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余後,離火城。
大大咧咧坐在沙發上的克萊爾,將手里的文件丟到桌上,看著眼前一本正經的馬宗,笑容玩味︰
「南極鵝集團真是財大氣粗,自己造出來的軍火不僅能夠大規模武裝抵抗軍,竟然還能多出這麼多賣給我們。」
馬宗笑眯眯地道︰「這些軍火當然不都是我們南極鵝集團的,而是西大陸許多公司的產出。
「你們需要先進武器對抗天蟻集團,西大陸的公司則想要做點買賣賺錢,這打仗本身就是一門生意,大家互通有無各取所需罷了,司令官閣下又有什麼好覺得奇怪的呢?」
克萊爾攤攤手︰「可是你們給的價格,比摩根集團要貴上不少,既然如此,我為什麼要選擇買你們的東西?」
馬宗哈哈一笑︰「司令官閣下就不要忽悠我了,摩根集團給了你們什麼樣的價格,我都已經知道了。實話實說,我們這份清單,可就是比著他們的價格一一下調了百分之五做的。」
克萊爾轉頭看向旁邊的一名參謀。
對方低著頭不敢迎接她的目光。
克萊爾不禁黑下了臉。
西北聯軍終究是聯軍,各城不是一家人,成分復雜各自為政,上下不是一條心,馬宗只要願意給高價,想要買到摩根集團軍火售價方面的情報著實不難。
「東西我們可以要,但款項我們得緩一緩,西北的仗打了這麼多年,各城損失不小,眼下拿不出這麼多錢來。」無論從哪方面說,克萊爾都沒有理由拒絕先進武器。
馬宗很大度︰「考慮到你們的實際情況,我們允許你們分期付款,甚至可以給你們提供貸款。」
克萊爾眉頭一挑,「你們這麼大方,是想要我們的什麼東西?」
馬宗神色一肅,毫不避諱︰「我們要西北聯軍的一部分指揮權,並且攻下新的城市後,我們要一部分戰利品——無論石油礦藏,還是工業設施。
「最後,南極鵝集團要在聯軍控制下的各個城市,建立分公司,你們得保證永久保護我們的公司,不得對我們采取不正當競爭手段。」
克萊爾明白了馬宗的意思。
她的臉上隨即覆蓋上一層寒霜,眼中甚至有了殺氣︰「你這是要我給你們打工?當你們的利益代理人?」
南極鵝集團的確就是這個意思,他們要扶持克萊爾作為代理人,幫助南極鵝集團在北大陸打開局面,確保南極鵝集團在北大陸的利益。
但這對克萊爾來說,顯然不是一個很容易接受的身份,沒有人心甘情願做其它利益集團的傀儡。南極鵝敢如此謀劃,不過是趁人之危,知道西北聯軍眼下處境艱難罷了。
馬宗鄭重其事地繼續道︰「南極鵝集團會永遠承認司令官閣下在北大陸的地位,獨一無二,無人可以撼動、比擬的地位!
「只要南極鵝集團在北大陸還有生意一天,我們就會確保司令官閣下的地位一天!
「為了支持司令官閣下的聯軍作戰,南極鵝集團願意提供最先進的源能武器,並派遣一支由超人實驗體、戰斗型智能機器人,以及大量改造體、強化人精銳組成的雇佣軍,前來听從司令官閣下的調遣!
「司令官閣下,我們的關系絕不是你給我們打工,而是平等合作共同創業!」
克萊爾陷入沉吟。
所謂永遠保證她獨一無二的地位,自然是暗示戰勝天蟻集團後,南極鵝集團與抵抗軍的合作會終止,但跟她的合作不會。
往後,她就會是北大陸當之無愧的實權霸主!
當然,這個霸主頭上還有主人,所謂平等合作共同創業這句話,那真的只是說說而已。
或許強敵未滅之時雙方之間的確有平等關系,可一旦強敵覆滅,南極鵝集團絕不會把北大陸交給她克萊爾。
知道了馬宗的真實算盤,克萊爾就能做到不動心嗎?
她現在面對的,可是實打實的利益!
她投靠抵抗軍圖的是什麼?還不是未來的利益?
就馬宗開出的條件而言,南極鵝集團能給她的利益,是抵抗軍無能如何都比不上的。
雙方合作當然有許多細節需要商議,但那也只是細節而已,眼下最重要的是,克萊爾做什麼選擇。
最終,克萊爾當著馬宗的面給出了她的決定︰
「成交!」
兩個月後,琉璃城與金山城之間的野外。
噠噠噠!劉帆縱身一躍,一連串子彈打在他剛剛下腳的地方,掀起一陣飛濺的泥土。
他往後一瞅,只見灌木叢中滑翔出好些個半機械的改造體,背後推進器冒著火焰,推動他們迅捷如風,這些人個個人高馬大渾身武器,奔殺間凶猛如虎。
其中幾人抬起手臂,或是手臂下搭載的機槍噴吐火舌,或是榴彈發射器射出榴彈,劉帆等人不斷快速閃轉騰挪,子彈撕碎了他們身邊的草木,榴彈炸得土石不斷在腳邊爆起。
敵人緊追不舍,劉帆等人全力奔逃,間或開槍還擊。
天蟻軍的追兵人數眾多、實力強勁,劉帆這隊人雖也實力不俗,但數量上終究差了太多,七八個人面對二十幾人,火力不在一個層面。
眼看著又一名戰友中彈倒下,劉帆正要去攙扶,一連串子彈飛來,啃下他肩膀上一塊骨肉,他被迫側翻躲避,就此完全失去了照料同伴的可能。
模出一顆手雷打開了朝追兵群扔出去,劉帆咬了咬牙邊跑邊沉聲對同伴們道︰「照這樣下去我們都得死在半路上!
「情報是大伙兒付出巨大代價得來的,干系重大,必須安全送回琉璃城!完不成這個任務,你我都會成為根據地的罪人!
「現在我需要有人斷後,誰願意站出來?!」
在這種情形下,留下來就意味著要以三五個人面對二十幾人,對方可都是精銳,斷後必死無疑,壓根兒不可能有人月兌身。
但劉帆話音方落,其余六人齊刷刷停住腳步,不分先後轉過了身!他們面容堅毅如鐵,眼中充滿決絕,仿佛不是在迎接冷冰冰的死亡,而是擁抱、實現了無比光輝的理想。
「王沖,劉玉民,何桂,王離——你們四人留下!」
劉帆雙目霎時充滿血絲,變得烙鐵一樣通紅發光,但他沒有任何猶豫,嗓音顫抖、嘶啞、悲憤而又格外有力地下達了命令。
轟、轟!榴彈不斷在周圍爆炸,密集的子彈火速逼近。
要走的劉帆等人也好,要留下的王沖等人也罷,無人有多余的時間做多余的動作,沒有相互敬禮,沒有彼此叮囑,來不及交代遺言,顧不上想看淚眼。
有的,只是在電光火石間干脆利落地分作兩部分,各自以最快的速度奔赴自己的崗位。
要走的人必須爭分奪秒去奔跑,哪怕只是多跑出十米,那可能就意味著把握住了抵達琉璃城,完成任務的機會;
要留的人更需立即搶佔有利地形尋找堅固掩體,縱然只是多拖住追兵十秒,都可以讓同伴多出一線擺月兌追擊的可能!
抵抗軍戰士訓練有素、歷經生死,久經磨練,他們知道在特定的情形下自己該做什麼,明白自己在戰場上的使命所在。
精準有力的行動獲得了成果,王沖、劉玉民、何桂、王離因為及時佔住了有利位置,雖然只有四個人,但互相配合仍是打出了不俗的阻擊效果。
劉帆等人得以成功奔出大段距離。
一長段時間的奔跑後,琉璃城外圍警戒線遙遙在望。
攀上一座土包,滿臉血污的劉帆抬起頭來,看到了遠處一座高高聳立的山頭,他臉上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
他是從琉璃城出來的,知道那座山頭上建有抵抗軍的前沿哨站,只要能跑到山頭下面,山頭上的抵抗軍就能發現他們,及時出來接應。
雖然一座前沿哨站的力量未必能戰勝二十多名精銳強者,但有他們的力量出戰,至少可以完全拖住追兵,讓情報順利送回琉璃城。
砰、砰、砰!雜亂而有力的子彈打在身周,劉帆找了棵大樹作為掩體,回頭一看,望見追兵已是從林中不斷沖出,近在眼前。
他的笑容愈發濃郁。
數月過去,大戰在即,為了探知天蟻軍的各種軍情,抵抗軍早早派遣了大量精銳人手潛入金山城等天蟻軍集結的地帶,利用當地的情報機構大力挖掘情報。
劉帆正是那時候離開總部機關,帶人深入金山城的。
這段時間的努力沒有白費,他們成功獲取了大量重要信息。
但陳梁不是吃素的,監察部同樣實力不俗,雙方在隱秘戰線展開了步步凶險的較量,其最終結果是兩敗俱傷,雙方都付出了大量犧牲。
監察部有主場之便,他們早早切斷了金山城內外的信息網絡,並且派遣大量信息技術人員監控各地信號,致使抵抗軍的情報人員無法遠程向根據地傳遞消息,只能用最原始的辦法,讓人帶情報回去。
劉帆能夠把情報帶出來,已是殊為不易。
而現在,在距離己方哨站僅有「一步之遙」的地方,他們再度被天蟻軍的精銳強者追趕上。
這一步之遙,便是天壤之別,是黑暗與光明的分界線,是理想與現實間牢不可破的藩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