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的戰場完全被冰封。
一千狼騎成了冰雕,大風吹來,冰雕碎裂成滿地齏粉。
血水與冰水混雜在一起,逐漸滲入地面,滋潤著荒草。
草原上最具生命力的並非數之不盡的妖族,也不是強大的蠻人,而是默默無聞的雜草。
火燒不盡,年年不絕。
它們無聲無息的生長在世間,見證著日出日落,見證著春夏秋冬,也見證著生死輪回與無盡的殺戮。
殺戮,在草原上最為常見。
死去的狼騎對于無邊無際的草原來說,不過是一森之木,渺小得很快會被草原所忘記。
而砍木的人,消失無蹤。
雲極的意識出現在一片奇異的空間。
這里的天是灰蒙蒙的,腳下的大地如雲霧般綿軟,踩下去如同要陷入深淵。
每隔一段時間會傳來轟隆隆的悶響,雷音不斷。
一個高大而模糊的影子行走在天地盡頭,只能看到宏偉如山的背影。
那是一個人形的東西,但雲極知道,那絕對不會是人。
又是這里……
雲極很無奈,他不止一次來過這片奇異又古怪的空間。
一旦過度的動用凶劍魄,超越本體能承受的極限,雲極的意識就會出現在這里,而他的肉身正在承受著無法忍受的裂心之痛。
本體昏死,才有機會看到這片空間。
雲極曾經認為這里是夢境,也覺得這里是地府的大門,但每次他都會重新醒來。
夢境不會如此枯燥,地府也不會如此安詳,後來雲極才漸漸明白,這處空間,應該是凶劍魄所開闢的一處與他神識之海相連接的所在。
是他唯一能與劍魄溝通的地方。
至于行走在天邊的巨人,雲極最初覺得是劍魄的真正形態,他試著追過去,可每一次都無法靠近。
直至有一次他看到了雷霆,才開始懷疑巨人的身份。
嚓!!!
天空中出現電閃,一道恐怖的天雷在天邊炸起,轟擊在巨人身上。
行走的巨人終于停下腳步。
趁現在!
雲極縱躍而起,朝著天邊狂奔。
他要看一看那巨人的真相。
雲極隱約覺得,天邊的巨人好像不是劍魄本體,而且藏在凶劍魄里的其他東西。
空中擊下的雷霆才應該是劍魄之力。
因為每當雷霆擊中巨人,都會在巨人身上鋪滿一層冰霜,將巨人凍在原地很久的時間。
劍魄屬寒,而且是極寒,這一點雲極十分肯定,否則他就不會吃一些極熱的東西來抵抗劍魄帶來的寒力。
盡管拔足狂奔,雲極的速度還是不夠快。
與天邊的巨人隔著極其遙遠的距離,這麼跑下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跑到巨人腳下,到時候連雲極的本體都要餓死了,這道神識自然會隨之消亡。
怎麼才能更快呢……
雲極忽然想到了劍遁,他開始嘗試運轉遁術。
果然能用,不過遁出的距離有限,接連使用幾次,巨人依舊在天邊。
雲極停步沉吟。
在這片空間動用劍遁雖然不耗費真氣,但距離太短,就像他以本體施展劍遁而不借用劍魄之力的時候一樣。
遁術本就不是練氣士所能掌握的法門,雲極會用完全是天賦的強大,可是‘會用’與‘用好’又是兩個概念。
如果不借用劍魄之力,雲極以本體肉身再怎麼施展也遁不出十丈以外。
練氣士的真氣無法支撐劍遁術的施展,只有築基境的靈力才能讓劍遁發揮出該有的威能。
如果說尋常的時候需要借助劍魄的力量才能真正施展出劍遁,那麼如今在這片劍魄自身形成的空間里,豈不是也能借助劍魄的力量?
想到這里,雲極沉心靜氣,嘗試著溝通劍魄,漸漸的,他四周的空氣中出現了微弱的雷弧。
這些雷弧十分特別,不是金色而是白色,宛如一道道冰雪幻化的雷電。
果然,這片世界里的雷霆才是凶劍魄的力量!
感受到劍魄之力的出現,雲極立刻駕馭起這份熟悉的力量,整個人融入天地當中,變成一道閃電,隨著轟隆隆的悶響跨域了虛空,最終出現在巨人身後。
裹在身上的冰雷緩緩散去,雲極痴痴的望著面前的巨人。
巨人有百丈高,頂天立地,一頭長發幾乎垂到了腳跟,雲極站在巨人腳下猶如一只螻蟻,需要仰望才能看清巨人的全貌。
巨人的身上披著一層冰霜,看起來好像一座高高的冰山,給人一種強烈的震撼感。
「嘿!大個子,你是誰?」
雲極在巨人腳下發問,他只能看到巨人的背影,看不到巨人的臉。
…… 嚓……
巨人身上的冰霜出現了裂痕,隨後紛紛月兌落。
在巨人身上看似不起眼的冰雪,換在雲極眼里不亞于一場雪崩。
大片大片的冰雪鋪天蓋地的落下,很快將雲極埋在雪里。
巨人听到了詢問,慢慢扭頭,在雲極的目光即將被冰雪遮住的時候,隱約能看到巨人的嘴角正翹起著詭異的弧度。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當雲極的意識離開奇異的劍魄空間,他听到了一種奇怪陰森的詭笑。
笑聲時而低沉時而高昂,若隱若現,似有似無,听得人毛骨悚然。
……
簡陋的帳篷里,小女孩就著一盆溫水在清洗手帕。
手帕上全是汗水,而汗水的主人正躺在草席上人事不省。
「都七天了還沒醒,阿爹,小哥哥會不會死掉?」
「沒事,他能喝水就死不掉,應該快醒了。」
「每天都出這麼多汗,小哥哥一定在做噩夢吧。」
「汗要擦干淨,侵了風容易害病,可得小心些。」
「知道了阿爹,小哥哥是我們的救命恩人,這次我們一定能救活他。」
「天神保佑,小神醫一定會沒事的……」
帳篷是大馬部落的帳篷,帳篷里的父女正是小鹿兒和她阿爹。
雲極隱隱約約听到了說話聲,但他不敢動,連眼皮都不敢睜開。
心窩處仿佛要裂開一樣,盡管過去了七天,殘留的劇痛依舊難以承受。
這七天來雲極始終處于昏死狀態。
渾身的冷汗可不是什麼噩夢所致,而是超負荷的動用劍魄後的心脈劇痛。
幸好,經過七天的垂死掙扎,雲極活了下來。
默默的忍耐許久,日落之際,心脈的劇痛終于緩緩消退。
眼皮動了動,雲極睜開眼。
「小哥哥醒啦!」守在旁邊的小鹿兒發現雲極睜眼,頓時歡呼雀躍。
「太好了!小神醫吉人天相,終于醒過來了。」鹿兒爹也大喜過望。
「是啊,再不醒就餓死了……」雲極有氣無力的說道。
這對父女都是實在人,七天來只喂水不給飯,雲極餓得兩眼發花,看什麼都像雞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