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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9章 運作(中)

宇文舉內心稍微有些不安,沒有任何緣由,就是一種單純的直覺而已。

「族兄,前些日子,是我有些沖動了,今日擺酒向你賠罪。」

兩人一口菜都沒吃,宇文憲就端起酒杯,對著宇文舉行了一禮,隨後將杯中酒一飲而盡。他的姿態如此之低,反而讓宇文舉(宇文神舉)有些不自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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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宇文憲乃是宇文泰正兒八經的兒子,而且是很受宇文泰看好的兒子,絕非宇文直之流可以比擬的。

當初,宇文憲可是跟宇文邕一起被隴西李氏收養在家里,悉心培養,而宇文直則是跟著母親沒人管。

知子莫若父,宇文泰培養兒子,也不是一碗水端平的。

所以,宇文憲在北周的地位,實際上不知道比宇文舉高哪里去了!而現在,宇文憲如此鄭重的給宇文舉道歉賠禮,作為當事人的宇文舉,難道會不害怕,不惶恐?

禮下于人,必有所求吶。宇文舉活了二十多歲,這個道理還是明白的。

他連忙端起酒杯,滿飲,然後對著宇文憲拱手道︰「你是我族弟,有什麼事情,不妨直言。如果可以幫忙,我自然是義不容辭的。」

宇文舉大度的說道。

老實說,如果宇文憲一直不說明白他到底想干什麼的話,宇文舉的心就會一直吊著,睡覺都睡不好。

「我皇兄此番要御駕親征,討伐周國,攻打洛陽,你怎麼看?」

宇文憲放下酒杯,不動聲色的問道。

此時此刻,大堂的門也是關著的,四周一個僕人也沒有,兩張桌案並在一起,對面分別坐著宇文憲與宇文舉,可以說任何事都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宇文舉也察覺到事關重大,他清了清嗓子道︰「陛下此番攻略洛陽……確有不妥。嗯,我覺得有些操之過急了。

不過怎麼說呢,陛下的眼光不是你我可比,他看得更高更遠些。所以,齊王殿下還是,謹言慎行為好。」

宇文舉這話可以說是綿里藏針,又不失風範,顯示出他高超的情商。這話就算是傳到宇文邕耳朵里,宇文邕也只會稱贊他「識大體」。

誰沒有在背後說過他人的是非?

但是怎麼說,怎麼評論,這是一門「技術活」。宇文舉就不是那種嘴巴不嚴的人,他今日這麼說,實際上也是要安宇文憲的心。

既然是安心,那就不能捏著鼻子違心吹捧宇文邕,那樣只會讓宇文憲內心更加反感。

「族兄,現在這里沒有什麼周國的王爺,我們都是宇文氏的族人。你覺得是不是這樣?」

宇文憲平靜的問道。

宇文舉點點頭,確實如此。每個人都有多重的身份,宇文舉現在是宇文邕派來「監視」宇文憲的,類似于「監軍」。

而宇文憲是周國的王爺,一個不小心就能當皇帝的。

只不過,他們另外一層身份,就是宇文家族的族人。

古代封建宗族威力強大,常常能夠代替一部分法律,來管理族中事物。宇文憲現在說這一茬,其實是在暗示宇文舉,你我現在只是以「宇文氏族人」的身份,來討論問題。

你就不要老是惦記著皇帝要你怎麼樣了。

「族弟,你有什麼話,不妨直言。」

宇文舉壓低聲音問道。

「族兄不必緊張,我們現在只是閑聊一下。」

宇文憲自顧自的喝了一杯酒,然後看著宇文舉說道︰「說到洛陽的事情,族兄想不想知道,如果我是高伯逸,我會怎麼用兵?」

如果說之前宇文舉還有些緊張的話,現在听到宇文憲的話,他差不多已經放下心來。事實上,飯桌上討論戰略局勢,這不是宇文憲的專利,而是大家都是這麼玩的。

「那高伯逸詭計多端,我實在是想不出,他會怎麼用兵。」

宇文舉搖搖頭說道。

「首先,高伯逸會放任高孝珩胡來,甚至,他會默許周軍入洛陽城。」

宇文憲說了一句讓宇文舉渾身顫抖的話。

「那……不是要壞事了?他會那麼蠢麼?」

宇文舉疑惑問道。

這種做法,有點……怎麼說呢,大概用作死都不能形容了吧,簡直就是自殺啊!

「你一定會覺得高伯逸蠢到家了,實際上,好戲才剛剛開場。」

宇文憲自嘲一笑道︰「只要周軍入了洛陽城,那麼,高伯逸,或者說齊國中樞,就會立刻宣布高孝珩為齊國的叛逆,高伯逸好不容易找到機會收拾他,說不定,還會好好謝謝皇兄(宇文邕)呢。」

原來這樣也可以麼?

宇文舉發現好像還真是那麼回事。丟掉的城池是齊國的,干掉的對手卻是自己的啊!換個角度看,高伯逸會很願意做這件事。

這叫「崽賣爺田不心疼」。

「下一步呢?」

「洛陽丟了,自然需要奪回來,那麼,高伯逸無論要做什麼,鄴城中樞會有不答應的麼?」

這一條,宇文舉也無力反駁。

因為只有失去了,才會害怕;只有遇到危機,才能凝聚人心;只有泰山壓頂,才會知道誰是真正的擎天之柱!

如果洛陽被攻佔了,對于北齊來說,確實是重大損失。然而這件事對高伯逸而言是壞事麼?那就不一定了。

宇文舉很快就領悟了宇文憲話語中的言外之意。

高伯逸說不定,或者說,幾乎可以確定,很盼望洛陽這塊能整出點「麻煩」出來。不然,不足以顯示他收拾亂局的本事。

「所以,你到底是想說什麼?」

宇文舉明顯有些慌了。

「皇兄帶軍佔領洛陽,恐怕並不是什麼難以想象的事情。但是……齊國的反撲,也將會是異常猛烈的!

現在的問題是,就算打下洛陽,我們守得住麼?」

宇文憲把手指伸到酒杯里蘸酒,然後在桌面上畫了一道線道︰「北面的路,是死路。我軍要撤退,最快一條線,其實不是走潼關,而是從孟津渡渡河。

而河陽三鎮,是繞不過去的門檻。」

宇文舉不是門外漢,一听就知道宇文憲說到關鍵位置了,他不由得坐直了身體說到︰「然後呢,接下來會如何?」

「洛陽的東面,是虎牢關,現在,正是神策軍主力在此鎮守。」

宇文憲將筷子放到剛才畫的那條線旁邊,幽幽說到︰「此路不通。」

這話如同巨石一樣壓在宇文舉心頭,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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