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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章 斗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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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說著話,皇後娘娘讓宮人將召見過的命婦帶去後花園里游玩。放眼望去,大殿里不過剩下五六個人。

大家互相張望,禮貌地打招呼,然後低下頭和身邊的人悄悄說話。留下來的都是年紀比較小的宗室婦。內殿里人少了,說話的聲音就格外清楚,大家不能再放肆地交頭接耳,還好時間過的很快,琳怡被最後一個叫進內室。

皇後娘娘手扶著鳳凰紅緞圓枕,看著琳怡行了禮,微微一笑讓女官賜坐。

皇後上下看看琳怡,「生了孩子,怎麼還這樣縴瘦。」

琳怡回道︰「妾身是隨了母親。」長房老太太總是這樣說,蕭氏就是怎麼也豐腴不起來。

皇後頜首,「孩子怎麼樣?听說皇上賜了暉字,」說著笑容更深,「是好名字,要知道宗室營里好字用的多了,想要取好听又寓意好的不容易。」

比暉哥晚出生行二十的孩子就用了「春」字。永春,用作女孩名字也就湊合,男孩子怎麼都覺得怪怪的。

琳怡起身謝恩,「要不是皇後娘娘賜下的女官幫襯,妾身也不能母子平安。」

說起這個,皇後娘娘鳳目輕抬,「是你有福氣才能熬過這一關,」說著頓了頓,「我听說是姻語秋施針才幫你止住血。」

琳怡不敢隱瞞,「是有位張風子將止血的針法教了姻先生。」

皇後對張風子的事早有耳聞,既然提起來了,就想問個清楚,「都說張風子和番僧學了些妖術,你親身體會可是如此?」

張風子就因這樣的罪名下了大獄。琳怡身子坐的更直,「依妾身來看,針術和灸術在《病能論》和《史記》中都有記載,最早可見《黃帝內經》,絕不是番僧的妖術,姻先生給妾身針灸過後,還依照張風子所說寫了張方子,這樣內外兼治妾身才得以痊愈。」

皇後听著拿起矮桌上粉彩荷花茶碗來淺酌了一口,抬起清亮的眼楮看向琳怡,「你是知曉本宮會問起張風子的事,所以早就想好了怎麼為張風子辯駁,」說著目光微深,「本宮第一次見到你,就知道你是極聰明伶俐的,只是你年輕難免太過大意,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要想清楚,免得言多語失,惹禍上身。」

這是告誡她不要動太多心思,皇後娘娘向來和藹,能直言告誡她已經是萬分嚴厲。張風子的事她還該不該接著往下說,若是說多了,恐怕皇後娘娘立即就會讓她退下。

雖然已經是立秋,卻沒有半點的風吹進來,琳怡的領子上立即感覺到汗浸的濡濕。這次進宮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一步走錯前功盡棄。琳怡仔細听著內殿里的聲音,皇後娘娘這樣說必然有她的深意。

琳怡臉上肅然,忙起身跪下來,深吸一口氣,漸漸冷靜下來,攥起了拳頭裝作是十分緊張的模樣,「皇後娘娘訓斥的是,妾身是想要替張風子說話,那是因為妾身受他恩惠,所以才拿定主意,若是有機會必然實話實說,剛才皇後娘娘問起,妾身心中大喜,一是能盡到臣子的忠心,二是能得償夙願還了恩情,話就多了起來。」

皇後牡丹花的護甲輕輕一動,琳怡的頭更低了些。

「你倒是不瞞著本宮,」皇後說著嘆口氣,「起來吧。」

琳怡這才慢慢地站起身,退到一旁站著。

皇後神情莊重看不出喜怒,「張風子的藥方你可記得?」

琳怡忙道︰「妾身記得。」

「寫下來,改日本宮讓太醫院瞧瞧,是不是如你所說,張風子用的不是番僧伎倆。」

琳怡心中一輕,張風子的案子壓了幾個月,如今朝中爭論海禁之事,現下正是該提起的時候,皇後娘娘剛才對告誡她,是做給那些眼線看,好讓人知曉她和皇後娘娘並非早已經串通好。

宮人準備好紙筆,琳怡走過去寫藥方,提起筆來手一抖墨頓時滴在紙上,琳怡歉意地看向旁邊的女官,女官頜首重新換了一張紙,琳怡又寫錯了一次,這才將藥方呈上去。

皇後只看了一眼就吩咐女官將藥方放起來。

「女眷都去哪里了?」皇後問起來。

旁邊的女官忙回道︰「都在御花園里。」

皇後頜首看向琳怡,「陪著本宮走走。」

琳怡行禮應一聲,輕手輕腳地跟在皇後身邊侍奉。

出了景仁宮,往東走就是內宮的小花園,命婦都聚在那里說話。

女官在一旁稟告,「鳳儀亭已經收拾好了,娘娘去那邊小坐吧!」

鳳儀亭是皇上大婚之後特意為皇後建造的,原來不過就是花園中的八角小亭,後來推翻重建,亭頂是一只鳳頭,周圍是能拆卸的雕花窗,到了夏天將窗子摘下掛上紗簾,被風一吹就像一只飛翔的鳳凰,故名鳳儀亭。

「都說你針線上細致,康郡王的衣服常有些別致的花樣,上次惠和郡主進宮還說起來,我看那手做的盤扣是極好的,比內務府送上來的精致許多。」

琳怡低頭道︰「只是粗劣的本事,在福寧時見過繡娘做,自己就改了改,大家會覺得好看,是因為之前沒有人在扣子上下功夫,不過只是中看不中用,不太好系,放在袖口做些點綴倒是好。」

皇後娘娘頜首,像是想到了什麼仔細思量,「本宮年輕的時候也愛做些小東西,族中姐妹不少,京里還有幾個手帕交,大家聚在一起總想著自己身上出些彩,只有在佩戴上下功夫。」回想起那些日子過的很暢快,一轉眼間,她身邊的人都不在了,她做了皇後不但沒讓他們得利,反而受了牽連。

要不是太後娘娘看重的惠妃在大選前崴了腳,也不會選她為後,大家都說她命格極貴,乃是天意如此。現在想想,她情願和惠妃對換,哪怕在後宮做一個籍籍無名的貴人,孤老宮中,尚能保住全家性命。

皇後想著看到自己宮鞋上的鳳凰,嘴角浮起一絲極淡的笑意。年少時的意氣終究不敵歲月蹉跎。皇上變了,她也變了。她不能怪皇上情薄,皇上也不要怪她為自己盤算。花園里的青竹落在青石路上,遮出斑駁的影子。

琳怡陪著皇後走過去,一陣風吹過正覺得清涼,隱約听到不遠處有爭執的聲音,皇後皺起眉頭,旁邊的女官立即道︰「是誰在那里?」

青石路轉彎處走出幾個宮人,接著是一位身著粉色妝花褙子的命婦。琳怡忙低下頭向來人行禮,那人也顧不得其他,上前給皇後娘娘請了安。

「麗嬪不在宮中歇著怎麼倒來了這里?」皇後表情平和,聲音中卻帶著威嚴。

麗嬪臉上明顯露出懼意,可不知想到了什麼,脊背卻挺直了些,對著皇後娘娘跪下來,「皇後娘娘,您救救臣妾肚子里的孩子吧!臣妾就算來世做牛做馬也要報答皇後娘娘。」

這樣熟悉的話,就算在內宅也是常見的,妾室向來這樣求正室,尤其是麗嬪楚楚可憐的模樣,任誰看了都要心生憐愛。

「太醫院不是已經診治了?你只要按時服藥,好生養著,自然該有好轉,」皇後說著看向麗嬪身邊的女官,「若是身邊人手不夠,本宮多給你撥幾個伺候。」

女官嚇得腿抖忙伏地道︰「奴婢該死,奴婢勸不住主子,奴婢不敢硬攔主子。」

麗嬪趁著這個機會東張西望不知道在找誰,皇後娘娘仿佛也沒有看到似的,也不讓人將麗嬪扶起來,嘆口氣低頭看著麗嬪,「你到底想要本宮怎麼做?」

麗嬪仿佛看到了希望,慌忙道︰「奴婢听說做些法事能為孩子祈福,眼看就是中元節,最是靈驗,宗室營里有婦人因此保住了孩子,」眼楮一轉看到琳怡,才想起琳怡是宗室婦,立即向琳怡求救,「那個廣寧師太為僖嬪姐姐治好了病。」

听到提起廣寧師太,琳怡目光一縮,避開了麗嬪的注視,不由自主地還向後退了半步。

皇後注意到琳怡的異樣,沉吟片刻讓人將麗嬪扶起來,「你先回去歇著,我問問情形自有計較。」

麗嬪還不肯走,過去攙扶的女官低聲道︰「娘娘您莫要亂動,小心傷了肚子里的龍種。」

麗嬪這才軟下來。

等麗嬪一行人走遠,皇後娘娘在鳳儀亭里坐下,琳怡站在一旁不敢說話。

半晌,皇後抬起頭看琳怡,「這里沒有旁人,有什麼話你就說吧!」

琳怡跪下來,低下頭,「妾身不敢亂說。」

皇後道︰「但說無妨。」

琳怡抿了抿嘴唇,「妾身也請過廣寧師太為老夫人治病……臣妾覺得廣寧師太徒有其名,不可信。」

皇後訝異地看向琳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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