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姝拿起電話，撥了母親車間的電話。
有點忐忑。
江小小坐在一邊，百無聊賴。
「喂！秦主任，我是宋梅鳳的女兒，對！我媽……什麼？我媽正在上班？那個……那個……我媽身體好嗎？我就是擔心家里！這麼長時間不在家里，有點擔心。
哦，一切都好！那就謝謝您。
叫我媽？不用……哎……等等……」
賈姝喊一嗓子。
可是顯然沒阻止對方的動作。
江小小猜測，人家去喊宋梅鳳來接電話。
賈姝蔫蔫，捏著電話線心不在焉的扭來扭去。
主任的話讓她大吃一驚，也讓心里的猜測落在實處。
果然！
她媽在上班，怎麼可能病入膏肓，是弟弟胡說八道，還是家里人在騙她？
賈姝眼眶紅了，自己因為這件事擔心的幾乎茶飯不思，居然是一場騙局。
自己把自己兜里所有的錢都寄回家里，甚至連一分錢都沒留下。
因為這次的事情，她都開口問人借錢，何愛國借給她二十，江小小借給她五十，宋莫庭他們多多少少都借給她十到二十塊錢，雖然離著一千還是不夠。
可是賈姝都想好，實在不行，自己厚著臉皮去林場找場長他們借一借。
她也知道她和林場場長，林場的工人們其實沒有那麼深的交情。如果開口問人家借錢，多半是會被拒絕的，而且恐怕人家還會笑話她臉皮厚。
畢竟這個年月誰能沒事兒干，問不親近的人借錢呀，人家哪敢借給她。
可是有什麼辦法啊。
她走投無路啊。
唯一可以想到的解決辦法就是到時候自己多干點活兒，等到年底的時候慢慢兒一點兒點兒還。
反正一時半會兒自己離不開這里，可是家里卻是人命關天呀。
她甚至已經想到要把自己所有的開銷壓縮到最低，哪怕吃最少的飯，節省下來口糧好能換錢。
可是誰曾想自己全心全意的為家人打算，到最後卻得了這麼一個消息。
母親在好好的上班，也就是說身體很健康，如果病的都起不來床，怎麼可能去單位上班？
也是！
家里弟弟妹妹那麼多，父母怎麼可能不上班，如果不去上班，誰來賺養活家里人的開銷！
可是無論是什麼原因也不能騙自己呀。
賈姝心里是痛苦的，無論是什麼原因，這樣騙自己，知不知道她在這里簡直是晚上連噩夢都做上。
吃吃不好，睡睡不好。
可是，父母居然一點兒都沒有想過她這個在外面的孩子听到這個消息會多麼憂心。
「賈姝，你怎麼打電話回來？打電話不要錢呀，你這孩子！怎麼就這麼不讓人省心？家里什麼情況你不知道啊，這打電話的錢省下來給家里寄回來多好啊。」
那邊的宋梅鳳拿起電話，其實心里也有些心虛。
她怎麼不知道小兒子寫信去說的是什麼，這個借口還是全家人商量好的。
說白了就是要逼著老大去借錢，反正老大已經下鄉。
到了那里當知青幾十年干下來，總也能掙一千塊錢。
老大從下鄉這都半年多了，可是就給家里寄過一次錢，還只記寄了十五塊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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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兩口子本來以為老大下鄉之後，家里第一省了口糧，第二老大自己去掙口糧，還能接濟接濟家里。
可是誰成想這老大出去之後，心也大了，居然連家里都不管。
本來她在農場干活，怎麼可能一年到頭分不到口糧？
他們這邊鋼鐵廠的附屬農場，人家還家家戶戶分口糧呢。
尤其自己閨女還是在農場，那地方可是產糧的大戶，怎麼可能不給他們分點兒糧食？
分了口糧多少也應該給家里寄一點兒啊，這孩子可倒好，別說寄糧食，就連這錢也是他們三催四催才寄回來這麼一點兒，這都半年了才寄回來15塊錢。
這15塊錢夠干什麼呀？
家里出了這麼大的事，兩口子商量了半天才想了這麼個主意。
從老大那里要一千塊錢。
也不想一下，賈姝哪有那個本事弄到一千塊錢。
去下鄉，又不是去發財，農場也不是金山銀山啊。
他們要是不把這錢要回來，要等著老大以後主動把錢給他們寄回來，那可難了，他們也算是看出來，這閨女算是白養。
而且人家去了農場，天高皇帝遠，他們總不能大老遠跑過去問閨女要錢吧，連路費都不夠呢。
這才寫了這封信。
誰能知道這閨女現在變得猴精猴精，居然還知道給自己車間打電話。
這不立馬穿幫。
宋梅鳳氣急敗壞，只好用這樣的話來堵女兒的口，總之她聲音大，她是當媽的，難不成她女兒還能在這里指著她鼻子問她。
沒看見車間主任就站在自己旁邊，笑呵呵的看著她呢，人家還當他們母慈子孝，誰知道這里面還有這麼多事兒。
賈姝一滯，她媽就是這樣，永遠是沒理也能講出三分理。
明明是家里騙她，哪怕就是說一點兒軟和的話，她都不會去質問自己的母親。
畢竟是家人。
可是她媽現在反而還光明正大的指責自己打電話花錢，這是惡人先告狀！
既然知道打電話花錢，就不擔心自己買了火車票回去花錢嗎？
那火車票不用錢！
自己到處去借別人的錢，那不是錢！
在她媽心里，到底有沒有把她當做親生女兒，她走的時候，家里除了買車票，基本上身上就沒給她帶多少錢。
張嘴閉嘴，就是告訴她去了農場，要給家里寄錢寄糧食。
是自己不給寄錢嗎？自己來了農場，才干了多久的活，能拿到多少的工資？發的那點口糧，他們這邊大雪封山不夠吃，連她自己都要餓著。
要不是小小有法子，用農場的木料換來口糧，他們現在說不定都餓成什麼樣兒。
他媽沒有問一句她現在怎麼樣，他們這邊三個省遭災。
全國都知道。
她媽沒關心過她這個女兒到底怎麼樣，反而張嘴閉嘴就是錢。
「媽，既然您身體沒事兒，那弟弟說的一千塊錢我也不用借。希望你和我爸以後身體健康，好好的保重自己。別拿自己的身體來跟我開這種玩笑。我真的以為您出什麼事兒。
我們這邊正好是春種的時候，正是地里的活兒最重的時候。您就不擔心我心里因為掛念家里的事情出點兒什麼事兒嗎？」
賈姝憋著氣，心里委屈，人家父母就算不管子女，可是也沒有拖後腿呀，自己父母到底是怎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