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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十一章 扔鍋

回到府衙,胡應嘉看著地上那幾扇今日上午才被踹倒的門板,再看看角落處清晰可見的斑斑血跡,抬頭正瞥見還戳在大樹上的短矛,看似平靜但兩手微微顫抖。

在幾乎陷入絕望的時刻,錢淵如神兵天降一般出現,收攏大軍,扣押王本固,處事果決,令眾人俯首,即使貴為浙江巡撫的侯汝諒也無力抗衡,這讓胡應嘉如何不激動。

「克柔,錢龍泉跋扈至此,委屈你了。」侯汝諒嘆道︰「但以兵部侍郎餃巡視海疆,侯某也無能為力,還望克柔以大局為重。」

呃,胡應嘉差點沒反應過來,我委屈什麼?

對了,目前我還是他錢展才的對頭呢。

略一思索,胡應嘉就明白侯汝諒這話的意思了,人家錢淵鞭打王本固,一腳將其踹暈,現在還扣在縣衙里,顯然是將其作為主要目標。

咱們就別去湊趣了,順水推舟將黑鍋扣在王本固頭上好了,而錢淵之前一系列的言語也顯示了他有這方面的意願。

所以,要以大局為重!

把鍋扔給王本固,那就是大局!

至于侯汝諒為什麼要如此暗示,那就要問問胡應嘉為什麼之前在甬江岸邊,侯汝諒、董一奎、董一元、方逢時異口同聲反水的時候,他一言不發了。

胡應嘉心里哭笑不得,但臉上擺出一副為難神情,「汪直逃竄,商路斷絕,胡某辜負師相重托,但如若……子民兄諸般作為均為社稷思慮,胡某實在不忍……」

一旁的侯汝諒、方逢時、董一奎在心里齊齊冷哼一聲,什麼狗屁為社稷思慮,他王本固是玩命找錢展才報仇,向首輔獻媚呢。

胡應嘉哭笑不得,自己當時真的沒必要那麼……這不是怕那句事泄導致汪直逃竄,最後查到自己頭上嘛。

看胡應嘉默許,眾人都松了口氣,這幾個人里面,只有胡應嘉是徐階心月復,其他幾個都只是黨羽,以徐階為靠山,但關系算不上特別近。

在側廳坐定,抿了幾口茶,略微舒緩情緒後,方逢時嘆道︰「當日王子民行此險事,方某便不贊同,太過陰詭……」

侯汝諒瞥了眼過去,娘的馬後炮倒是精熟,巡撫衙門去文相詢,以為我不記得你是怎麼回文的?

「今日所見,錢龍泉直趨陣前,言辭犀利,跋扈非常,旗號一立,眾軍束手,不敢妄動。」方逢時若有所思道︰「如此威勢,朝中怎麼會放其南下,而且還是加兵部侍郎餃巡視海疆?」

一時間廳內沉默,的確,按官場規矩來說,錢淵在東南官場、軍中有這麼大的影響力,朝廷一般是不會讓他再赴東南的。

不過,按規矩來說,錢淵當年在東南立下如此大功,稅銀又關乎朝廷大計,他理應以此邀功而避嫌,但錢淵反其道而行之,一直沒有實權但始終試圖將東南通商事握在手中。

董一奎吞吞吐吐試探問︰「會不會是假的?」

看眾人投來詭異的視線,董一奎攤手道︰「加兵部侍郎餃,南下巡視海疆,如此大事,就算陛下許可,高閣老許可,但……」

「師相決計不許,除非陛下直接中旨。」胡應嘉接口道︰「就算陛下中旨,師相也會立即派信使南下……何況陛下中旨,可能性不大。」

這句話大家都懂,和嘉靖帝比起來,如今這位陛下不是那種明斷剛強的君主,剛剛登基一年多,不太可能在這種國之大事上一意孤行。

侯汝諒搖頭道︰「想不通,想不通……」

當然想不通,錢淵冒險將譚七指的真實身份暴露出來,並帶上了關乎到內承運庫的皇家船隊,才使隆慶帝下定決心。

董一奎又重復了遍,「會不會是假的?」

沉默片刻後,胡應嘉搖頭道︰「不可能,或許是錢展才密求陛下?」

頓了頓,胡應嘉解釋道︰「錢展才得兩任帝王寵信,今上潛邸之時常去隨園,听聞有時候錢展才高臥酣睡不起,今上也不在意。」

方逢時早年曾經在京中任戶部主事、工部郎中,但之後外放一直在知府位置上打轉,對京中諸事了解不多,听到這話不禁失態到齜牙咧嘴。

董一奎呆了半響,頹然道︰「那接下來……」

「接下來,就要看他錢展才如何收拾這殘局了。」侯汝諒笑吟吟道︰「不過,本官前日抵達鎮海,力勸王子民勿起戰事,可惜御史奉天巡按,不受巡撫管轄。」

董一奎渾身一緊,險些罵娘,你個不要臉的!

但仔細想想,居然是真的,侯汝諒抵達鎮海的確是勸王本固息戰,只不過後來被王本固勸動,如果胡應嘉和自己肯替其隱瞞,還真露不出來。

但自己呢?

侯汝諒咳嗽兩聲,「董總兵雖手掌一省兵權,但事事不得不俯首王子民,其間……想必錢龍泉知曉內情。」

面無表情的胡應嘉看著這一幕,在心里琢磨自己得記得清清楚楚,回頭和鄭若曾踫一面。

距離府衙不算太遠的錢家宅院的後院中,錢淵皺緊眉頭,「父親,身份已然泄露,就不要……」

「不去,如何取信汪直?」錢銳霍然起身,揮袖道︰「不用說了!」

錢淵的臉有些扭曲,其實這是最好的機會,父親離開汪直的最好機會,此時月兌身,匯集已經離開汪逸的兄長錢鴻,不必隱姓埋名就能月兌身。

「父親,招撫汪直,設市通商,于國多有大功,此次雖是巧合,但大戰不起,父親亦有功勞。」錢淵用力拉著父親的衣袖,「就算當年父親為徐海謀主,也足以抵消!」

「難道你想有個曾為徐海、汪直謀主的父親?」錢銳手腕用力,將衣袖拉開,「你不在乎,但為父在乎。」

「青浦徐氏堂號,難道族譜上有個曾淪為倭寇,燒殺搶掠,設計數度大敗官軍的錢剛直?!」

錢淵有一種飄忽感,從某個角度來說,自己從來沒有融入到這個時代。

這個時代的士大夫對家族的向心力是後世無法比擬的,錢銳寧可漂泊海上,寧可隱隱無名,也不肯再回錢家,原因有很多,比如一直隱藏在內心深處的愧疚感,但最重要的還是怕玷污家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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