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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00字】免費章節,小女孩

從廈門到深圳,第一感覺是好濕熱,好像一下子來到了初夏,而且空氣粘稠。我身上只穿著一件薄毛衣和春秋季的外套,戴著口罩都覺得呼吸有些困難。

不過也正是因為深圳是熱帶城市,漂亮的大長腿隨處可見,作為一個腿控,這里還真是一個不錯的地方。以至于我當場就想打開boss直聘,看看深圳有什麼適合我的工作。

身為一個小地方的鄉下人,我一直對深圳這樣的超級城市保持著窮人對人民企業家的敬畏。

以前只是在教科書和各類文章中听說他的存在,他是高科技的代名詞,是中國最開放的地方,是一夜崛起的奇跡之城。所以當我第一次下動車,踏上深圳的土地時,心情不免有些緊張。

所幸我之前去過兩次北京,所以到了深圳並沒有我初入北京時那小心翼翼,彼時的我好似剛進賈府的林黛玉,處處謹慎。

深圳所有公立學校的校服是全城統一的藍白色樣式,我覺得這很值得全國推廣。對于很多心思敏感地中學生來說,身上的校服赤luoluo地劃分了他們的階級,讓他們早早地就意識到了做人的三六九等……當然這或許又是我高中時的自我意識過剩。

深圳給我的第二個印象是擁擠,因為到達深圳是周五的晚上,正是下班放學放假的高峰期,地鐵邊上排隊的人極多,我排了三輪才勉強擠上車。而之前無論是在北京,還是在南京和杭州,我從未遇到過這麼擁堵的情況。

在地鐵上我看見了一個小女孩,看外表大概是小學低年級。或許叫她「蘿莉」更符合我平日的用詞習慣,不過「蘿莉」一詞在我心里一直帶有點軟**,而對于這位小女孩,我想更加莊重一些。

她身上穿著深圳統一的藍白校服,可能是才放學,髒兮兮的。或許是因為白色校服的緣故,上面的塵垢格外的扎眼,好像在地上滾了好幾圈。

小女孩的腳上還趿著粉紅色的棉拖鞋,但是在這個濕熱的城市里,棉質拖鞋顯得有些格格不入。就好像是那些貧窮的拾荒者,總是穿著不合時宜的破舊的衣服。

我不是沒有見過髒兮兮的小姑娘,我小時候去外婆家,小孩子們無論男女總是喜歡赤著腳到處跑,也不講究干淨體面。但那是十來年前的蘇北農村,而是不是在現在的深圳。

我高中畢業去雲南旅游的時候也見過貧窮的小女孩,皮膚黑黑的,但是很漂亮,典型的偏遠農村的樣子。我以前說過,她是我創作雲月影的外表原型。

當時她和她母親在路邊賣水果,我們坐在大巴車里,她小小的身子提著水果袋子在水果攤和大巴車之間來回穿梭。但是她雖然穿著簡樸或者說一看就是農村風,衣服卻也是干干淨淨,夏天就穿著涼鞋,即使只是塑料涼鞋。

前年我在重慶,晚上同樣遇到了一個看上去很可憐小女孩,她的父母在路邊推個小吃車不知在賣什麼,她就在趴在一個塑料凳子上寫作業。

因為附近有一座大學,所以那條路很多人,甚至可以用人頭攢動來形容,而且路邊攤販和小商店處處都亮著燈,但是那個小女孩分到的光卻少得可憐,那個塑料板凳也是路邊大排檔常用的凳子,那種板凳面積很小,用來寫作業看著就很艱難,至少我完全做不到。

當然這也不是就說對方家中一定貧窮,她的父母或許賺的不少,或許只是賺錢方式比較辛苦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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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句題外話,那位重慶小女孩趴在板凳上寫作業的樣子,讓我想起了還沒有搬進縣城時那鄉鎮老家,那時我一年級,附近的女生們放學歸來,趁著天沒黑,也在會家門口放一個木頭凳子,然後趴在上面寫作業。這樣做可能是因為省電,畢竟過去的電費也是筆不大不小的開支。當然,那已經過去十多年了。

我曾經在書中描述過董斷瑤和嗚喵家門口那條老街,靜謐安詳,傍晚路邊就有人賣大餅賣鹵菜,總是沒什麼變化,那就是我記憶中的老家的樣子。

它叫穆店鄉,小時候「穆」字不會寫,只寫作木店。

說回到我在深圳地鐵遇見的那位小女孩,她和我在雲南、重慶遇到的小女孩都不同。她身上髒兮兮的,即使身上是和周圍人一樣的校服,也掩蓋不了她的「貧窮感」,她身上那不合時宜的棉拖鞋,讓人懷疑她是不是只有這一雙鞋子。

我忍不住觀察她,就像小時候我在動物園仔細觀察動物的結構。

她臉上帶著口罩,但是露出的眼楮很漂亮,我想著這也是促使我觀察她的原因之一。她的手上拿著一瓶不知是哪家的喝了一半的女乃茶,女乃茶的包裝很不錯,不是「杯」而是「瓶」。根據我平日的經驗,這種包裝的女乃茶起碼在二三十塊錢以上,當然也有可能是以前喝完的瓶子,里面又自己裝了東西。

她的身邊站著的應該是她的母親,也戴著口罩,眼角頗為蒼老,而且顯然她的母親穿著也並不光鮮。

不過寫到這兒,我已經忘記了她母親穿著的是什麼衣服,似乎是一件厚大褂,也可能是羽絨服。但是我記得那是粉紅色的,不過上面灰蒙蒙的好似覆上了一層灰,就像是剛從工地里出來。對方手上拿著老舊型號的手機,套著它的透明手機殼早已氧化,變成那令人惡心的焦油黃,也讓我看不清它的logo,盡管這只是非常無關緊要的事情。

這位疑似母親的女人手上拿著一個美團外賣的頭盔,或許是一個外賣員。但很失禮的是,我在注意到頭盔時,第一個念頭居然在想這頭盔是不是她撿來的,畢竟她們母女土氣的打扮真的很像我見過的拾荒者,只有拾荒者穿著才會這麼亂搭且不合時宜。

她的父親在哪?他是個好賭的人渣嗎?她的母親是外賣員嗎?為什麼會讓自己的女兒這麼髒兮兮的?為什麼二十多度的溫度下還會讓自己的女兒穿棉拖鞋?做外賣員應該不至于那麼貧窮吧?同理就算是在深圳的工地賣力氣應該也不會貧困到哪里去的吧?還是說被家庭拖累了?這個女人到底是做什麼工作的?就算貧窮也不至于買不起女兒的鞋子吧?還是說她們真的以撿破爛為生?

不不不,說不定她的父親已經去世了,她的母親真的是個外賣員,灰蒙蒙的厚衣服只是送買外時穿的,這小女孩身上髒兮兮的說不定是體育課上的成果,也有可能是在學校和同學打架了,至于她穿著的棉拖鞋說不定也有她合理的緣由,再說哪有人穿棉拖鞋去學校的。手機殼泛黃、用老式手機又怎麼了,地鐵里用老款手機的人也不少。

我對這位小女孩好奇極了,對她百般猜測。心里不斷地提出質疑,認同她的貧困又不斷地自我否定。

造成如此矛盾的原因,還是現實和自我認知的沖突。

我通過各種文章和客觀數據了解的深圳,是一個超級城市。擁有中國最尖端的科技,擁有五湖四海的英才,即使到現在我都堅定地認為,如果有一個城市能夠代表中國的未來,那麼它一定是深圳。

同時,我也自覺對生活足夠了解,如今若是僅僅在衣著上維持一個最基本的體面,只需要少許的錢就夠了。我在杭州的水果店和一個外賣小哥聊過,他們很辛苦,但是掙的不能算少。

但是母女的現狀擺在我的面前,她們的衣著和周圍人根本不像是一個年代的。

我曾經說過,董斷瑤是底層群眾。但盡管她擁有類似普通人的性格,其實卻並不算底層群眾。因為真正的底層群眾是不會在童話故事里搶戲的。而且她很漂亮,還有一個能夠保護她而且比她親媽還親的死黨。如果不是因為她的父親,她的收入比大部分的白領都高不少。

從家庭背景來說,真正的底層是藍素詩,但是藍素詩身上並無人間的煙火氣,她就像是傳說中的顏淵,孔子都要驚嘆的聖賢。就算把她扔進貧民窟,那也是來人間歷劫的仙子。

就像人們提起顏淵只會想到他是位安貧樂道、品德高潔的復聖,而很少將他和「可憐的窮鬼」聯系在一起,藍素詩也同樣如此,我很少寫她的貧苦,只著重強調了她不屈的傲骨。

所以嚴格來說七等分的未來並沒有真正的底層,或許是因為真正的底層不該出現在這本書里,也或許是我寫不出底層的樣子,因為我從來沒有切實地感受過貧窮和落魄。

盡管我曾經在大學期間有過一周只花十一塊錢的經歷,每天只買饅頭包子回來就著之前買的蜂蜜水喝,但是我很清楚,只要我一個電話,家人就會立刻打錢過來解決我目前的窘境。

我偶爾會在路邊看見窮人,但也只是內心感慨一番,然後居高臨下地產生一些對他們來說毫無價值的同情。

這次同樣的,盡管我不知道這位小女孩的真實情況,但我依然感動于自我想象。不過我依然渴望知道真相,只是我不能確定,我內心更渴望得到哪種真相。

自從寫小說之後,我熱衷于跟別人打探那些相對可能會比較隱私的事情。其中包括不限于出租車和滴滴司機、女乃茶店店員、便利店營業員、外賣員、護士等職業。為了避免最大程度引起他人反感,我常常會在問完之後補充一句「我是寫小說的,所以想了解balabala」,總是能有一些不錯的收獲。

這樣做一來完善我的常識庫,以後寫到這些常見職業的時候可以更加細節一些,二來也滿足了我想偷窺他人秘密的癖好。

不過之前這些人都是因為有些接觸,才順帶著開口發問。這次我忍不住想要跟著這對疑似母女的兩人,主動發問。她們一開始應該會覺得很疑惑,就算我豬鼻子插大蔥亮出了「作家」的身份,她們也極有可能會覺得受到了冒犯。

但我不管那麼多了,想著最多被罵一頓……但是最終我還是什麼都沒做,和那兩人同一站下的地鐵,然後默默地走散在人群里。

我總是想的比做得多,而且同行的還有我表弟和堂妹。

說起來,我一直是個膽小且敏感的人,常常自我意識過剩。按理說這縴細的心情不該出現在一個快要25歲的男人身上,不過我也會安慰自己這意味著我心態還年輕。(寫到這時我突然反應過來,從年齡上來說,我現在的確屬于「男人」,而不是一個「男生」,這真是一個令人難以接受的現實,我甚至還沒有交過女朋友。)

我在南京上學時,曾經在晚上路過新街口,一出地鐵,一旁的馬路川流不息洪流滾滾,視野所及全是陌生高大的鋼鐵森林。而我就像一只在森林里的螞蟻,在這冰冷的森林里很是茫然。

這里很繁華,但是和我沒什麼關系,我背著包站在路邊,不知道往哪邊走。

那種感覺很像我中學時的體育課,我一個人躺在空曠的操場上仰望藍天,看著那深邃不可及老天爺,心里滿滿的畏懼。

我找不到去路,我感覺到了孤獨。

在地鐵上我看著那個小女孩,很自然地想起了《海上鋼琴師》里的這麼一句話︰綿延的城市什麼都有,唯獨沒有盡頭。

當然我其實並沒有看過《海上鋼琴師》這部電影,我不怎麼喜歡看電影,尤其是外國片,還是幾十年的老片。這句台詞是我在網上無意中看到的。

不過那卻是和仰望蒼穹一樣的感覺,我自顧自地覺得這個小女孩就像一只在森林里迷路的螞蟻,在深圳這鋼鐵洪流里被淹沒,尋不見出路。

我替她感到孤獨。盡管這是極為自以為是的感情,她將來可能比我有出息多了。

我知道這個世上還有很多比她還要可憐的女孩,她們可能從小在山溝溝里打赤腳,早早地嫁人,一輩子都沒有見過真正的大城市,就這樣稀里糊涂地過了一輩子。相比較之下,即使她真的貧困,那至少也是在深圳的窮人,她了解世界的精彩紛呈,沒有像其他井底之蛙一樣,至死都理解不了大海的浩瀚汪洋。

但說實話我並不想比較這兩者誰更可憐。井底之蛙雖然無知可憐,但是它在井底可以很輕易地獲得快樂。而知道真相的青蛙可能會更加痛苦,它終于見識了浩瀚汪洋,但它只是青蛙,它在這無邊無垠的地方無立錐之地。

最後補充一下,那位女人身後有一個蛋糕盒,直到快下地鐵,對方把蛋糕盒拎起來我才注意到。但開始我開始並未聯想到那藍色的盒子是什麼,直到我到了民宿,看見一位快遞小哥把一個類似的盒子送到別的房間反應過來。

原來那是蛋糕盒,或許那天是小女孩的生日,所以她的手上才會握著和她衣著打扮極不相稱的昂貴女乃茶。我是這麼猜測的。

但是她們到底怎麼樣,我可能永遠也不會知道了。雖然就算不知道對我的生活也沒有一絲影響。而且我很清楚,我對她的同情很大一部分是滿足我對我自己的「我是一個善良的人」這一心態的自我需求。

但我還是希望,她以後都能遇到好人,不會從小就生出抹不去的自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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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仙子的讀者不喜歡和正文無關的文字,所以只發在七等分里面了。當然以上文字並沒有什麼內容,我也不是一定要表達什麼,只是和往常一樣,之是一段胡言亂語的隨筆。

ps︰因為在旅行中的緣故,這段隨筆我拖拖拉拉寫了五天,我都從深圳到廣州了,所以可能遺忘了一些本來想寫的事情,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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