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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六五 一線光明(7)

成了義軍,入了皇朝大軍序列,軍功與威望便不可或缺。

軍功是立身之本,是前程所在,有了軍功,活下來的將士會加官進爵,折損的將士會被優先補充,往後在軍中地位也更高,進入良性循環。

收獲了威望,得到其他將領的敬畏、其他部曲的尊崇,影響力就能擴大。亂世錢糧很重要,人心同樣同樣。

某些時候,人心甚至更加重要。要想成就大事,人心不必可少。

趙寧就近去探望賀平與耿安國麾下的傷兵。

「丟失西河城,六萬大軍折損大半,喪師辱國的罪責,你逃不掉。這回雖然帶著三千多驍勇,參與大戰並且第一個沖進了城中,立下不小戰功,也不能盡抵你的過失。」趙寧邊走邊對賀平說道,「這個道理,你應該明白。」

賀平低頭黯然。

哪怕奪回了西河城,洗刷了昨日丟失城池的恥辱,但麾下部曲的死傷卻是實打實的。

他不會忘記昨夜,跟著鄆州馬軍回攻西河城的時候,在路上看到的綿延不盡的死尸。那可是數十里地,幾萬個大好兒郎!

現在只要回想起那場景,賀平就心如刀絞。

「末將罪大難贖,昨夜能跟著趙將軍殺回來,還被趙將軍給予了親手奪回西河城的機會,已經是感恩不盡,往後就算是被軍前正法,末將也不會有任何怨言!」

戰後已經卸去甲冑的賀平當即拜倒在地,語調悲愴,說完這話便以頭搶地,久久不願起身。

耿安國看了賀平一眼,眼神有些變化,又看向趙寧,張了張嘴,但最終還是沒有說什麼。

不等趙寧讓賀平起身,幾名身著官袍的元神境修行者飛躍而至,他們到了附近,便大聲喝問賀平何在。

很快,這三個刑部官員來到趙寧等人面前,趙寧自從成就王極境,就不怎麼穿官袍,眼下是青衫在身,這些官員也不認識他,就沒注意到他的存在。

為首的刑部郎官拿出一份文書,在賀平面前一晃,趾高氣昂道︰

「西河城防御使賀平,丟城失地,喪師辱國,罪不容誅,我等奉命帶你回汴梁受審,現在就走!」

趙寧微微皺眉。

他給朝廷報捷的軍報,是由王極境送走的,很快就能抵達汴梁,但這些元神境官員來的這麼快,倒好像是激戰還未結束就出發了一般。

耿安國見刑部官員不由分說,就要伸手去拿賀平,完全不把趙寧放在眼里,頓時勃然大怒,當即喝斥道︰

「爾等好大的膽子,大總管趙將軍在此,豈有你們放肆的份?!」

幾個刑部官員聞言一怔,左右看了看,最後目光落在趙寧身上,見對方年紀輕輕一身青衫,也沒展露出修為氣機,一時都有些疑惑。

「趙將軍,這些人軍前無禮,請容末將把他們拿下!」耿安國抱拳請命。

刑部官員們這才知道,原來面前的年青人就是趙寧,遂連忙見禮︰「下官等見過趙將軍。剛剛是我等無禮了,請趙將軍恕罪。」

言罷,見趙寧面無表情,為首的官員有些慍怒,硬著嗓音道︰「趙將軍,我們是奉命拿人,還請趙將軍行個方便,不要為難我們。」

趙寧沒去理會這幾個官員,而是示意賀平起身。

刑部官員以為趙寧同意他們拿人了,掏出刻滿符文的枷鎖、鐵鏈,緊跟著就要上前套在賀平身上。這讓耿安國很是著急,上前想要開口,但張了張嘴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話,他還不懂官場規矩。

「耿將軍想說什麼?」趙寧淡淡問。

耿安國急忙道︰「趙將軍,賀將軍及其部作戰

悍勇,此番有大功!

「若不是他們,在當時各部後繼乏力的情況下,西河城未必能奪下,大軍勝負難料!賀將軍等人就算不足以將功折罪,也就是降職論處,似乎不應該被當作罪人拿回去,沒了下場。」

他雖然不懂律法條文不懂官場規矩,但也知道,刑部這麼快來捉拿賀平,必有蹊蹺,真要讓對方回了汴梁,只怕不會有好下場。

趙寧看了耿安國一眼︰「耿將軍覺得,本將會讓跟隨自己浴血奮戰的部曲,沒有一個好下場?」

「這」听了這話,耿安國明白賀平有救了,心中大喜,趕緊低頭賠罪,「是末將妄言了,將軍恕罪!」話音未落,就迫不及待把要拿人的刑部官員擋開。

為首的刑部官員錢明瓘被推得後退了幾步,立時滿面怒容,看趙寧的眼神也不再禮敬,反倒是充滿了警告︰

「趙將軍,你是大總管不假,可賀平之罪,是你上任前犯下的,你沒道理阻攔我們辦差。要是我們拿不回人,耽誤了高大人交代下來的事,無法消除陛下的怒火,只怕趙將軍也擔當不起吧?」

這番姿態,再清楚不過的表現出了,他出自寒門敵視世家的立場。若非如此,以他的身份,斷然不至于敢跟趙寧這麼硬氣。

「高大人?哪個高大人?」趙寧問。

賀平當即便是雙眼一瞪︰「高福瑞?!」

「自然是朝廷的高大人!」錢明瓘有意拿出高福瑞讓趙寧忌憚,卻不願落下口實,昂著下顎很是囂張,「趙將軍,現在我們是不是可以拿人了?」

他似乎非常篤定,只要搬出高福瑞,趙寧就一定會給面子。

地方上的官吏或許不知道,但中樞的大臣都清楚,高福瑞不是普通寒門新貴,而是參知政事孔嚴華的得意門生,快要迎娶公主的駙馬!同時受參知政事與皇帝的庇佑!

趙寧見對方一副狗仗人勢,仿佛天下人都被踩在腳下的模樣,不由得笑了一聲,向他招招手︰「你過來。」

錢明瓘看到趙寧的笑臉,以為對方這是展露善意,不敢再耽誤他們的差事了,心下得意,上前兩步,裝模作樣的拱拱手︰「趙將軍有何吩」

他的話還沒說完,瞳孔就猛地一縮。

只見趙寧抬起手臂,一巴掌輪了過來!

錢明瓘完全沒想到趙寧不僅沒有忌憚高福瑞,反而還會毫無預兆向他出手,一想到對方的修為境界,一顆心頓時跳到了嗓子眼,嚇得當場就要失禁,哪里還有半點兒剛才的硬氣?

啪的一聲脆響,錢明瓘整個人飛了起來,滿嘴的牙齒混合著鮮血吐出,在空中旋轉了不知道多少圈,噗通一聲摔在了地上。

眾人屏住呼吸去看,就見錢明瓘已經眼歪嘴斜的昏了過去,半邊臉腫得就像是豬頭,怎麼看怎麼惡心淒慘。

「趙趙將軍,這我們可是奉了朝廷之命來的,趙將軍怎麼能這樣」

另外兩名刑部官員深受震懾,其中一人更是雙股顫栗,連站都站不穩了,另外一個艱難而又委屈的申訴,聲若蚊蠅。

趙寧瞥了他們一眼,「六年前,本將還是少年時,就將你們的參知政事揍得不省人事,現在竟然還有個什麼高福瑞的走狗,打著他的名號來本將面前狺狺狂吠,簡直不知所謂。

「賀平我留下了,誰也帶不走。

「你們這群勢利小人,不配呆在英靈遍地的西河城,滾。」

見趙寧如此強勢,根本不在乎孔嚴華,也沒打算賣皇帝面子,兩名刑部官員啞口無言,明白對方不是他們能夠忤逆的,

為免落得跟錢明瓘一樣的下場,只得趕緊抬起對方,倉惶逃離。

附近的傷兵、將士,眼見幾個刑部官員夾著尾巴逃竄,無不是大聲叫好,再看趙寧時,眼中的敬佩尊崇比之前更加濃郁。

這一刻,他們真正理解了趙寧的強大。

那不僅是對外敵的,也是對朝廷權貴的。趙寧能夠如此維護自己的部下,眾將士跟著他就絕對不會受氣、吃虧,也不會遭受不公正待遇。

賀平俯身下拜,感激得雙肩發抖,「趙將軍大恩,末將萬死難還,往後就算是刀山火海,趙將軍一聲令下,末將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趙寧維護的不僅是他的身家性命,還有人格尊嚴,對他來說,後者更加重要。

「本將治軍,靠的是賞罰嚴明,你丟城失地損兵折將的罪責,不是率部最先沖進西河城就能贖回的。

「念在你作戰悍勇的份上,國戰當前皇朝正值用人之際,本將留你做個指揮使,刀山火海不說,只望你往後能夠奮勇殺敵,將功折罪,你可願意?」趙寧道。

「末將願意!」

趙寧微微頷首,這才讓賀平起身。

在前世,賀平也是王師中叫得出名字的悍將,以能拼命不怕死著稱,彼時趙寧雖然跟他沒什麼交情,但這一世踫到了,就沒有不納入麾下為自己效力的道理。

傷兵營趙寧才看了一點,這便繼續前行,接著撫慰士卒。

跟在他身後的賀平,看了耿安國一眼。對方剛剛在刑部官員面前,為他仗義執言的舉動,讓他很是感動,這會兒想要道謝兩句。

但對方一副目不斜視的樣子,好像對他沒什麼好感,也沒把他放在心上,這讓他想起昨夜兩人在戰場上相互詆毀的場景,就有些拉不下臉來。

然而賀平是個恩怨分明的性子,還是忍住了脾氣,低聲道︰「耿將軍方才的好意,本將記下了。」

耿安國仍是滿不在乎的模樣,好像在強調他絕對沒有跟對方化干戈為玉帛的心思︰「本將只是就事論事,全然沒有跟賀將軍示好的意思,賀將軍不要誤會。」

賀平︰「」

他重新看向前方,忍了忍,還是沒忍住,對方越是不在乎,他就越是要還了對方的好意,否則他豈不是成了不分好歹的人?

賀平遂語氣生硬道︰「梁山營戰力不錯,都是能殺敵的好漢。」

這算是為之前詆毀梁山營只是一群山賊道歉了。

耿安國呵呵兩聲,實話實說︰「賀將軍的部曲,也當得起悍勇二字,在官軍中十分罕見,換了別人,昨夜奪不下西河城。」

這話說完,兩人又沉默下來。

半響,不知是誰先開了口︰「大戰之後沒有酒,實在是一大憾事。」

另一人道︰「我知道哪里有酒。」

「好,等看完了傷兵營,你就帶我去。」

「我是可以帶你去,但絕不跟你一起暢飲。」

「聒噪!找到了酒,你走就是,誰還管你?」

「我找到的酒,憑什麼是我走?」

「反正我是要留下來痛飲的,你走不走關我鳥事,自便就是。」

「要走也是你走,反正我不會走。」

「聒噪,聒噪!像個娘們兒!」

「你你要是條漢子,待會兒咱們就拼個高下!」

「誰先醉倒誰是孫子!」

「我難道還會怕你?」

「呵呵,喝酒我還從來沒怕過誰!」

「吹牛誰不會」

「走著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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