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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文以喜悲

過了好一會。

張舉抹了一把頭上冷汗,長舒一口氣,借口觀望煮茶,出了客間,透了透氣,隨後長嘆一聲。

他看《畫皮》,與其他三人不同。

其他三人看的是字句、是意境、是故事,張舉起先也是如此,可看到後面,見那惡鬼畫皮之說,不知怎的,忽然聯想到自身。

陶景說是美色惑人心,張舉看到了的,卻是一張畫皮披在身上,藏在其下的乃是別有用心,仿佛暗指自己欲借南康王府之勢,于是以表親遮掩裝作親近一般,因此驚疑不定,哪還有心思與旁人多言?

若不是怕人看出端倪,方才就已出來。

現在人站屋外,壓力稍減,恍惚間,《畫皮》中的幾行文字流轉心頭,漸漸地,竟讓他的身子有些微寒。

于是張舉搓了搓手,回過神來,正好听到屋中友人呼喚。

等他回到屋子里,三位好友還在興致勃勃的談論著,見著他回來,立刻就拉著他一起計劃著,想著,若能見到那位君侯,該如何與之交善,討教文思。

張舉表面笑著應和,但心有掛礙,終究難以全心全意,便連晚宴時,都有幾分魂不守舍。

等晚飯過後,朱立見時間不早,便說起家中妻子囑咐,起身告辭,其他兩人也順勢起身,張舉恍惚相送,等人一走,才猛然驚醒!

「我約他們三人過來,是托他們打探消息,居然忘了!」此念一起,頓生懊惱,但不好讓人再來,只想著明後再找機會詢問。

等回到屋中,坐下之後,張舉又不自覺的想起那篇《畫皮》,讓人將文章拿來,左看右看,直到深夜。

這建康城中,如他這般的人,不在少數。

正像朱立所說那般,《畫皮》涉及神怪之說,在街頭巷尾流傳甚快,幾日下來,就被好些個人知曉,多有議論。

「畫皮之文,著實有趣,那位臨汝縣侯是個趣人,過去怎的不知?」

「今日茶肆要講畫皮,諸位若有興趣,可來一听。」

「畫皮是何?」

「你不知道?正好與你說說,你定然想不到,這是出自何人之手……」

「什麼?臨汝縣侯?」

……

又過了兩日,文章已是半城皆知。

其中少不了侯府僕從前後奔走、推波助瀾,亦有陳錯拿著錢財開道的局面——他見勢頭漸起,曾親自找到酒肆茶館,與之交涉,讓其推廣。

再加上文章取自傳世著作,本身素質過硬,一來二去,居然真的幾日便起了聲勢!並且越燒越旺!

就連這侯府周圍,都漸漸多了不少身影,徘徊不定,也不知是因文而聲憧憬,還是有什麼其他心思。

不過,陳錯的侯府固然位于建康城一隅,但青溪兩岸不是尋常人能住得了得,縱然只是一個偏僻角落,對尋常百姓而言,那也是權貴人物的居所,不是什麼人都能靠近的,城中守備、巡查都多有看顧。

所以,那些身影很快就會被人驅趕離開。

但也有例外。

便是僧與道。

僧道兩家,在南朝地位頗為超然,自梁武帝之後越發如此。

因此,當巡街的差役驅了幾個閑人之後,一轉頭,見街角又多了兩個道士,徘徊侯府之側,猶豫了一下,沒有過去驅趕,而是小心的看著,生怕他們鬧出事端。

畢竟,臨汝縣侯雖然聲名不顯,但他那位兄長卻非尋常人物,不可不察。

好在,兩個道士打量了侯府看了幾眼,就轉身離開,讓周圍差役都松了口氣,很快,差役們也先後離開。

結果他們這邊一走,兩個道士有走了回來。

「此處守衛嚴實,加上又是南朝都城,有五行大陣,那位臨汝縣侯乃是皇室宗親,真龍血脈,紫氣罩身,不好探查。」

說話的,乃一青年道士,邊上那位,則是個少年。

少年道士笑道︰「那篇《畫皮》文思璀璨,暗合人心之道,語言晦澀,暗藏深意,能動人心,能搖人念,分明是香火道用來聚念的,尋常的宗室皇親哪里寫得出來?其中必有緣故!你我此番來尋轉世仙人,自然不能這位君侯。」

青年道士點點頭︰「師兄說的是,此府之主,是南康王一系,听聞,定心一宗的半心道人,幾日前已經借口拜訪,但並不是住在這里,咱們不能掉以輕心。」

少年道人點點頭︰「且不能讓他搶了先,否則就失了機緣!」

說話間,二人再次朝著侯府看去。

那青年道人感慨道︰「人念鼎沸,道基雛形已成,向來是根源已凝,而且徘徊周邊,只要吞下去,至少也是第一步圓滿,就是直接踏足尋道第二步,也不是不可能!」

——————

「二三子听說了嗎?咱們侯爺的那篇文章,如今傳遍建康上下,人人議論呢!」

第五日一早,侯府眾僕聚在一起,還未干活,先就討論起來,個個驚奇。

前幾日,陳錯找到他們,讓眾人分發文章,他們不好違逆,但心底不以為然,當是這位侯爺異想天開,誰曾想,一散播出去,竟然真的造成了轟動!

「議論什麼!主上的事,是你等能議論的!去去去!該干什麼干什麼!」

只是還沒說上兩句,就被管事陳海驅散,各自做事去了。

等人一走,陳海暗自思量︰「居然真起了勢,莫非咱家這位君侯是個城府深的?這可不妙了!」想著想著,額頭流下汗來,越發忐忑。

隨著畫皮風潮漸起,陳海先是驚疑,繼而驚訝,最後難免心生悔意。

早知主上有這等能耐,一篇文章下來,居然和那位陸家才子的勢頭差不多了,他何苦違逆、頂撞?這樣的人物,投效還來不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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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頭得改一改了!」他一咬牙,做出了決定,「之前君侯惡了我等,但說不得還是個機會,只要抓住機會表忠心!」

想著想著,他一抬頭,看到不遠處一個失魂落魄的身影,不由冷笑,心道,自己還不是最慘的。

前面,赫然是那翠菊。

這女使頭領,不像往常般侍在陳錯身旁,而是領著婢女、端著果盤行走——陳錯正在前院宴請好友。

到了前廳,翠菊吩咐安排,井井有條,只是目光不時掃過陳錯,見後者看也不看自己,心中頓生慌張、悔恨。

她這般女使,乃老夫人心月復,自幼也學字詞,喜好看文,因此看過《畫皮》之後,如遭雷擊。

原本,君侯對她的一點心意,翠菊是知道的,只是她頗有幾分念想,並未順從,甚至在老夫人的令下,還不假辭色。

未料前幾日君侯暴怒,訓斥過後,便不復親近。

之後翠菊再看畫皮,便覺得那披著美女畫皮的惡鬼,仿佛是映射自己,又是驚恐,又是後悔,更多幾分悲涼,只盼著君侯氣消,能如往常一般。

可幾日,陳錯越發冷漠,讓翠菊越感煎熬。

她越是煎熬,越忍不住想那畫皮鬼之事,就越發不安、動搖,後悔之念,宛如毒蛇一樣,噬其心智。

慢慢的,文章之中的語句,就好似活過來一樣,在她的心中游動,這兩天,有的時候,做著做著事,那字句似乎都在眼前飄蕩,越發刺眼。

等陳錯送走友人,徑直回了書房,也未曾瞧翠菊一眼。

翠菊握緊了拳頭,身子微微顫抖,臉色蒼白,她腳下的影子,快速扭曲了一下。

不過,並無他人察覺。

陳錯打算趁熱打鐵。

那日在夢澤之中一番權衡,陳錯以聊齋短篇開局,要叩開名望之門。

如今,《畫皮》風行半城,他有了底氣。

「畫皮能夠流行,說明書籍非假,但人望之說太過縹緲,難以測度,今日是最後一天,保險點的方法,就是再推出一篇新的,更進一步,奠定基礎!」

第二篇的選擇,他也有了月復稿。

可尚未下筆,陳海忽然匆忙進來,說有要事稟報。

「何事?」陳錯眉頭一皺,毫不掩飾心中惡感。

陳海一見,越發後悔,卻更加恭恭敬敬,拱手道︰「君侯,剛得急報,王府遭賊,裝著丹丸的盒子,被人給盜了!」

「什麼?」陳錯「噌」的一下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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