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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陌上公子行 章四三 認輸

徐知遠還未當眾受過如此羞辱,頓時臉紅脖子根。

面對一雙雙或探究,或幸災樂禍,或鄙夷的目光,再看看趙寧居高臨下,用長槍遙指自己的霸道,徐知遠如芒在背,如陷油鍋,哪里還能坐得住。

「趙寧!你休要如此囂張!」徐知遠低吼一聲,奔至擂台。

事到如今,他已經沒有選擇,身為徐氏俊彥,當朝宰相之子,若是被人在人前這般侮辱,都不敢出來一戰,他日後也就沒臉活人了。

上了擂台,徐知遠長吐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既然已經到了交手之時,就得心無雜念,一心求勝。他看向趙寧,尋找致勝之法。

「趙寧這廝鏖戰七十多場,從早上打到傍晚,雖然每場都勝的干脆,從未超過三個回合,但事到如今,已經是身心俱疲。」

徐知遠目光閃動,趙寧身上傷口不少,有些地方還在往外滲血,雖然衣衫已經換過,但血跡卻很明顯,整個人臉色也有些發白。

他繼續尋思︰「越到後來,他每兩場之間休息的時間就越長,前幾場基本都用足了兩刻時間。眾人若非被他的狠辣與殺氣震懾,不想身受重傷,繼續上台挑戰,他未必能夠堅持到天黑。」

徐知遠覺得自己並非沒有勝利的機會。

「我有‘梅花劍’可以克制他的鏡水步,趙氏破陣槍雖然厲害,但我若是不跟他硬踫硬,周旋拖延,等到他氣力不濟,那就是我戰勝他的時候!」

念及于此,听到官員已經叫了開始,徐知遠拔劍出鞘,指著趙寧冷笑道︰「君子言出必行,我說過的話,自然會做到,趙寧,你準備好」

他的話還未說完便戛然而止。

趙寧已經挺槍而進,冰冷的槍尖在夕陽下寒芒一閃,霎時便到了他眼前。

「梅花劍!」徐知遠眼瞅著趙寧發動了鏡水步,無論方才把自己安慰都如何信心滿滿,此刻也忍不住心頭猛跳,連忙使出徐氏絕學。

徐知遠的真氣通過劍身外放,形成朵朵梅花狀的劍氣符文,在身周丈余範圍內盤旋纏繞,如大雪紛飛,美輪美奐。

而他自己的身形,也在梅花中變得捉模不定,似真似幻。

趙氏的鏡水步是突進功法,近身只在眨眼間,可當徐知遠身形模糊後,趙寧便失去了目標。

在他動作稍微凝滯的時候,但見徐知遠舞劍如風,朵朵梅花好似有了靈性,從各個方位呼嘯而至,箭雨般刺向趙寧!

這就是梅花劍克制鏡水步的地方。

面對瓢潑大雨一樣潑過來的劍氣,如果是尋常使用鏡水步的趙氏修行者,在這麼近的距離下,必然難以應對,說不得就有被劍氣加身,給刺出無數血洞的危險。

可眼下面對梅花劍的是趙寧。

前世十年國戰時期,大齊設計崩塌、江山傾覆,無論是世家子弟還是寒門庶民,為了抵擋北胡大軍,前赴後繼趕往戰場,拼盡全力與北胡作戰。

趙寧身在其中,跟無數人並肩作戰過,十年高強度的輾轉作戰,或者作為對手殊死拼殺,或者作為隊友彼此配合,讓他對天下功法知之甚深。

梅花劍作為徐氏絕學,徐氏子弟依仗的利器,趙寧想不了解都難。

在發動鏡水步的時

候,趙寧就知道徐知遠會使出梅花劍,除此之外,對方沒有應對鏡水步的更好手段。所以在梅花劍臨面之前,早有準備的他,及時再度發動鏡水步側移,躲開了劍氣襲擊。

與此同時,趙寧長槍前刺月兌手,槍出如蛇信,帶著磅礡真氣,鑽進紛飛的梅花中。

他判斷的很準,長槍找準了徐知遠的大致方位。

當的一聲,長槍被徐知遠一劍斬開。

趙寧知道這一槍傷不到對方。

他要的,只是確認對方的精確位置。

就在徐知遠用劍去斬長槍時,趙寧三度發動鏡水步,沖進了劍氣簾幕里。

梅花劍攻防兼備,就算是真的箭雨加身,也不能突破劍氣。但人的氣力是有限的,一旦招式攻防兼備,變化多了,每一擊的力道就會弱。

長槍是趙寧全力擲出,在這麼近的距離下,力道驚人,不是劍刺刀砍能比,徐知遠雖然斬開了長槍,但也被震的虎口一麻,手臂一僵,劍式一緩,梅花一亂。

這只是短短一瞬。

對準備充分的趙寧來說,這一瞬已經足夠。

砰的一聲,成功近身,近乎跟徐知遠貼面的趙寧,猛抬手肘,帶著前奔之勢,重重轟在對方下顎!

徐知遠牙關猛地踫撞在一起,連慘叫都沒法發出,腦袋就帶著身體後仰翻倒,牙齒合著血沫蹦飛,長劍月兌手。

趙寧再次進步,趕在徐知遠身體落下之前,俯身下肘,狠狠轟在對方前胸!清晰可聞的骨裂聲中,徐知遠發出淒厲的慘叫。

趙寧得勢不饒人,騎到徐知遠身上,雙拳如雨,交替著往他臉上砸下!

  不絕的聲音里,徐知遠被打的鼻塌眼腫,皮開肉綻,殺豬般的嚎叫剛剛出口,又被拳頭給打斷,只能斷斷續續,慘不忍聞。

「你不是要讓我哭爹喊娘,現在是誰在哭爹喊娘?」趙寧邊打邊問。

「趙寧,咳咳,我要殺啊!」

嘴里吐血的徐知遠掙扎著抬起一只手,握拳向趙寧腦門擊去,卻在半途就被趙寧抓住,夾在自己腋下。

他冷笑一聲,反關節一扭,嚓 一聲,徐知遠的手臂就彎成了不正常的扭曲狀,疼得徐知遠眼淚大股涌出。

「你要干什麼?」趙寧問得頗為正經。

徐知遠斷了手臂,痛苦難當,臉上冷汗密布,心里更是悲憤,如果可能,他恨不得一頭撞死趙寧,跟對方同歸于盡。

可當他第二條胳膊也被趙寧夾在腋下,渾身汗毛都因為恐懼而豎了起來,邊吐血邊忙不迭點頭︰「我我認輸!」

「很好。」

趙寧笑了一聲,在徐知遠好歹松了口氣的時候,夾著對方胳膊的手身猛地一轉,嚓 聲里,徐知遠的這支胳膊也斷了,這下他雙眼一翻,直接疼暈了過去。

趙寧這才放開徐知遠,站起身來。

「趙寧勝!」擂台官吏憐憫的看了徐知遠一眼,揮揮手,示意來人將他抬下去治療。

對方的臉已經腫成了豬頭,眼楮都看不見了,血糊糊的,兩只胳膊就像是兩根面條,彎彎曲曲,說不出的可憐。

不過這種傷勢對御氣境中期的修行者來說,也就是疼而已,以徐氏的各

種珍貴丹藥,並不難治,也不會殘廢,只是肯定要在床榻上躺很久。

正因如此,在趙寧狠揍徐知遠,而後者又沒認輸時,擂台官吏才沒有插手阻攔。

擂台上又空了下來。

趙寧矗立在擂台中央,睥睨四方,等著下一個挑戰者。

又或許再也無人上台。

那麼他就站擂成功。

觀台上,趙佳妮豁然起身。

楊延廣連忙將她拉住︰「你要干什麼?」

「上擂台。」趙佳妮回答道。她也是十六歲,可以挑戰趙寧。

「萬萬不可!」楊延廣好歹將對方按回座位,嘆息一聲,「老夫知道你對趙寧不滿,可眼下不能意氣用事。」

趙佳妮肯定是對趙寧不滿的。

少女時代被楊延廣帶去鎮國公府,為的是嫁給趙寧,結果對方嫌棄她胖。後來她女大十八變,出落得花容月貌,趙寧就改注意了。

若是如此也就罷了,趙佳妮也並非不能接受,但在趙玉潔進入鎮國公府後,趙寧又不理她了,一門心思撲在了趙玉潔身上。楊佳妮逢年過節去鎮國公府,趙寧竟然都不見她。

是可忍孰不可忍。

「祖父有什麼打算?」楊佳妮問。

楊延廣正色道︰「你也看見了趙寧的實力、心性,這絕對是個狠角色,大有前途。我們楊氏跟趙氏累世姻親,關系深厚,比起跟孫氏來,好了太多。」

說到這,他很慶幸之前沒有跟趙氏鬧翻臉,只是拒絕了幾次趙玄極的宴請,留足了余地。楊氏畢竟剛剛沒了世襲的侯爵,有些怒氣也是正常的,趙玄極應該也能理解。

「我不用去敷衍孫康了?」楊佳妮又問。

楊延廣神色訕訕,有些臉紅。

這事兒說起來無地自容,但楊氏在將門中排位本就靠後,如今又沒了侯爵,已經是家道中落,為了家族生存延續,除了依附強者,還能有什麼辦法?

範式的前車之鑒,可就在眼前。

說到底,弱者沒有尊嚴。

孫康一口氣喝干食案上酒壺里的酒,擦了擦嘴,起身離開觀台,徑直回了孫氏營地。

他放棄了上擂台。

因為他沒有把握戰勝趙寧。

與其在眾目睽睽之下丟臉,折了自己孫氏千年奇才的名頭,不如另找機會。擂台較武之後,還有兵法對抗,到時候不用一對一,他還有扳回一城的希望。

皇帝的帷帳里很安靜,氣氛說不出的詭異。

宋治左右看了看,魏崇山明明激動地恨不得掀桌子,卻偏偏正襟危坐,趙玄極雖然鎮定一些,但眉毛卻在不停挑動,顯然也是分外高興。

劉牧之臉色不停變幻,一會兒憤懣,一會兒釋然,一會兒惱火,一會兒痛苦,不知道心里有多少念頭。徐明朗看起來穩如泰山,但放在衣袖里的手,卻好似在跟誰較勁。

孫蒙微微低著頭,盯著食案上的烤乳豬目不轉楮。

沒有人上台挑戰趙寧了,所有人都在等待。

等待宣布最終結果的那一刻。

宋治掃了一眼裝著「射雕」的玉盒,暗暗苦笑,之前拿出「射雕」的時候,他可是半點兒都沒想過,這件帝室重寶,會真的需要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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