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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四三八 喜憂參半(下)

宋治怔了怔,不解地問︰「這是為何?」

「老奴還有一個大捷的消息要稟報。」

「還有大捷?哪里的大捷?快說!」

敬新磨深吸一口氣,穩了穩心緒︰「汴梁北面行營大總管趙寧,昨日在鄆州擊敗博爾術,殺其麾下王極境修行者四人!」

宋治神色一滯,震驚非凡又大喜過望,同時還疑惑不已,愣愣道︰

「同為王極境中期,麾下王極境修行者數量還不及博爾術,趙寧竟然能殺他四名王極境?」

敬新磨低頭道︰「非止如此」

「還有什麼?」

「老奴剛剛說,蒙哥的大軍進不了關中了。」

「你還沒說原因。」

「原因在趙寧身上。」

「蒙哥遠在隴右,趙寧身在鄆州,兩人八竿子打不著。」

「趙寧昨天離開了鄆州。」

「往哪里去了?」

「河東西界,孝文山。」

「難不成蒙哥也到了孝文山?」

話一出口,宋治自己就先啞然失笑。

蒙哥在隴右高歌猛進,好好的去孝文山干什麼?就為了跟趙寧見個面?他怎麼知道趙寧要去孝文山?他倆有什麼好見面的?還有,趙寧為何要去孝文山?

這小子在想什麼?擊敗了博爾術,不率領大軍出擊,跑去孝文山作甚?

真是莫名其妙,讓人模不著頭腦。

出乎宋治的意料,敬新磨正色回到道︰「是。」

簡簡單單的一個字,讓宋治立時冷靜下來。

一念之間,他想到了很多。

他問︰「蒙哥帶了多少人?」

「七名王極境!」

宋治眼神一凜。

一個王極境中期,帶著七名王極境加入黃河南北的戰場,足以徹底改變戰局,將大齊皇朝推入萬劫不復之境!

宋治呼吸艱難,緊忙問︰「趙寧帶了多少人?」

「單人獨騎。」

宋治臉色一白,有剎那的失神。

如此說來,趙寧豈不是必死無疑?

他盯著敬新磨︰「趙寧死了?」

「沒死。」

「那就只是戰敗?」

「沒敗。」

「他竟能跟蒙哥等人打成平手?」

「不是。」

宋治深一口氣︰「他勝了?!」

「大勝!」

「怎樣的大勝?」

「手刃六名王極境,重傷蒙哥本人!」

「大伴!」

「陛下?」

「君前不得戲言!」

「回稟陛下,老奴所言,句句屬實。」

宋治一下子雙目失神,面容呆滯。

片刻後,他臉頰劇烈抽動,一陣紅一陣白,五官都跟著發顫,整張臉像是一幅被揉爛的色彩畫,要多精彩有多精彩。

敬新磨早提到了大捷的字眼,可宋治無論如何都想不到,趙寧竟然能取得這樣的大捷!縱然是確認事情已經發生,他依然覺得自己可能是在夢里。

這樣一夜之間,憑空出現的顛覆性的大好局面,過于理想,完美得幾乎沒有道理,讓人不能不懷疑它的真實性。

前一刻,宋治還在為無法破解的皇朝覆滅危局,而感到心力交瘁天昏地暗,痛苦得幾乎不能自拔,孰料轉瞬間,兩個大捷便從天而降砸到了頭上。

蒙哥重傷,麾下王極境死了六個,莫說無力插手黃河南北的戰場,就連隴右面臨的壓力,都瞬間消減了九成!

從現在開始,大齊皇朝已是撥雲見日!

中原戰場的大軍,可以好整以暇的配合鄆州軍,去跟博爾術一決勝負,而不必擔心來自側翼的威脅。

就算戰事不如想象中順利,也完全能夠接受,有足夠轉圜余地。

而失去六名王極境,連王極境中期都被重傷的北胡西路軍,再也無法跨越山川險阻如履平地,隴右軍完全可以靠著隴山天塹,經營起堅固的防線,嘗試把對方徹底阻擋在關中之外!

整個國戰大局的形勢,陡然間就明朗起來。

不,不是明朗,跟之前的漫漫長夜相比,這簡直是陽光普照的黎明!

行將傾覆的大齊皇朝,一夜之間就屹立起來了,怎麼看都暫時免去了倒塌之虞!

宋治如何能不狂喜失態?

而這,都是因為趙寧解決了最致命的威脅。

若是趙寧就在眼前,他估計會立馬過去一把抱住對方,給對方加官進爵,甚至是封對方一個大齊從未有過的異姓王!

但轉念一想,問題也隨之出現,

先是擊敗博爾術,殺了對方麾下四名王極境,而後又馬不停蹄轉戰孝文山,重傷蒙哥,斬了對方麾下六名王極境

這份軍功比天還大,比泰山還重!

與之相比,趙玉潔在楊柳城那點功勞算什麼?

根本不值一提。

他方才還想扶持趙玉潔,去分趙寧的威望、權勢,現在看來這純粹是痴人說夢!

有昨日的輝煌戰績,天下人都只會注意到趙寧,並傾盡全力去贊美他,發自肺腑的去膜拜他,而不會對趙玉潔那小小的戰果多看一眼。

有這份滔天軍功在手,趙寧的英雄形象必然深深根植于齊人心中,往後就算什麼都不做,其聲威也無法壓制。

莫說趙玉潔不可能再跟其分庭抗禮,就連宋治這個皇帝,在對方面前都要氣弱三分!

趙寧的聲勢,趙氏的聲勢,還有誰能抗衡?

問題遠遠不止于此。

趙寧能在一日之間,手刃十名王極境,擊敗兩位王極境中期,他的修為戰力,究竟到了一種怎樣的恐怖程度?

難道對方已經是王極境後期?!

趙氏一門,現在有了兩個王極境後期的頂尖高手?!

太平盛世,皇朝秩序穩固,上下尊卑嚴格,就算大齊第一高手,不是帝室的人,而是出自于世家,也沒甚麼問題。

可眼下是烽煙亂世!

誰能保證,戰後趙氏不起貳心?

若是形勢有變,誰能壓制趙寧與趙玄極?

宋治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就王極境後期,即便能,那也得非常長的時間。

可趙寧還那麼年輕,如果,萬一,對方日後成了天人境怎麼辦?

宋治心亂如麻。

他既為兩場改變皇朝命運的大捷,而感到歡欣鼓舞,發自內心的激動難耐,恨不得引吭高歌,讓天下人都分享他的快意,並給趙寧封王;

同時他又為趙寧這個存在而深感棘手,心底情不自禁的升起不淺的恐懼,不知道該怎麼解決這個天大的麻煩,恨不得立即殺了對方。

這就讓宋治的面色,在一時之間格外扭曲,像是哭又像是笑,既有喜又有悲,眼中不知不覺的流下了淚,喉嚨里發出嘎嘎的奇怪聲響。

「陛下!」

「陛下」

看到宋治像是瘋魔了,高福瑞與敬新磨都是大驚失色,連忙為他扶背順氣,扶著他回到錦榻上坐下。

好在自國戰以來,宋治的精神也算得上是久經考驗,被磨礪得十分堅韌了,坐下後喝了口水,焦躁混亂的心緒很快就大體平靜下來,面容

恢復了正常。

他開口的第一句話,便是問敬新磨︰「趙寧已經王極境後期了?」

敬新磨搖搖頭︰「據鄆州、晉陽的消息,趙寧還沒到王極境後期。」

宋治稍稍松了口氣,短暫尋思後,拿定主意︰「草詔,封趙寧為唐國公,讓他來洛陽,助朕指揮全國戰事!」

趙寧功高震主,繼續放在外面,讓對方再立顯赫戰功,怎麼說都不合適。只有把對方召回身邊,宋治才能靠著皇帝權威壓住對方,並且徐圖後舉。

為此,宋治不惜讓趙氏出現一門兩公的情況。

敬新磨嘆息道︰「只怕趙寧來不了洛陽。」

「為何?」

「孝文山一戰,趙寧重傷垂危,幾近喪命,若非楊佳妮救援及時,此刻說不定已不在人世。據晉陽的官員上報,說趙寧回晉陽時,已經動彈不得,只剩一口氣。眼下,趙氏滿門惶急,正在傾舉族之力為他療傷,還不知能不能保住性命。」

「他傷得這麼重?」

「的確是九死一生。」

宋治陷入沉吟。

這樣的趙寧,的確不能立即來洛陽了。

片刻,宋治肅然道︰「傳令下去,務必弄清趙寧的傷勢情況算了,大伴你親自去一趟,就算是代朕探視。

「如此,大伴也能直接見到趙寧,看看他的傷到底如何,有沒有影響修為根基,會不會留下暗傷,什麼時候能完全恢復。」

敬新磨俯首應命︰「老奴這就去。不過,陛下,國公的爵位還要不要給趙寧?」

宋治略作思索︰「他立了這麼大的戰功,舉國上下都看著,朕不能在這麼大的事情上賞罰不明,唐國公還是給他吧——不過實權官職就不必調動了。」

「陛下英明。」

宋治站起身來,來到大殿門口,借著高聳的地基,負手看向門外的洛陽城,默然良久,終究還是露出了由衷的笑意︰

「祖宗庇佑,我宋氏的大齊,絕不會百年而亡!」

敬新磨帶著詔書,親自去了晉陽。

三日後,敬新磨從晉陽歸來,面見宋治。

宋治率先開口發問︰「趙寧的傷勢究竟如何?」

敬新磨垂首道︰「雖不致死,但也極重,損了本元,需要徐徐調養,跟被元木真所傷的鎮國公一樣,恐怕需要幾年才能恢復巔峰戰力。」

宋治眼中的喜色一閃而逝,不動聲色的點點頭︰「如此甚好。」

說著,他將手中的文書遞給敬新磨︰「這是各個節度使就藩的安排。

「楊柳城被迅速收復,雖然是一大幸事,但將士們也因為作戰時間短,沒有得到充分磨礪,戰力不夠強。

「博爾術本身是王極境中期,足以限制貴妃;他麾下的部曲戰力精悍、攻勢凶猛,各地駐軍不能匹敵;趙寧傷重不能回營,鄆州也危在旦夕;

「接下來的戰事,只怕不會很順利,短期內我們沒有優勢可言,各地還是要以防守為主,先穩住陣腳再說。

「現在汴梁東北面亂成了一鍋粥,到處都是北胡精騎在肆掠,沒有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讓貴妃護送這一代的節度使及其兵馬就藩。

「也正好趁此機會,讓貴妃月兌離皇後的掌控,往後,就讓她坐鎮曹州一線,正面抵擋博爾術南下的大軍。」

宋治讓趙玉潔回汴梁,本就是為了分趙七月的勢,現在趙玉潔已經是王極境中期,足以獨當一面,自然不用繼續站在趙七月身邊。

讓她擺月兌束縛,放開手腳去沙場建功,才是更好的選擇。

敬新磨接過文書︰「老奴這就去傳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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