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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6章 新年“快樂”(6)

「過癮!真是過癮!」

晉陽府邸的書房里,大月復便便的斛律金披著一張熊皮的大氅,翹著二郎腿,坐在胡凳上看書。

一邊看還一邊吃肉干。

這本書叫《三國演義》,乃是兒子斛律羨派人特意去齊州的書鋪里購置的,整個晉陽也只有這一本(他自認為的)。要知道,此時沒有印刷術,書都是靠著手抄。

因此,讀書人往往就是寫書人和抄書人,又讀書又寫書又抄書還賣書!

所以你弄到一本可以打發時間去消遣的書,也是很不容易的。因為一來讀書人很金貴,最起碼也是權貴家的幕僚,就算抄書也會抄一些實用性強的書。

比如說兵書。

如果沒有貴人「贊助」,基本上那些閑書不可能在市面上流轉。

比如說南朝宋出世的《世說新語》,就是南朝宗室劉義慶組織門客們編輯撰寫的,如果沒有背後金主給錢支持,要流傳後世簡直難以想象。

文化粗淺,為人豪爽的斛律金,看那些晦澀的兵書不甚了了,然而看這本《三國演義》居然看出了文化人的感覺,那叫一個酣暢淋灕啊。

此時正看到常山趙子龍銀甲銀槍,于亂軍之中七進七出,那是怎樣的一種豪邁爽快啊!

適度YY,乃是獲得爽點的不二法門!

「唉,這高伯逸,確實是知兵的人。」

斛律金戀戀不舍的將書放下,看到扉頁上的「高伯逸著」這幾個字,眼神復雜。

《三國演義》雖然只是一本通俗易懂的書,然而里面的謀略和兵法,卻並非胡編亂造。斛律金乃是打老了仗的人,參與了高歡與宇文泰之間的所有斗法!

所以對于這本書,任何人,包括高伯逸在內,都遠遠沒有斛律金理解深刻。

現在晉陽局勢詭譎,宛若曹丕曹植二人奪嫡。斛律金冷眼旁觀,並不言語,六鎮內許多重量級大佬來找他「站隊」,比如說賀拔仁。

他都當自己沒听見一樣。

斛律家族比較奇怪,他們縱橫東魏北齊軍界,然而卻都不是說一不二的存在,只是擔任著「鼎力支持者」的角色。

這樣有個好處就是,他們既能在六鎮內部吃得開,也可以在高家皇室那邊受信任。

試問如果斛律家是六鎮鮮卑的領袖,那高洋還睡得著覺嗎?留著斛律光在鄴城豈不是把腦袋交到對方手里?這是斛律家族的生存之道,他們家風光了幾十年,靠的就是這種站隊技術。

「老爺老爺,大事不好了!」

一個老奴推開書房的門就直接沖了進來。

此人叫阿柱,乃是斛律金的「蒼頭奴」,也就是牽馬抗馬槊的親兵,這種人跟主人一般都是幾十年的主僕關系,如果主人能活幾十年的話。

比如說劉桃之就是高歡的蒼頭奴,一直受到高氏皇族的信任,誰當皇帝,他听命于誰。

「都要過年了,有什麼不好的?」

斛律金皺著眉頭問道。

「小郎被婁太後打殺了!」

阿柱說出了一個讓斛律金心驚膽戰的消息!

在護送高湛回晉陽的路上,遭遇馬匪侵襲,五百禁軍全軍覆沒,高湛亦是殞沒于亂軍之中,僅斛律世雄一人身免。

隨後斛律世雄逃回晉陽,沒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晉陽宮稟告軍情,結果被婁太後以「臨陣月兌逃」的罪名直接打殺!

「欺人太甚!」

砰的一聲,斛律金一拳頭砸在桌案上,茶水都濺出來了。

熱血直沖腦門,斛律金現在就想沖進晉陽宮跟婁昭君拼命!

深吸了一口氣之後,他慢慢的冷靜了下來。

這事婁昭君做得確實很過分,然而細細的追究起來,好像斛律家並不佔理啊!

看起來很荒謬,然而卻是不爭的事實。

比如說,有個老女乃女乃不走斑馬線過馬路,一顫一顫的快要摔倒了,你到底扶不扶呢?

如果她不是踫瓷,你去扶一把,可以順利把她送到對面,可是你自己卻過馬路沒走斑馬線,違反了交通條例!

如果不扶,老人家在你面前出事,比如說被來不及剎車的車輛撞到,你良心難免不安。

軍法就是軍法,斛律世雄作為一軍主將,臨陣月兌逃就是死罪,婁昭君殺他毫無問題。

當然,作為三朝老臣,不看僧面看佛面,婁昭君這事做得很不地道,再怎麼說也是我斛律金的嫡孫,你說殺了就殺了?問過我沒有?

這事,只怕……還真要不了了之。

「退下!」

斛律金無力的對著阿柱擺了擺手。

「老爺,小郎這就白死了?」

阿柱不甘心的問道。

若是高歡也就罷了,婁昭君一個婆娘,就憑她也配麼?

「是不是我很久沒用家法,你皮癢了?」

斛律金紅著眼楮怒吼道。

「奴知錯了!」

阿柱雙手攏袖,將頭低得很下,身體慢慢後退。他能感覺得出來,斛律金壓抑著怒氣,這個時候,走得遠一些比較妙。

等他走了之後,斛律金的身體才軟下來,平日里十分威嚴的那雙眼楮,變得失去光彩,有些暗淡起來。

「你應該會給我個說得過去的借口,對吧?」

斛律金喃喃自語的說道。

借口麼?當然會有借口了。

一個時辰以後,婁昭君派人來府上了。

「太後懿旨,宣斛律老將軍進宮一敘。」

楊約拿著一份黃色的帛書,面無表情的交給斛律金。

「楊約,我問你,我孫子斛律世雄是怎麼死的?」

他死死的盯著楊約的臉問道。

「如果我說是太後失手殺死的,斛律老將軍信麼?」

「自然是信的。」

斛律金面沉如水的點點頭。

「所以就是太後一時激動,失手殺了令孫。太後說是什麼理由,那就是什麼理由,豈能由我這個微小的宮人說了算?」

楊約對著斛律金拱拱手,然後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你先回宮,我準備一下就來。」

斛律金沉聲說道。

「老將軍請便,在下告辭了。」

楊約大步離去,外面鵝毛大雪,他的腳印很淺,不久就被大雪所蓋住,隱沒不見。

「老爺,您真的打算去晉陽宮麼?萬一婁太後不懷好意怎麼辦?」

阿柱有些不甘心的問道。

他們斛律家的人,何曾可以被這樣任意打殺了?

主辱臣死,斛律金受辱,他這個當蒼頭的按道理要上去跟對方拼命的。

「不去還能怎樣?現在齊國是姓高的,不是姓斛律的。」

斛律金冷冷的說道。

「可婁昭君並不姓高啊!」

阿柱梗著脖子強辯道。

嗯?

斛律金突然覺得,阿柱這個蒼頭雖然忠心又呆板,可愚者千慮必有一得,他剛才那句,說的似乎……也不無道理。

這個國家不姓婁,至少現在還不姓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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