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越是「強」,他存在的可能性就越大。
比如說,同樣的身體條件,力氣大的人,比力氣小的人更容易活著。
或者說長得漂亮的女人更容易虜獲優秀的男人。
然而,今日這些六鎮鮮卑的俘虜,卻第一次察覺到,有時候,「強」並不一定是好事!比如說出現一個絕對強大的存在時。
反而弱的比較容易活下去,進入「我弱我有理」的局面!
這種在後世常見的,最明顯的莫過于「踫瓷」了。你越是強大,被「踫瓷」以後,「道理」就越是不在你這邊,幾乎都跟事情本身的是非曲直沒有關系了!
高伯逸是要為六鎮鮮卑「伸張正義」麼?
他伸張個屁的正義,他本人就霸佔了那麼多的美女,還堂而皇之的身居高位。要是談公平正義,他應該第一個被搞死!
高伯逸想做的,不過是要從組織上瓦解晉陽六鎮鮮卑勛貴而已,砍掉他們的爪牙,讓他們成為有名無實的吉祥物!
這一點,不光是楊素,只要是稍微有點頭腦的人,都看出來了。然而這是陽謀,還佔據著「大義」,任何人見到了,都要對高伯逸豎起大拇指!
卑鄙麼?相當卑鄙。
正義麼?也確實很正義。
「現在,以一百人為一組,你們互相檢舉,會有專人將那些事情,以及是誰檢舉的,全部記錄下來。
到時候,我們會統一審查,然後對這些人進行公審!公審時,你們都要在這里旁听!
誰欺負了你們家妹妹的,誰霸佔了你們家良田的,誰逼得你們走投無路的,不用客氣,全都說出來,我高伯逸給你們撐腰!
楊素,李德林,你們組織文士進行記錄。周敷、陳真,負責維持秩序。斛律光……你來負責? 處決那些窮凶極惡之輩!」
高伯逸一句話,讓站在不遠處的斛律光頭腦炸開? 整個人定住半天都無法移動。
果然,上了船,就沒辦法再下去了。
良久之後,他露出苦笑? 看著被「分割」成百人方隊的六鎮鮮卑戰俘,幽幽的長嘆一聲。
六鎮鮮卑? 這個團體? 再也不存在了。
哪怕這些人的還存在? 他們的精神卻在這一刻被高伯逸殺死。從前的質樸剛健沒有了? 團結一心也沒有了? 剩下的……只有迷茫。
殺人誅心? 不外如是? 高伯逸的「刀」,真是太狠了。
……
「公審大會」正在緊張的進行著? 楊素作為記錄的人,頭也不抬? 甚至听都懶得去听。
從這種地方,很容易看出所謂的「人性」來。要知道? 軍隊里有上下級,但是? 上下級的關系,卻不是每個地方都和睦。
除此以外,六鎮鮮卑的組成,還有另外一層關系。
底層的士卒,乃是軍戶底層出身。而那些大小軍官,則無一不是鮮卑勛貴們的私軍出身。這也很好理解,勛貴們財大氣粗,自然可以裝備馬匹,可以裝備盔甲兵器。
而底層的軍戶,他們的選擇就比較少了。
當初,高歡就是得到了婁昭君的嫁妝︰一百多匹馬。這才能夠當上騎兵隊長!
如果沒有這點家底的話,他在軍隊里面很難出頭。
更別說混出點名堂來了。
而去年的時候,因為種種「政策原因」,鮮卑勛貴跟底層的鮮卑軍戶們,各類矛盾,都被大大強化了!
一直沒有機會爆發。
而如今,高伯逸給那些鮮卑軍戶們,遞上了鋒利的刀子。
他不殺人,他只是給別人提供了殺人的機會。把做好人的機會留給自己,讓其他人去當惡人。
一想到這里,楊素忍不住感慨。什麼叫得了便宜還賣乖,這個就是了。
「楊長史,這一波已經審完了,就他們幾個。」
楊素手下的書辦指著被捆成粽子,面露驚恐的漢子說道。
「哦,沒事了,押下去,交給斛律將軍處理,下一波開始。」
正當這一百人已經「處理完畢」的時候,楊素的親兵急急忙忙的跑過來,在他耳邊低聲道︰「楊長史,出事了,還未審理的人當中,有人被其他人打死了……」
哈?這麼急切?
听到這話楊素一愣,有些不敢相信居然會這麼迅速。
質樸剛健的同義詞,也就是莽撞沖動。
高伯逸的那些話,不僅僅是給了底層的鮮卑軍戶以希望,更是給了他們所謂的「膽量」!
那些人覺得,高伯逸想做的事情,跟他們一直想做的事情,應該是差不多的(自認為),所以,干脆就有仇報仇,有怨報怨吧!
「知道了,我速速去稟告大都督。」
楊素懶洋洋的說道。
高伯逸很急?
他才不會急躁呢!他巴不得那些人多私斗,多死一些人,那樣這個群體的裂痕就會更大!剩下的人,只會緊緊依附在高伯逸身邊,才能繼續存活下去。
否則,等待他們的,將是鮮卑勛貴們的無窮報復!
楊素整理了一下桌案上的文書,然後慢悠悠的來到高伯逸所在的中軍大帳。果不其然,不僅僅是他,就連賀拔仁這些從前的六鎮大佬也來了。
他們滿臉糾結,卻又無可奈何。高伯逸的手腕實在是太厲害了,更關鍵的是……眾怒難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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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拔仁等人,將來立身的資本,就是這些鮮卑軍戶。而高伯逸則是將皮下的傷口,直接露在空氣中,然後再在上面撒鹽,就看你們疼不疼!
「高都督,如今……你打算怎麼處理這些俘虜?」
見其他人都不說話,賀拔仁沉聲問道。
俘虜里死人,而且並非唯一,事態已經有些嚴重了。
「公審,那是一定要審的,這一點沒有任何含糊。
但是……現在有人被無故打死,我們也要調查其中的是非曲直。
若是被打死的人惡貫滿盈,那麼打死他的那些人,我們雖然要懲治,但是也不能太過。
相反,若是被打死之人是無辜的,那麼……殺人,償命。」
高伯逸輕飄飄的說出這番話,所站的立場已經非常明白了。
他就是想把事情搞大點,但是又不希望失控。
「李德林,你組織一批人,專門調查一下被打死的那些人,究竟平日里如何,不得偏袒,知道麼。」
高伯逸嚴肅的說道。
李德林又不認識那些鮮卑軍戶,他偏袒個啥啊,還不是你高伯逸說什麼就是什麼?
眾人心中升起一個奇怪得念頭。
這種修煉到家的小狐狸,鄴城朝中有對手?他篡位當皇帝,已經沒什麼阻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