手機上赫然顯示著從家到十六中的路線。
……
蘇陌總感覺蘇月舒今天的表情有點怪怪的，好像在藏著什麼壞心眼。不過她既然是自己和那個人的女兒，應該也不會吃虧。
沒有多想，蘇陌到學校時，早讀課和往常一樣已經結束了。他和門衛談笑了兩句，走進班級。
「早上好啊。」蘇陌一邊掏教材，一邊偷瞥著尹琳瑯的臉，心想真想看她馬尾以外的發型啊，這麼好看天天只一個發型也太浪費了。
尹琳瑯無奈一笑，語氣里帶著些許溫柔的嗔意︰「你越來越遲了，身體還沒好嗎？」
「我感冒已經好啦！就是最近家里來親戚了，以後不會再這麼遲啦，說不定還會來上早自習。」
「呵呵呵，我才不信！」
「真的，騙你是小狗！」
蘇陌的目光從課桌移到尹琳瑯的臉上，一綹頭發垂落在她的臉邊，早間的陽光輕柔地打在上面，發絲好像蕩漾著陽光的香氣。
尹琳瑯只是不信，然後繼續認真听課。蘇陌見狀，偷偷戳了戳她的手肘︰「誒誒，那我們打個賭吧？」
尹琳瑯斜睨蘇陌，把散下的那綹頭發撩到耳後，眼中帶笑︰「賭什麼？」
「我以後天天上早自習，你……」蘇陌看著尹琳瑯的眼楮，舌忝了舌忝嘴唇，「你以後換個發型，發型我來定！」
「不要，好麻煩的……而且，你學習是為你自己學的，又不是為了我！」
「你看你這就不關心同學了吧，人家想進步，你這不僅不拉一把，還打擊人家積極性！我以後不學習了，都是你的錯！」
尹琳瑯對蘇陌的無賴言行感到好笑，稍微想了一會兒，勉強點頭︰「好吧，你要是能堅持兩個月，我就听你的。」
蘇陌臉上一喜︰「一言為定，說話算話昂！」
在十六中，每天早上兩節課後，都有一個專門跑操的大課間，但是今天蘇陌沒有參與。下課鈴聲一響，他就走向了行政樓的校長室。
「報告。」
蘇陌敲了敲門。
「進來吧，順便把門給我關一下。」
坐在椅子上敲著電腦的是一個非常成熟漂亮的女人，她嘴角含笑，給人感覺溫柔又狡黠。長發盤起，一副精明干練的樣子。
她叫齊冰蘭，正是這十六中畢業的，北師範本碩畢業，也是十六中歷史上高考成績最好的學生，這份榮譽保持了二十多年都沒人打破。
同時，她也是尹琳瑯的生母。
齊冰蘭是前兩年才調到十六中擔任校長的，听說她本可以去一所三星級高中，但她立志要改變母校萬年二星的現狀，所以毅然決然地回了十六中。
而在她的領導下，十六中的校規校紀日益嚴格，風氣也在短短兩年之內有了巨大的改變，雖然暫時還很難看出成果，但是一切都在向好的方面發展。
蘇陌走進校長室，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校長，我之前跟你說的事……」
齊冰蘭輕哼一聲，似笑非笑︰「那個蘇月舒是你什麼人？和蘇荷華一樣啊？」
蘇陌干笑︰「哈哈，差不多吧，所以那個……」
「先把名字簽了。」齊冰蘭從抽屜里翻出一份文件，拍在桌子上。
「哦哦。」蘇陌畢恭畢敬地走了過去，看了眼就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齊冰蘭看著文件上的簽名，揶揄道︰「終于能讓你小子為學校出點力了，不容易啊！」
她手上的是省奧數競賽報名表，之前齊冰蘭軟硬兼施，蘇陌就是不答應報名參加。誰知前幾天蘇陌居然主動提出來要參加省競，條件是請求齊冰蘭找關系給「黑戶」蘇月舒辦一個合法戶口。
「好了，你自己看看吧！」齊冰蘭把報名表收了起來，指了指桌子上的牛皮袋，「還好最近人口普查，身份證明倒是比較好弄，就是這學籍有點麻煩啊，得再等等。」
「謝謝齊老師！」蘇陌拿起牛皮袋，彎了彎腰。
齊冰蘭笑著道︰「你爸媽也是，你家里又有錢，成績又好，小伙子長得也帥。干嘛這麼怕你找不到媳婦，又是蘇荷華又是蘇月舒……」
蘇陌有些慌了，他可不想讓尹琳瑯親媽誤會，連忙解釋︰「她們兩個不一樣，而且她們只是我的家人，我從來沒有想過別的！」
「哈哈哈，我知道，我開玩笑的……」齊冰蘭嘴角揚起溫柔的笑，眼楮注視著蘇陌，「你是個好孩子，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了。」
「也沒那麼好。」蘇陌低著頭小聲道，手腳有些不自然地打開牛皮袋。
「還知道害羞……」齊冰蘭心里好笑。
「堂妹？」蘇陌掏出一堆材料，愣了一下，蘇月舒和他的關系居然變成了堂兄妹。
「怎麼，不滿意啊？」齊冰蘭微微皺眉，「我可是查到你有個親叔叔，專門幫你弄的。」
蘇陌眨了眨眼︰「可我小叔十二歲就淹死了……而且這女方王翠花是誰啊？」
齊冰蘭笑吟吟地︰「外國不是有個十一歲就當爹的嗎，可以說得通的。這個王翠花是你爸老家隔壁村的，全家都死光了，也省得麻煩。」
蘇陌仔細看著資料，按照設定，他小叔最遲十二歲就和隔壁村比他大了十五歲的王翠花不可描述了，而且這個王翠花還是個有老公的……這也太狗血了吧，瓊瑤知道了都得留下羞愧的眼淚，她都不敢這麼編！
蘇陌深深嘆了口氣︰「算了無所謂了，能有個合法身份就行。請問，她什麼時候可以來上學？
「隨時都可以，學籍我慢慢給她弄吧，你先讓她來學校吧。」齊冰蘭打開保溫杯，喝了口水，「對了，蘇月舒成績怎麼樣啊，能跟上實驗班嗎？」
「應該還行。」蘇陌點點頭，「畢竟只是十六中的實驗班。」
「臭小子，什麼話！」齊冰蘭不滿地瞪了他一眼，雖然也沒法反駁。
蘇陌嘿嘿笑了笑︰「大課間都要結束了，那我就先回班了。」
齊冰蘭點點頭，突然又說道︰「對了，咱們實驗班，比起長河的學生怎麼樣？哦，我不是說成績什麼的，就說學習氛圍吧！」
「呃……就算是學習氛圍，也還是有一定差距的。」蘇陌眨了眨眼，露出為難的笑，「不過，有一說一，這比起他們高一一開始強多了！」
「也很正常，咱們才剛開始嘛，以後也會慢慢追上來的……」齊冰蘭低頭自嘲地笑笑，她對這個結果不意外，畢竟生源從一開始就是天差地別。
蘇陌點頭表示同意︰「嗯，最近學習的人越來越多了，進度總是日積月累，量變引起質變。」
齊冰蘭摘下眼鏡，揉了揉眼︰「琳瑯她的數學成績一直能保持不拖後腿，也真是謝謝你了。」
「不用謝，反正也沒什麼事。舉手之勞，助人為快樂之本。」蘇陌垂著頭，別開臉，嘴角情不自禁地咧了咧。
「其實我本人也是從你們這個年齡段過來的，我也教了怎麼多年的學生……年輕人之間互相愛慕啊，互相吸引啊，都是很正常的。」齊冰蘭把眼鏡重新戴上，臉上帶著鼓勵，「你要是能把我閨女追到手就盡管來，我個人是比較開明的。不過，你千萬不要傷害她……當然，我也相信你不會的。」
蘇陌一個勁地揪著頭發，期期艾艾的︰「呵呵呵……我現在，沒那個想法，嗯，當然也不是那個……就是吧……不真的沒空想那些事情……」
「嗯，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顧慮很多。」齊冰蘭看著蘇陌，輕輕一嘆，隨後笑了笑，「真是委屈你了，來這種地方。」
「沒什麼委屈不委屈的，中考沒考好而已。」蘇陌抿了抿嘴，「對了，我一直想問，請問尹琳瑯的父親……」
「他死了！」齊冰蘭臉色突然一寒，冷冷地打斷了蘇陌的話。
蘇陌忙不迭點頭︰「哦哦。我先回去了，齊老師再見。」
齊冰蘭臉上稍稍緩和，但依舊橫眉訓斥︰「回去吧，最好能稍微準備一下，這次你要是拿不到省一，看我不揭了你的皮！」
「是，我盡量。」蘇陌微微一笑，鞠了一躬，轉身離開，走時還隨手關上了門。
蘇陌的背影在眼中消失，齊冰蘭無聲地笑了笑。
「這小子，變化真大呀……」
她還記得，第一次見蘇陌是在兩年前，那時她即將到十六中赴任，而在此之前，她先去了一中、長河等名校考察學習。
蘇陌當時在長河讀初三，是接待她的學生代表之一。那時齊冰蘭已經听說過蘇陌的名字了，對蘇陌這個人充滿了好奇。
而蘇陌也沒有讓她失望，他在校園里飛揚跋扈、鋒芒畢露，少年的張揚和天才的傲氣在他身上體現得淋灕盡致。還一副絕世皆濁，惟我獨清的樣子，給她留下了極深的印象。
所以，有時候看著蘇陌現在那溫吞慵懶、甚至謙遜的模樣，齊冰蘭總會不禁懷疑自己的記憶產生了偏差。還是說，父母的離世對他影響這麼大嗎？
現在他成熟得根本不像個孩子，青澀的外表下，內在是那麼的圓滑。
……
「狀元公，你可以啊！」
蘇陌離開校長室，回班的路上正好遇上了幾個同學，但奇怪的是，他們都用著一種曖昧的眼光打量著蘇陌。
「嗯？」蘇陌微微皺眉，不解，「什麼意思？」
「狀元公還裝呢，金屋藏嬌？你女朋友都找來學校了！」一人嬉皮笑臉的。
「我女朋友？我哪來的女朋友？」蘇陌一愣，隨即想到了什麼，頓時臉色大變，連忙向教室的方向狂奔。
回了班級，不出所料，蘇月舒身穿他的校服，翹著二郎腿，在他班上侃侃而談，一點也不怕生。她的周圍圍了一圈八卦的同學，問東問西，滿臉的求知欲，上課都沒這麼積極。
「狀元公來了！」
同學們看到蘇陌，臉上都露出了會心而又曖昧的笑，那笑容不言而喻。
「你怎麼跑來了？」蘇陌臉都黑了，把蘇月舒從人群里拽了出來，小聲地問。
蘇月舒得意地哼了哼，挺起一馬平川的胸。打蘇陌一個猝不及防，讓她有些竊喜︰「啊呀，老爸你不是說最近就讓我入學的嘛，所以今天先來踩踩點，和將來同學打個招呼！」
「我看你是來搗亂的吧！」蘇陌臭著臉。
蘇月舒握拳，態度誠懇︰「老爸，你要相信我，我可是你親閨女，怎麼可能害你呢！」
蘇陌看蘇月舒的眼楮滴溜溜亂轉，當然不信︰「那他們說你是我女朋友是什麼情況？」
「哎哎哎，你可別冤枉我啊，我從來沒這麼說！」蘇月舒噘著嘴，「我只是跟她們說，我是你的情人。」
「……」蘇陌差點一口氣沒上來，「你在胡說什麼啊？」
蘇月舒捂臉假哭︰「可是我沒撒謊啊老爸，前世情人也是情人啊！你不能過了一世就不承認了，你這樣我好傷心啊嚶嚶嚶。」
「你明明是我前世討債鬼吧！」蘇陌只想一口老血吐出來，「還有，我剛剛給你辦了身份證明，你現在是我堂妹，真要打招呼就好好打，不要胡說八道！」
「堂妹？」蘇月舒又驚又喜，平白無故升了一個輩分，心里有一種農奴翻身把歌唱的喜悅，然後歪了歪頭，軟軟地道，「歐尼醬？」
「好好說話！」蘇陌打了個寒顫，雞皮疙瘩掉了一地，「你爸媽都是中國人！」
「可我外婆是日本人啊……啊，不過這些不重要。」蘇月舒得意地拍了拍蘇陌的肩膀，一副小人得勢的嘴臉，一本正經，「老哥，從今天，咱們就是一個輩分的了！」
蘇陌嘴角微微抽搐，他終于知道熊孩子有多氣人了︰「行了，你趕緊的去給我解釋清楚！」
蘇月舒哼唧了一聲︰「切，老爸，你這麼緊張，是不是因為怕誰誤會啊？我在教室里看到藍阿姨了，你一定是在意她吧，你現在是不是喜歡她？」
「我真不喜歡她，你不要亂說啊！」
「哼哼哼，你裝傻也是沒用的。」蘇月舒嘴角露出了「我早已機智地看穿了一切」的笑，「而且不管你喜不喜歡，我都得先打個預防針！」
「喂，你要干什麼……」
「放心，一定給你解釋清楚！」
蘇月舒腳步輕快地回到班級里，笑嘻嘻地指了指蘇陌，一把摟著他的胳膊︰「我剛剛是在開玩笑的，我叫蘇月舒，是他的堂妹，最近會轉來咱們班，到時候請各位多多照顧啦！」
男生們歡呼一片，蘇月舒外貌遺傳自父母，至少從外表看人模狗樣的，是個極其少見的美少女。
「哦哦哦哦！堂妹好！堂妹有男朋友了嗎？」
「堂妹不要怕，我們是正經人！」
「嗯嗯。」蘇月舒很滿意男生的反應，嘿嘿笑著，挽著蘇陌的胳膊，腦袋輕輕地靠在蘇陌的肩膀上，「我沒有男朋友，不過我是兄控，別的男生就不考慮啦！所以女生們也不要對我老哥有什麼非分之想哦，除非你們比我強，否則我是不會把我老哥交給你們的……而且，我還有嫂子了！」
「兄控？現實里居然真的有？」
「什麼？狀元公有女朋友了？誰啊？哪個班的？」
「蘇陌你什麼時候月兌單的啊，你這個叛徒！」
「可惡，你們不會真的去德國骨科吧？」
「真的假的，我一直以為狀元公對戀愛沒興趣的呢！」
「男神你怎麼能這樣，不是說過不早戀的嘛，我看錯你了！」
「……」
班級里頓時炸鍋了一般，個個嘴巴堪比加特林。
蘇陌奮力甩開蘇月舒，他看見剛跑完操的尹琳瑯正在擦著臉上的汗水，和蘇陌對視之後只是微微一笑。
「我的這位嫂子啊，人長得很漂亮，家里巨有錢，成績也超好，也超愛我老……哥，特別完美！」蘇月舒一步步走向台下，每走一步就說一個優點，最終走到藍素詩的面前，一拍她的桌子，「你听見了嗎，這位同學？」
藍素詩突然被卷入事件中心，一臉茫然地抬起頭，她剛剛一直在看錯題集，根本不想關心蘇陌的堂妹，畢竟這和她沒有什麼關系，有八卦的時間還不如學習。
而此刻，她也完全不能理解蘇月舒這挑釁般的舉動，對方的眼神就是在向她示威，好像自己在跟她什麼嫂子搶人一樣……
是不是搞錯人了，我根本不認識你那個「嫂子」，也和你哥沒什麼關系……你應該找我後面那個人才對吧。
藍素詩默默地想著，眼中劃過一絲疑惑。但是她懶得與人爭辯，輕輕「哦」了一聲，就低下頭繼續看她的錯題集。
她與熱鬧的班級格格不入，好像兩個世界。
「藍阿姨還是這麼酷……」蘇月舒踫了個軟釘子，輕輕哼了一聲，看來此刻他們兩個還沒有發生什麼，這樣最好，有我在，以後也別想再發生什麼！
蘇月舒在班級里掃視一圈，目光掠過尹琳瑯的時候也只是停頓了一秒就轉向下一個，臉上沒有任何波瀾。
蘇陌心里猜到了什麼，低頭笑了笑，舒了口氣，卻也突然感覺有點疲憊，強硬地拉走蘇月舒︰「好了，我們要上課了，我送你出去吧，以後打招呼機會多的是！」
蘇月舒這時也沒有反抗了，跟著蘇陌走到校門口，蘇陌對保安打了個招呼，對方就放行了。
「早點回去，別在外面逗留听到沒？」蘇陌再一次囑咐道。
「好了我知道了，你就是愛操心！」蘇月舒甩了甩頭，望著蘇陌突然噗嗤一笑，「你小小年紀就變得和老父親一樣，以後怎麼得了，只怕會更嘮叨。」
「你到是讓我省點心啊，你以為我想嘮叨嗎？」蘇陌也覺得好笑，頓了一頓，臉上若無其事地問，「對了，咱們班上除了藍素詩，你還認不認識其他人？」
「沒太多印象，畢竟都是二十多年前的叔叔阿姨了，差別太大了。」蘇月舒搖了搖頭，「不過要是知道了名字，還是能想起來幾個的，畢竟你們班上不少老碧池可都是對你有意思，當年你們同學聚會的時候……」
「尹琳瑯認識嗎？」蘇陌眼神閃爍，終于忍不住在額頭上撓了撓。
「沒听說過，他是誰啊？」蘇月舒歪了歪頭，臉上不像是在演戲。
「哦，一個同學，隨便問問……」蘇陌無力地擠出一絲笑，「你回去吧，早點回去，別在外面逗留……」
「啊啊啊，又來了！」蘇月舒捂著耳朵，逃也似的離開了，「我走了，再見！」
全班熱烈討論著蘇陌的「女朋友」和他的妹妹，熱度絲毫沒有隨著當事人的離開而減弱。
其中一個女生走到藍素詩的面前，有些拘謹地笑道︰「班長，剛剛那個狀元公的妹妹是和你認識的嗎？」
「不認識。」藍素詩頭也不抬，語氣淡淡的。
「誒……」女生還要再問，她身邊的人連忙拉了拉她，給她使了個眼色。
女生便不再多言，徑直走開了。
整個班級一片喧鬧，但是藍素詩好像是這份喧鬧的絕緣體，她默默地低著頭看著錯題集，腰背筆直，一個人一個世界。
她隔絕了那個喧鬧的世界，那個喧鬧的世界也把她隔離了。哪怕她看上去和蘇月舒關系匪淺，也沒有人再找她。
「尹琳瑯，我還以為你和狀元公是一對呢！」
「你知道狀元公女朋友是誰嗎？」
「啊，堂妹說的女朋友該不會真的是你吧？」
尹琳瑯本來在班級就是人氣角色，現在身邊更是圍了老大一圈人。
她和蘇陌一直是同桌，兩人又都很優秀，所以經常有兩人正在交往的傳言。當然，只要有人問起這件事，就會遭到當事人的一致否認。
「不是啊，所以我都說了好多遍了，你們還不信，我和蘇陌真的只是朋友。」尹琳瑯低眸輕笑，「但我也沒听他說過他有女朋友的事情，你們等他回來再去問他吧。」
然而很快上課鈴就響了，同學們沒有問到什麼，心不甘情不願地坐回到位子上。
蘇陌慢悠悠地踩著上課鈴回到座位上，然後就低著頭。
「那個……」蘇陌轉向尹琳瑯，拳頭抵著嘴，眼神飄忽，想著接下來的措辭。
「怎麼了？」尹琳瑯歪頭看著他，眼楮帶著溫柔的笑。
「我真的沒有女朋友……」蘇陌見這笑容，下意識地月兌口而出，鋪墊都忘了，愣了一下又補充道，「我堂妹那個人吧，比較喜歡搞怪，經常開玩笑，你不必把她話當真。」
尹琳瑯掩嘴輕笑，如風鈴一般清脆︰「我知道的，你沒有女朋友。」
蘇陌抿了抿嘴，他下意識地舒了口氣，可是胸口還是越來越不順。是啊，你當然知道我沒有女朋友。
他突然抬頭望著尹琳瑯的眼楮，氣勢洶洶，眼神里帶著某種決絕︰「……為什麼？」
「啊……」尹琳瑯一怔，語文老師耿長軍已經走進班上了，班級少許的喧鬧聲立刻被壓了下去。
「上課了。」尹琳瑯指了指講台，小聲說。
「哦哦……」
蘇陌仿佛如夢初醒，那氣勢頓時消散得無影無蹤，手忙腳亂地翻出自己的課本。他默默地不再說話，心里清楚，差一點，就要說出什麼不可挽回的話來了。
畢竟他們什麼都不是，將來也只是兩條平行線。蘇陌攥了攥拳頭，還真想問問未來的自己是怎麼做到的。
下課後，尹琳瑯起身去了衛生間，而蘇陌再次被一些人圍住問八卦。
「狀元公，你和尹校花真的沒有在一起嗎？」
「你女朋友是哪里的啊？」
「我覺得你現在應該以學業為重，不要耽誤學習啊！」
這時，一個女生突然想起了什麼，瞥了眼不遠處的藍素詩︰「你不會是喜歡的是藍素詩吧，我跟你說，她可是……」
蘇陌有些心煩，三言兩語就把他們打發掉了。中午蘇陌也沒有回家，和往常一樣找藍素詩拼桌吃飯。
藍素詩抬頭看了看他，破天荒主動開口道︰「你喜歡我嗎？」
蘇陌愣了愣，眨了眨眼，看來她是听到那些話了。不過，這麼單刀直入，倒也符合她的性格。他見藍素詩那冷淡的臉，忍不住起了玩笑的心思︰「你說的是哪種喜歡？」
藍素詩眼中不起波瀾，直白地道︰「愛情。」
蘇陌嘴角一咧，繼續逗弄道︰「班長啊，什麼是愛情啊？」
藍素詩望著蘇陌，眼楮緩緩地眨了一下，面無表情︰「就是你想把你的**插入我的……」
「停停停停停！」蘇陌連忙打斷了藍素詩的話，紅著臉，有些羞怒，「你不要一本正經地說這些少兒不宜的話題啊！」
「那是生物課上學的。」藍素詩臉上依舊波瀾不驚，毫無主觀的感情，重新問了一遍，「你是喜歡我的嗎？」
「不不不不不，那只是我堂妹看你漂亮開玩笑的！您千萬別誤會！」蘇陌大力搖頭，避之不及，態度極其誠懇。這就算是真的喜歡現在也不可能承認，這特麼是性騷擾。
藍素詩低下頭，嘴角沒繃住，微微彎了彎，那一瞬間好像冰泉破凍。
「你是不是笑了？」蘇陌臉上不高興，生氣了，「你剛才就是在耍我玩是吧！」
藍素詩抬起頭，還是那種目下無塵的冷淡，自顧自地點頭，低頭吃飯︰「不喜歡我就好。」
「為什麼？」蘇陌臉上更生氣的樣子，「班長，我喜歡你很丟你臉嗎？」
「拒絕你，太麻煩。」藍素詩頭也不抬。
「為什麼我什麼都沒干，就莫名其妙地被發卡了？還有班長你別瞧不起人，追我的女生可是很多的好吧！」
藍素詩並不理會，喝了口水︰「解釋清楚了？」
蘇陌的氣勢頓時萎靡了下來，低下頭大口扒飯，悶悶地道︰「……她知道，不用解釋。」
其實就算她真的誤會了又能怎樣呢？其實都一樣，不會有什麼不同。
「加油。」藍素詩吃完飯，說著意義不明的鼓勵，用眼神示意蘇陌滾回自己座位上。
「呵……其實……」蘇陌低頭笑了一聲，回到座位上，自顧自地嘟囔著，「我最近心里一直不知道該怎麼辦。」
藍素詩扭頭看了他一眼，蘇陌笑笑，笑容澀澀的︰「別多想，是我自己的原因。」
是因為那個，我所不知道，卻又注定了的未來啊。
他不是個乖乖服從命運安排的听話孩子，他也知道未來是可以改變的。但是，任何任性都是需要代價的。這才是最讓人煩惱的地方。
……
周五沒有晚自習，蘇陌很早就回到了家。
蘇月舒熱情地擁了上來，身上還穿著睡衣︰「老爸，你回來啦！」
「嗯，我買了紅茶，一會給你做女乃茶。」蘇陌笑了笑，把紅茶放在一邊，給熱水壺接滿水。
「嗯，老爸你真好！老爸我跟你說……我今天，幫你把衣服洗了！」蘇月舒迫不及待地為自己表功，得意挺胸，一副「快表揚我，快表揚我」的嘴臉。
「干得不錯，能把衣服放進洗衣機里還知道倒進洗衣粉，這的確很了不起。」蘇陌走到陽台，打開洗衣機，把里面的衣服拽了出來，「不過下次記得洗完就把它們晾起來。」
「人也是要一點點成長的嘛，老爸你要多夸我，要多鼓勵教育！這樣我才能變得更好！」蘇月舒隨意地坐下，臉趴在小矮桌上，很懶散的樣子。
「算了吧，你是今天去我學校搗亂，怕我生氣才知道洗衣服吧。」蘇陌拿出衣撐，把衣服一件件理好掛起來。
「老爸，那你生氣了嗎？」蘇月舒小聲道。
蘇陌白了她一眼︰「算了，有什麼好生氣的。不過你是該學著做一點家務了，以後一點家務不做，婆家都找不到哦。」
「切，找不到就找不到，反正有你呢，一輩子不愁啦。」咸魚少女臉貼著桌面，笑嘻嘻地看著蘇陌的方向。
「你可別，以後還是去禍害別人吧！」蘇陌哼了一聲。
蘇月舒一下子坐了起來，噘著嘴一臉不高興︰「老爸你變了昂，你原來可是天天叫我不要交男朋友不要嫁人的！現在你這是說話不算話！」
「真沒想到未來的我還有抖M的傾向。」蘇陌不由得笑了，「看來我從現在開始就得注意了！」
「反正你必須說話算話！」蘇月舒噘著嘴哼哼，「後天我媽生日，生日禮物你準備好了嗎？」
「魔方。」
「就魔方？老爸你有沒有搞錯啊？」
蘇陌淡淡地道︰「她那麼有錢，自然什麼都不缺。而且我現在和她不太熟，難不成一上來就送她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花啊？魔方作為第一件生日禮物還算不錯的。」
蘇月舒笑嘻嘻地撲進床上打滾︰「你要是送她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花，她說不定直接就扔了，那麼土！」
蘇陌掛好衣服就去做女乃茶，此時水正好也燒開了，他默默地泡著紅茶，半晌，慢慢地開口道︰「月舒，你的事情，要不要去跟你媽說？」
蘇月舒骨碌一下從床上爬了起來，跑到蘇陌身邊︰「千萬不要！」
蘇陌看蘇月舒這麼大反應，不由愣了愣︰「為什麼？」
蘇月舒重重地嘆了口氣︰「我媽超級任性的，我行我素。她現在知道真相，極有可能會不管我的死活。」
蘇陌嘴角微微一抽︰「不至于吧，再怎麼說你都是她閨女，真的能不管你的死活？」
「就是因為我是她閨女啊，她說不定會覺得這是命運在挑戰她，然後為了不順從命運，堅決不要我……」
「應該，不至于吧……」
雖然蘇陌這麼說著，但想起對方那似笑非笑的眼楮，說不定還真有可能。
「她做事真的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從來都不管別人的！」蘇月舒苦著臉，跟蘇陌大倒苦水，「我舉個例子，之前有一次，你在實驗室里忙了一個星期都沒回家，然後我媽就直接殺進實驗室，硬是把你拖了出來丟進車里。然後我就在外面看著車晃了一個多小時，再然後我就看著我媽容光煥發地把你攙回了實驗室，當時那些叔叔阿姨都驚呆了，她卻一點都不在意，還說什麼‘用完了，還給你們了’，然後拉著我拍拍就走了！」
「這……」蘇陌目瞪口呆，這段話里面槽點真的太多了，多到他想要吐槽都覺得十分麻煩，「你……」
一個多小時，這拿人當牲口呢！蘇陌听著腿都發軟了。還有直接殺進實驗室當面拖人是怎麼一回事，我不要面子的啊！還攙著進來，以後我面子往哪擱啊！
蘇月舒微微紅著臉，絮絮叨叨地繼續抱怨︰「當時我比較小呢，還不懂。我老媽還騙我說，你們是在車上說了一個多小時的悄悄話，順便切磋了下武術……總之，她就是這麼一個任性的人，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從來不顧慮別人，除非讓她愛上你，不然我才不要跟她相認呢！」
「好……好吧……」蘇陌擦了擦臉上的冷汗。
……
「喂喂喂，老爸，你見到我老媽了嗎？」
蘇陌瞥了眼走在他前面的少女，小聲道︰「嗯，見到了，我現在正和你媽在一起。」
「一定要好好表現昂！」
「我知道了。」
「誰啊，你女朋友？」走在前面的少女突然笑盈盈地回頭，臉上掛著一絲壞壞的笑，就好像學校里突然抓住了他小把柄的女同學。
蘇陌掛斷電話，揉了揉臉，深吸口氣讓自己冷靜︰「不是，家里人……一會兒去哪？」
少女甩了甩頭發︰「星月酒店咯。」
「沾你的光，星月酒店我還沒去過呢！」
蘇陌嬉皮笑臉，用著一貫的腔調，星月是清河市有名的五星級酒店。
這位漂亮的少女叫望月兔，自稱是職專扛把子，和蘇陌年紀差不多，兩年前和蘇陌在漫展上認識的。
她身材高挑，雙腿修長，清麗秀美，眉宇之間還帶著不可侵犯的成熟御姐範。而就顏值來說，絕對能勝過九層九的coser。
但是望月兔在圈子里並沒有什麼名氣，她看上去對二次元並不太感興趣，更像是閑得無聊找的樂子。
她從不跟風蹭熱度，想cos什麼全憑心情喜好，總是能從蘇陌想不到的地方扒出一些稀奇古怪的角色，自然也沒什麼人關注。何況在這個後期PS可以逆天改命的年代，顏值高也沒有太大優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