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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七零三 真面目(6)

翌日,姜葭跟老嫗一道,正要出門去匯合趙寧,到金光教教壇進香,門外忽然來了一群袒胸露乳、凶神惡煞的青皮,把他們堵在了家門口。

看到為首那個胸口紋著猛虎刺青,邁著八字步,一副大爺樣的漢子,老嫗面色一變,當下就要拉姜葭返身進門,還連聲讓屋里的兒子關門,莫要讓歹人進來。

——經過昨夜一晚,她兒子不僅沒有把病挨過去,病情反而加重了,今日早飯也沒吃,如今剛剛起床,精神萎靡,正要去伺候地里的莊稼。

姜葭不明所以,正待詢問,青皮們已經搶先到了門口,看到試圖關門的男人,猛虎漢子毫不客氣一腳就踹在對方小月復,將對方踢倒在地,罵罵咧咧進門。

「混賬東西,還想躲!」

紋猛虎的漢子滿面怒容,揪住男人的衣領把他提了起來,一巴掌就扇過去,「今日你要是再不還錢,別怪我們點了你家房子,讓你們一家人去做流民!」

這一巴掌不輕,男人本就病體虛弱,挨了這一下,口鼻流血不說,倒在地上一時無力爬起,刺青漢子不依不饒,走過去就要踹對方︰

「還跟大爺裝死,你今日就算是死了,欠大爺的錢也非還不可!不想讓老母妻子受罪的話,就趕緊給大爺站起來!」

老嫗眼見兒子被打,哪里肯依,立時撲上去阻攔,被刺青漢子用力一把推開,若非姜葭眼疾手快,老嫗這下就要後倒撞在門框上,屆時定然頭破血流。

在姜葭的印象中,老嫗一家都是勤勞本分的人,現在忽然被一群紋著刺青,地痞流氓模樣的人找上門要錢,當然認為是對方無理,不由得怒上人頭。

在紋猛虎的漢子,又要拿教去踹男人時,姜葭上前兩步,抓住對方的胳膊,寒聲道︰「光天化日,強闖民宅毆打百姓,你就不怕王法,不怕神明震怒嗎?」

到宋州來雖然只有一日,但耳聞目睹此間百姓的善良友愛,她已經對宋州充滿認同,心里則把教化之功歸到了金光教身上,視對方為官府望塵莫及的存在。

猛虎漢子這才注意到姜葭,看見對方的面容後,眼前不由得一亮,好一個嬌媚的美人兒,正待眉開眼笑地調侃兩句,手臂已是傳來劇痛。

他掙扎了一下,竟然沒有掙月兌,反而因為這個動作,連骨頭都疼得像是要斷裂,霎時間,心中對姜葭哪里還有好感,惱怒的破口大罵︰

「哪里來的混賬婆娘,也敢管大爺的事,小心吃不了兜著走!趕緊哎喲,趕緊給我放開,放開!」

幾個青皮一看領頭的被一個女子制住,驚訝之余無不嚷嚷著上前,姜葭雙眸一掃,冷哼一聲,也不多話,拳腳齊出。

只听得砰砰幾聲悶響,青皮們慘叫連連,眨眼間便倒了一地,有人抱著肚子悶哼,有人靠在們上直叫喚,有人倒在地上捂著臉一臉茫然。

猛虎漢子目瞪口呆,他怎麼都沒想到,這家里還會有個御氣境修行者,再看姜葭時,眸中不自覺的多了幾分恐懼、忌憚。

「說,為什麼來家里鬧事,為什麼

開口就要錢?」姜葭一腳踢在猛虎漢子的膝蓋上,讓對方半跪在了地上,這才面容肅殺地問。

猛虎漢子忍住疼痛,吸著涼氣喊道︰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豈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我勸你快些收手,別以為你是御氣境修行者就了不起,咱們上面的人你惹不起!」

姜葭皺了皺眉,回頭看向老嫗和被她扶起來的男人,卻見兩人面色愁苦,不無羞愧,唯獨沒有被冤枉的意思。

「家里真的欠了他們的錢?」姜葭不認為老嫗的兒子,會因為某些不良癖好,而讓自己背上債務,對方給他的印象,是個很本分的莊稼男人。

老嫗苦澀道︰「去年旱災,地里沒收多少糧食,加之老婆子得了病,家里為了給我治病,不得已向他們借了印子錢,本以為今年收了糧食能還上。

「孰料孰料夏日的時候,地里的莊稼不知被哪家的人踩壞了大半,現在糧食收得不夠,還不上他們的印子錢,他們便要把田地都拿走。

「若是不給,他們就要燒房子」

姜葭听得錯愕,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听到了吧!欠了錢就得還,而且他們已經拖了很久了,這可不是我們欺負人,趕緊松開我!」猛虎漢子底氣足了起來。

姜葭只能松開對方,咬咬嘴唇想了想,讓對方先等著,隨即回到屋里,從包袱里拿出自己所有的銀錢,問︰「欠了你們多少銀子,我還!」

「你還?」

猛虎漢子怔了怔,沒有任何高興之意,上下打量對方幾眼,很快開始算賬,「借了三兩,九出十三歸,時間半年,如今超時兩個月,你要還十兩!」

姜葭愣了愣,怒上心頭︰「怎麼會有十兩這麼多,你們怎麼算的?!」

「逾期了就得按天計算利息,今天是十兩,明天可就不是了!」猛虎漢子見姜葭面露驚愕、為難之色,知道對方沒這麼多銀錢,頓時高興起來。

姜葭確實沒有十兩,她被夫家休了之後身無分文,家里的銀錢她都不知道放在哪里,臨行之際尋找半響,滿打滿算也就五兩銀子而已。

「我這里有五兩,嬸嬸」姜葭用詢問的目光看向老嫗。

老嫗閉眼搖了搖頭。

很顯然,他們家里沒有五兩,就算找街坊鄰居,也湊不出這五兩。

對一貧如洗,平日里只能勉強果月復,米缸里沒多少米,看病都沒錢,吃半斤肉就算過年的他們來說,五兩銀子實在是太多了。

一兩銀子也沒有。

姜葭家里也就是因為她成親的時候,對方給了她家不少聘禮,否則絕不可能有這些銀子在身上。

「沒錢?沒錢還硬氣什麼!田契拿來!你們不會真想房子被燒了吧?」早就站起身的猛虎漢子,又開始趾高氣昂。

姜葭臉色一沉,一把扭住對方的手腕,「才逾期兩個月而已,怎麼就要十兩,帶我去見你們上面的人,我要親自說理!

「宋州吏治清明,還有金光教教

化地方,幫助受苦受難者消災解難,你們這樣欺壓百姓,我就不信官府不管,積善行德的金光教大師們不管!」

猛虎漢子手腕都要被掰斷,不敢反抗,听了對方這番話,他眼中露出戲謔之色︰「既然哎喲,既然大娘子要去說理,那跟著我回去就是。」

姜葭讓老嫗母子在家里等待,她去去就回。

老嫗母子沒想到姜葭是修行者,驚喜之余,覺得對方此行有些把握,但還是忍不住為對方擔心,想要跟對方一起去。

姜葭沒有讓他們跟隨,很快押著猛虎漢子出門。到了街口,姜葭踫見了趙寧,頓時美眸明亮,如見主心骨,趕緊將事情前因後果跟對方講明。

「既是如此,我陪你一起去吧。」趙寧微微點頭。

只通過對方的介紹,和眾青皮們的面色,他已經敏銳的察覺到,這件事並不是那麼簡單,至少,青皮們的目標不是老嫗一家還錢,而是對方的田地。

到了宋州,趙寧的確發現這里的百姓的善良淳樸,互相友愛,民風讓他很是高看,但平心而論,這里的百姓還是生活得很苦很難。

也就是勉強果月復,死的少而已。

跟眼下的河北河東百姓比起來,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河東河北的百姓,只要勤奮肯干,頓頓都能吃干飯,三天兩頭就有肉吃,那才真正是人過的日子。

中原之地,徐州也好宋州也罷,地主、權貴階層依然存在。

他們吸百姓的血,通過剝削百姓的的財富,讓百姓窮困來使自己財富膨脹,這里的百姓生活困苦並不意外。

趙寧原先以為,行善積德的金光教與張京合作後,政教在某種程度上合一,這里的百姓雖然生活困苦,但至少比徐州那些地方好。

如今看來,縱然是好,恐怕也好得很有限。

沒多久,趙寧、姜葭兩人跟著青皮們,來到了一座大宅,在猛虎漢子進去稟報,趙寧、姜葭等了好一陣後,他們終于見到了對方所謂上面的人。

出乎意料,那是一個金光教教眾,而且地位不低,有「大師」之稱——猛虎漢子便是如此稱呼對方。

趙寧這個不相干的人,被留在廳堂等待,只有姜葭得到允許去見那位上師。所以趙寧知道對方是金光教教眾,其實是通過了自身修為。

見到等候自己的,竟然是身著金光教制式灰色神袍的大師,姜葭很意外。約莫是因為修為跟容貌的關系,對方笑容和善的邀請姜葭落座。

「放印子錢的竟然是金光教?金光教居然也放印子錢?」姜葭無法抑制住自己心頭的震驚,月兌口便問出了這句話。

放印子錢也就算了,利滾利還那樣離譜,不過是逾期兩個月而已,三兩銀子就變成了十兩銀子,這跟她對金光教的印象大相徑庭!

「放印子錢怎麼了?神教也需要柴米油鹽,還需要廣建教壇傳教布道,這些都需要銀子。教眾不事生產,總得有個生財的門路才是。」

神教大師笑容不減,一番話說得充滿理所應當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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