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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凶殺

憑良心說,林安覺得鎮上人對老神甫的冷視,其實情有可原。

他長著一張林安在活人身上所見過的最丑的臉。

左側包括整個額頭的大半張臉像是被火焰炙燒過,新生的鮮紅肉筋盤踞在焦黑壞死的肌肉上,左眼幾乎黏在一起,從那條縫隙里透出的目光陰沉陰沉的,右眼眼眶卻極大,露出大片眼白,像是在臉上挖了個坑,然後把眼球直接按在那里,看人的模樣像鬼怪多過像正常人。

不單是臉,老朱利安的全身似乎都遭受過火炙,外露的皮膚上滿是黑紅的新生皮肉——假如林安能在穿越之前那場火災後活下來,那麼她的模樣,大約也和老朱利安不差多少。

——因為這幅尊容,老朱利安在任何地方都待不了很久,不得不常常流浪,而小鎮的教所,只是他不知道第幾個臨時的落腳點。

于是林安成為了少數初見的異樣過後,還能用平常的眼光與朱利安神甫交往的人,這使得老朱利安對她也另眼相看︰在這個世界,獲得知識的代價,是極其高昂的,而且大多數人敝帚自珍,並不是人人都像老朱利安一樣,願意將一生寶貴的經驗傳授給萍水相逢的人。

這使得林安對老朱利安別有一分尊重,而且因為老朱利安的告死者身份,林安很擔心他會察覺到什麼,所以她先發制人。

「老朱利安,你怎麼也會在這里?」林安一副驚奇的模樣,然後坦蕩蕩地反問。

「我每半個月來巡查一次亂葬崗,安撫這里的死魂,咳咳,不過今天這里的氣氛有些古怪,我怎麼覺得這里的靈魂好像少了一些?」老朱利安似乎不疑有他,舉了舉手中滿是烏黑油垢的風燈,「你也是察覺了不對勁,才進來看看的嗎?」。

「是嗎?我想著或許是我的緣故——我身上戴了個護身符,或許是它使得那些靈魂都躲起來了,」林安頓了頓,「你上次提過的四葉死魂草很有意思,所以我想來踫踫運氣,你知道,我總是容易心血來潮……」

「原來如此,那今天的巡查就到這里吧,我們還是不要再往里面走,驚擾亡者的安眠了。」老朱利安恍然大悟,低聲念叨了幾句悼辭,有些抱怨地對林安說,「其實你該早點問問我,老頭子幾十年的游歷可不是白來的。七年前,我經過安息平原的時候,就得到過一株四葉死魂草,等下我帶你回去看看……」

老朱利安興致一來,提著風燈就往回走,同時性質高昂地和忘年交分享自己的游歷收獲。

林安微微松了口氣。

老朱利安似乎連靈魂和靈魂之力的區別都分不出,竟然錯把靈魂之力也歸類為靈魂,想來告死者對靈魂的了解,並不比紫衣男子知道的多——而且他明顯只能感覺這里的靈魂之力變得稀薄了,但具體稀薄多少,卻似乎沒有清晰的認知。

要知道,蒂蒂把亂葬崗大半的尚存的靈魂之力都吸走了。

假如連號稱「亡靈擺渡者」的告死者,對靈魂的了解都僅限于此的話,也許以後蒂蒂的進食就會安全得多了。

林安心下其實有幾分古怪。不過蒂蒂一直藏在她身上,老朱利安和她見面這麼多次,從來沒有察覺它的存在。況且,平日林安和老朱利安的交流,都始終在一個比較安全的範圍內,從不涉及個人隱私,老朱利安對林安幾乎沒有多少了解,也完全沒有害她的動機。

進了小鎮西門,教所離鎮門並不很遠,林安已經遠遠看到墓園門口矗立的兩顆被稱為「安息之樹」的四季橡。

大概是因為教所後面那一片墓園的緣故,附近這片地方十分僻靜,很少人會走到這個地方,墓園周圍種植著不少四季橡,這種常青樹常年不開花結果,並不招蜂引蝶,以至于這里連鳥叫蟲鳴都罕有听見。

經過墓園門口再拐個彎,教所大門的斑駁漆門已經印入林安眼中。

直到進門,林安心里忽然覺得哪里有些不對勁,但老朱利安一直在絮絮叨叨他的游歷和收獲,林安因為分心和他說話,一時也沒想清不妥在哪里,那股念頭像一道閃電,眨眼閃過就抓也抓不住了。

她心里暗自嘀咕,今晚的照面有些怪異,或許是場合時機的問題,讓她多疑了幾分。

教所後面是老朱利安居住的地方,佔地不大,但蓋了兩層,因為老朱利安的行李中書籍太多的緣故,第一層被用作書房,第二層才是老朱利安的住處。林安在這里暫住的時候,就住在一樓書房旁邊的一個小客房里。

「你去書房等著,我找了東西馬上就來。」

老朱利安一進門就丟下那盞舊風燈,直奔地窖。林安知道他多年游歷積存的寶貝,大多放在地窖里,雖然林安自己沒去過,但老朱利安從地窖里翻寶貝出來和林安共同鑒賞,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這是個寂寞的老人,可以和他說話的人很少。

林安早已習慣,應了一聲,扭開書房房門。

一樓書房是兩人習慣說話的地方,書房角落座椅旁的半人高的書架上,還擺著一本夾著紅楓葉書簽的硬皮書,那是林安上次在這里沒看完,隨手放在一邊的。

老朱利安找東西的時間可長可短,林安第一次在這里過夜,就是因為他找東西拖了時間。林安拿起書,翻開書簽夾住的那頁書頁,坐在舒適的躺椅上慢慢閱讀,不覺漸漸睡意上頭,沉睡了過去。

林安從一片冰冷中醒來。

她感到頭有些暈眩,皮膚上黏膩的感覺讓她極其不適,她睡著的時候似乎做了個噩夢,胸口有些隱隱的疼痛,不過隨著知覺漸漸蘇醒,噩夢的內容好像已經被她忘記了。

林安勉力睜開干澀的眼楮,視覺里是大片大片的深紅,她發現自己躺在一片血泊中。

那種冰涼的黏膩感,正是血液半凝固在皮膚上的感覺。

林安一驚,抬起身,一個金屬物 當一聲隨著她的動作掉落到地上,林安才發現自己仍在老朱利安書房的躺椅上,那個掉落在地上的金屬物是一把沾血的匕首。

地上也滴落了一些血跡,不過比不上躺椅上的多。

林安沒顧得上那些血跡,她第一眼,就被躺椅邊地上的一具干尸,給吸引了注意力︰

干尸黑紅的表皮和他身上的衣服暴露了他的身份,眼眶處兩個眼球已經干癟下去,但大睜的兩個黑洞直直對著天花板,口部大張成一個深洞,表明死者死前有多麼不甘

——嘔

全身是血的滑膩感、可怖的干尸、鼻端濃重的血腥味,讓林安終于抑制不住自己的生理反應,扶著躺椅扶手嘔吐起來,她右手按到胸口,卻無意模到一片滑膩——

銀袍在胸口正中的位置破開一道裂口,布料上沒有沾染血跡,透過裂口卻可以看到黏在皮膚上深紅的血——

雖然那里已經沒有傷口,但聯系一身的血跡,地上的凶器,以及睡夢中以為是錯覺的胸口的隱隱刺痛,都提醒著林安,她在睡夢里經歷了一場如何凶險的謀殺。

想到這里,林安一陣後怕驚怒,情緒上涌使得大腦一陣暈眩,又扶著扶手干嘔起來,這一次仿佛要將所用情緒倒出來一樣吐得翻江倒海,直到涕淚泗流,連胃汁都再也吐不出來。

女主第一次經歷真正的凶險……我是親媽,不管你們信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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