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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院, 顧名思義通男院,乃是那些作風豪邁不羈的貴婦人們私下消遣的地方。

班哥一張臉冷成千年寒冰。

「南院,那是什麼地方?」他面無表情靠近問, 像是要從寶鸞嘴里听到不同的答案。

寶鸞莫名有些不安, 後退半步,聲音弱下去︰「你怎麼連南院都不知道, 那是個有名的銷魂窩。」

「哦,銷魂窩?」班哥笑一聲, 問︰「有多銷魂?」

他這一笑,寶鸞渾身汗毛都豎起來。連她自己都不明白為何要發慌, 仿佛做了什麼錯事, 連抬起眼楮同他對視, 都要鼓起勇氣。

寶鸞咽了咽, 聲音打顫︰「你……你同我去了便知道。」

一刻鐘後。

馬車里等候的人除了寶鸞,又多了一個人。

李雲霄提裙入內, 滿臉忿忿不平︰「你怎麼找他來?」

寶鸞到南院門口就被班哥攔下,他不準她進去, 讓她在馬車里等,又讓劉三在馬車旁守著。寶鸞沒辦法, 只能撩起馬車的簾幔一邊看一邊等。

李雲霄剛出來的時候,她就瞧見了, 一路小跑出來,好似後面有惡鬼追逐。這會子李雲霄喘著氣坐下,臉上仍是驚恐的神情。

寶鸞問︰「怎麼了?」

李雲霄灌一大杯涼茶,道︰「我正在里頭听曲呢,突然一陣地動山搖,抬頭一看, 好家伙,有人把兩扇大門給踹了,門板倒下來差點壓死人,他提劍沖進屋,要不是我及時認出他,真以為是刺客。」

李雲霄越說越激動︰「你是沒看見,他那個樣子有多可怕,花郎們都被嚇得滿屋跑,我張著嘴都沒敢說話,就怕他一個不留神砍過來。」

寶鸞︰「是、是嗎?」

李雲霄鼻孔直哼氣。

丟臉,實在是太丟臉了!

除了齊邈之那個惡人,她從來沒有被其他人嚇過,可是今天,那個小子提劍從門後跨步邁出來,通紅的雙眼,薄唇冷笑,滿身的殺氣,差點嚇得她魂都沒了!

那小子讓她離開的時候,她手足發麻,險些沒力氣站起來。

李雲霄模模後勃頸,驚魂未定。

寶鸞好心問︰「二姐,你脖子疼啊?」

李雲霄立刻否認︰「沒有!」

她絕不可能讓李寶鸞知道,她是被那小子拎著扔出來的,這種丑事,打死她也不會說。

「李寶鸞,說,你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什麼?」

「故意尋那小子來折騰我!」

「我沒有。」寶鸞發誓,「我真的沒有,要知道他會這麼凶,我絕對不會尋他來。」

李雲霄看寶鸞臉上的惶恐神情不像是假的,反而比她更慌張,心里順口氣,面上仍是惡狠狠︰「你最好沒有,不然以後我再也不帶你來南院玩。」

寶鸞撩開簾幔看一眼富麗堂皇的南院,覺得自己以後應該不會再來這里。

花郎們雖好,但論俊美溫柔,不如她身邊郎君們的十分之一。她的崔表兄和幾個阿兄們,個個都比花郎強,就連齊無錯不發脾氣時,也比花郎們順眼,更何況還有班哥……

寶鸞心頭一跳,他也是阿兄之一,作甚將他分出來另行比較?

她連忙打住,同李雲霄說話︰「我們走吧。」

李雲霄︰「這就走了?不等他嗎?」

寶鸞︰「要等嗎?」

李雲霄猶豫道︰「那就等等?畢竟他特意趕過來替我們解困。」

其實她是不想等的,可是班哥說了讓她們等等,她總不能直接走人吧?

換做以前,她說走就走了,哪里管得別人說什麼?但今天著實是嚇住了,她隱隱覺得班哥踹門的那一腳原本是要落在她身上,他砍斷長案的那一劍原本也是要落在她脖子上的。

也不知道他哪里來的這麼大怒氣,好似跟她有什麼深仇大恨,瞪她的時候像是要將她活剝了。

李雲霄暗自思忖教訓班哥的可行性,正想著,驀地听見轟隆一聲響,是從南院里發出來的聲響。

不一會,簾幔被人撥開,少年款款入內。

李雲霄本來都已經恢復內心的寧靜,一見班哥,頓時驚慌,往寶鸞身邊挨。

寶鸞偷偷窺睨班哥,他臉上沒了來時的假笑,沉著臉不苟言笑,坐姿端正。

「走吧。」他漠聲吩咐車夫,始終未曾看過她。

一路回宮,馬車寂靜無聲。

半月後,寶鸞听說,南院關了,南院所有的花郎全都被罰去城外做佃農。

曾經風靡長安貴婦圈的南院花郎,如今淪落為田間種地的漢子,貴婦人們嘆息不已。然而,縱使她們有憐香惜玉之心,這一次也不敢輕舉妄動。

南院過去之所以屹立不倒,是因為它背後真正的主人乃是齊家人,齊家人背靠皇後,齊家人名下的產業自然無人敢動。南院被抄一事,著實令人震驚,在皇後被御史台連連彈劾的節骨眼上,出了這樣的事,背後勢必有一番激烈的政治博弈。

風不動時,長安萬事皆安,風一旦起,長安城一花一草皆是齟齬。

李雲霄听說南院被抄時,跑來找寶鸞。

姐妹倆一起逛過窯子後,關系拉近不少。

李雲霄很是擔心︰「不會是因為我吧?可是明明沒人知道我們倆逛了那地方。」說完,又苦大仇深道︰「算那小子有良心,沒有將那日逛南院的事告訴別人,宮里至今無人知道我帶你去過南院。」

寶鸞搖搖頭︰「不是因為你。」

她這麼肯定,李雲霄反倒不高興了︰「萬一阿娘就是為了我呢?听說這次去抄南院的人,是阿娘的親信。」

寶鸞心中嘀咕︰那叫壯士斷腕,自證清白。

就算她再如何不懂朝政,也知道皇後不可能為了李雲霄去抄一個南院。深受貴婦人們追捧的南院,絕不僅僅是一個銷魂窩,它讓那些貴婦人們無形中向皇後靠攏,齊家人斂財是其次,無法言說的好處,遠遠大過銀錢。

李雲霄又不是第一次去南院,要抄早抄了,何必等到現在。

皇後為了自己的臉面,不惜與太子阿兄反目成仇,又怎會為了一個沒有任何政治籌碼的公主,親自打自己的臉?

能讓皇後派出親信抄南院,可見其後的拉扯不同尋常。

寶鸞猜想是太子做的。

可誰讓太子做的,又如何將事情推動到現在這個局面,她就猜不出了。

「放心好了,南院被抄,和你沒關系,和我也沒關系。」寶鸞自信滿滿道,「倒了一個南院,還會有第二個南院,長安城永遠不缺銷魂窩。」

李雲霄勉強接受寶鸞的安慰︰「好吧,等我尋到比南院更好的地方,我們再去玩,下一次,我絕對不會忘帶錢袋。」

寶鸞沒什麼興趣,但還是應下了︰「好。」

結果沒過幾天,傳來李雲霄被禁足的消息。

寶鸞一陣心驚,下意識想到之前南院被抄的事。

打听後得知,李雲霄被禁足的原因是她喝醉了酒跑到太液池泛舟,結果突然跳湖差點沒游上來。據身邊伺候的人說,當時李雲霄大喊大叫見鬼了,腦袋一栽就進湖里了。

李雲霄險些成了李氏皇族第一個醉酒溺死自己的公主,聖人很是生氣,責令她不許再喝酒,禁足半年,誰都不許探視。

對于李雲霄這種終日沉迷玩樂的人而言,禁足她,尤其是不許她和外人見面這一條,比殺了她還難受。

仙居殿連續好幾天都傳出驚天嚎哭聲,據路過清思殿的宮人說,那是二公主要酒喝要出門玩的哭喊聲。

寶鸞模模心口,朝清思殿的方向看去。

詭異的感覺油然而生,她忍不住想︰南院被抄,李雲霄被禁足,應該和他沒關系吧?

寶鸞如是這般想了又想,傅姆在旁邊閑話︰「听說聖人又夸了六殿下,還將接待使臣的事派給他。以前崔侍郎在長安時,禮部接待使臣,都由崔侍郎出面,前些日子還有人說呢,朝中少了崔侍郎,無人壓得住那些使臣。」

另一宮人道︰「聖人點名六殿下接待使臣,可見在聖人心里,六殿下和崔侍郎是一樣的人物。」

崔玄暉出使東突厥後,禮部侍郎的位子剛好有缺,聖人便下旨讓遠在千里之外的崔玄暉補了這個缺。侍郎再往上升,便是尚書,禮部最高長官。

十九歲的侍郎,長安城獨一份。更別提他回來後,聖人會如何封賞。

若能兵不見血刃瓦解東突厥八部部落,待崔玄暉回長安,如今的禮部尚書必要易人。

「接待使臣,不是要會說他們的話嗎?」一宮人插嘴問。

「六殿下會說,說得可溜了,一點都不比崔侍郎差。」傅姆信誓旦旦道。

寶鸞听到這,禁不住問︰「姆姆,你怎麼知道他會說啊?」

傅姆︰「清思殿的郁婆告訴我的,六殿下在西郊大營歷練之余,書上的事也沒擱下,每天見縫插針地學,沒有一刻是閑著的。郁婆說,六殿下學什麼都快,這不,短短幾個月,學了三種嘰里呱啦的話,說得可順了。」

寶鸞嘟嚷︰「他有這麼厲害嗎……」

傅姆︰「當然厲害了!殿下你學了一年才學會幾句話,人家六殿下幾個月就全學會了,而且還不止學一種話,學三種!」

傅姆比劃的手指都快伸到寶鸞眼皮上,寶鸞不服氣地努努嘴,邁著端莊的小碎步進屋了。

她趴到窗邊發呆。

自從讓班哥去南院結賬後,她再也沒見過他。

他不來看她,也不給她送禮物了。

寶鸞撥弄窗下長案擺著的筆墨紙硯,糾結要不要給班哥寫封信,問他何時有空,是否一起吃冰采蓮?

提筆許久,仍未寫出一個字。

寶鸞氣悶悶扔開筆。

他不來找她,她巴巴地寫信過去作甚?

她又不缺他一個,多的是人陪她玩。

寶鸞這樣想著,對廊下織花的傅姆喊道︰「姆姆,派人將我前些日子送去清思殿的湯藥和面脂膏取回來,告訴那人,我的東西不給他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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