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莊嚴寺的結構非常奇怪,位于前廳的佛堂,規模並不大,至少遠遠配不上它在鄴城的身份地位。
這是一處北齊皇室的皇家寺廟,這里的佛堂,看上去實在是有些小家子氣。
不過穿過一條長長的回廊之後,就會來到大莊嚴寺的後廳,這里也有一個佛堂,不僅干淨整潔經常有人打掃,而且還矗立著十二尊大佛。
看上去法相森嚴,頗為氣派。
讓人感覺這里才應該是寺廟的正堂才對,但實際上,這里一般並不對外人開放,只有皇室要求做法事的時候,才會開放那麼一小會。
更為關鍵的是,這座寺廟,建立的時間並不長,而且是在高洋的強力要求下才修建的,所以里里外外,都透著一股神秘難言的氣息。
包括那十二座大泥佛。
此時此刻,楊愔跟在高伯逸後面看到了這些佛像,心中有種說不出的不協調,似乎這玩意就不該出現在此地一樣。
其實不止是楊愔,高伯逸也有這樣的感覺。
怎麼說呢,就像是在一間裝修好的普通住宅里,硬塞進去一台數控機床一樣,怎麼看怎麼怪異。
「成休寧,你要如何說?」
高伯逸沉聲問道。此人似乎就是高洋安排在這里守護十二座大金佛的人,為此他還出家在這里當和尚,也真是敬業啊!
「既然是先帝將信物交給了大都督,那在下自然是按照先帝遺願,將這些東西交給大都督,不問用途。」
成休寧對著高伯逸拱手行了一禮,隨即退到一旁,拍了拍手。
十多個拿著鐵錘,孔武有力的武僧,徑直走進佛堂,對著高伯逸行禮,似乎在等待命令。
這一幕讓楊愔看得目瞪口呆
他從未想過,這座簡單的寺廟里,居然還藏著這樣一群人,守護著一個重要的東西。他們大概是高洋曾經的死忠,而且是心智極為堅定的那種。
「可以了,開始吧。」
高伯逸輕輕擺手說道。
十多個武僧開始鉚足了力氣,用大鐵錘輪匝那些看上去很是突兀的泥佛。
當! 當! 當!
一陣陣刺耳的聲音傳來,高伯逸就當無事發生,像雕塑一樣站在原地不動。泥佛外層的土坯紛紛月兌落,濺起一陣陣灰塵。
很快,里層出現黃金被氧化後的黑點和紅點,還有那晃眼的金色!
很大很大的金佛,靜靜的矗立在泥佛的肚子里,每一個都比成年的壯漢還要大,也不知道當年是用什麼辦法搬運的。
或許根本就沒有搬運,而是用了一種名叫「蠟模法」的澆築方法,直接在泥坯中加入融化的蠟水,等蠟水干了以後,再倒入融化的黃金液。
這個步驟完成後,「泥佛」就永久性的安置在這里了。如果不是高洋臨死前將這個秘密告訴高伯逸,恐怕等北齊滅亡的那一天,這個秘密恐怕都不會被發現。
只能說高洋為了北齊,當真是殫精竭慮,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成休寧等人看到了金佛,似乎早就知道一樣,臉上沒有任何詫異的表情。那十多個武僧亦是如此。
這些人大概也是知道,沒有國家的力量參與其中,他們連搬走金佛都不可能!至于後面的銷贓,也是難如登天!
要知道,黃金雖然是硬通貨,然而卻不是直接在市面上流通的。
原因無他︰太值錢了不好兌換!所以成休寧等人,一條心的在這里當守護者,等著高洋的命令,這一耽擱就是好幾年!
「俄永樂,調集宿衛守住這里,誰都不能靠近。」
高伯逸沉穩下令道,並未因為見到這麼多黃金而失態。到他這樣的層次,錢財本身已經失去了意義。
除非,它能夠實現其他的目的。
說完,他便和楊愔二人走出了大莊嚴寺。一路上楊愔幾次都欲言又止,最後卻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
「有什麼話就問吧,憋著也很難受的。」
來到寺廟門口一棵柳樹旁,高伯逸輕聲問道。
「這些黃金,你打算如何使用?」
楊愔眼巴巴的看著高伯逸,他當然是希望把這些錢充實到國庫里面,那樣又可以做很多事情了。
只可惜高伯逸對此另有打算。
「我覺得,放在大齊開發銀行比較好,我另有用途。
今晚我會在大莊嚴寺里擺一個齋菜宴,你去把大家請來吧。」
高伯逸口中的「大家」,自然是指某些特定的人,也就是那些精彩在幕後操縱一切的北方漢人世家話事人!
「你又是想做什麼?如今先帝還未下葬,你不要搞出什麼事情來啊!」
楊愔委婉的警告高伯逸不要胡來。現在這鄴城,水還真是很深,容不得你去「弄潮」。
「到時候就知道了,放心,我不會做無聊的事情。」
高伯逸當然不會做無聊的事情。晉陽鮮卑眼看著就要發兵鄴城,他又怎麼會胡來呢?想作死也要分時候啊!
……
鄴南城南門外,高長恭將自己的佩劍遞給庶兄高孝珩,長嘆一聲道︰「此去洛陽,一切小心為上。鄴城的事情,兄長就不必操心了。」
如今鄴城早已不是高氏皇族一言九鼎的地方,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也好。將高孝珩調到洛陽當刺史,高伯逸事先已經通知過高長恭了。
「如今家里只有你一人在禁軍當中,你也要小心行事啊!」
高孝珩比高孝琬要穩重太多,他也知道,現在這個時候,沒有胡鬧的資本。好好的鍛煉自己,經營勢力和人脈,才是長久之道。
無論這北齊的政局要如何發展。
「晉陽若是派人來游說兄長,兄長切不可答應。」
高長恭苦勸了一句,雖然他知道這並沒有什麼卵用。
「行了,這事為兄自然會考慮的。若是高伯逸不敵段韶,我也要為家里打算打算。」
高孝珩似乎另有打算,不想跟高長恭多說,拍拍馬**就走了。
看著高孝珩遠去的身影,高長恭深深嘆了口氣。一邊是親兄弟,一邊是義兄弟,他夾在中間很難受。
然而,他卻又沒什麼選擇!如果這個時候鬧情緒,放棄手里的軍權,那麼他們高澄一脈,將會更加式微。
如今高伯逸看在兄弟情義的情況下,尚未打壓他,那麼,他就必須要在鄴城這樣不利的環境里堅持下來。
這就是男人的擔當,也是家族的責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