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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七十八章 勾搭

鄭若曾還在心里琢磨,那邊沈明臣興致勃勃的捧著一個紙包過來,「來來來,嘗嘗,食園長生果……沒听展才提起過啊!」

「展才稱其花生,也不知道典出何處。」茅坤剝開一個丟進嘴里,「現在但凡是番地產物,都掛了個錢家、食園的名號!」

「汪五峰得封靖海伯,但民間還是將展才與博望侯相較。」沈明臣邊吃邊說︰「坊間還傳聞,當年展才發現辣椒……這才一心要開海禁通商……哈哈哈!」

鄭若曾也忍不住笑了,錢淵在東南有很多張臉譜,被海商視為「財神爺」,被官場視為「名將」,被倭寇視為「掃帚星」,被士卒視為「錢砍頭」,但在民間被稱為食園之主……用錢淵本人的話說就是「吃貨」。

吃貨這個名頭,再加上這些年東南民間漸漸富庶,使得錢淵的名聲比前些年有了不小的變化……當年「錢砍頭」可是能止小兒夜啼的存在。

就在海市里閑逛了一個上午,直到肚子餓了,三人才起意離開,在海市門口撞見了宋繼祖。

「宋同知。」

「鹿門公、開陽公、句章公。」滿頭大汗的宋繼祖一邊不顧體面的搖著蒲扇,一邊行禮,「適才眼拙……」

「好了,好了。」沈明臣笑道︰「你先忙著吧,回頭再敘。」

宋繼祖在寧波府地位不高,主要負責威遠城、碼頭、各處商市、鎮海縣城擴建管理諸事,被臨時遣派到杭州府來負責海市,也算胡應嘉用對了人。

但宋繼祖也被視為錢淵一黨,當年他身為鎮海知縣,就是得錢淵舉薦升任同知的,這些年勤勤勉勉,很得人心。

遲疑了下,宋繼祖走得到鄭若曾身邊,輕聲道︰「前幾日回鎮海,粗略算了算……五月份稅銀可能激增。」

「約莫多少?」

「至少十五萬兩。」宋繼祖低聲道︰「設置海市,對海貿推動頗有益處。」

鄭若曾看似無意的點點頭,寒暄幾句後轉身離去。

「記得之前伯魯兄提過,今年平均每月稅銀需達十三萬多兩,十一月份稅銀不低于十六萬兩?」沈明臣好奇問︰「是陛下的意思還是內閣的意思?」

茅坤嗤笑道︰「若是陛下,如何會批紅時胡克柔外放寧波知府?至于內閣……」

「錯了錯了。」沈明臣失笑道︰「華亭、新鄭可不實指派不動展才。」

「是和戶部尚書礪庵公。」鄭若曾搖頭笑道︰「展才在信中頗為忿忿,礪庵公去年舉薦平泉公調任戶部侍郎。」

「對對對,有這事。」沈明臣哈哈笑道︰「想必展才憋屈的很,被逼著應下的,說起來胡克柔還幫了忙呢。」

「憋屈是憋屈……」鄭若曾低聲呢喃,但被逼著應下……就未必了。

三日後,茅坤因為叔父過世回鄉奔喪,沈明臣因佷兒沈一貫今年赴鄉試暫留杭州府,只有鄭若曾一人啟程沿水路往東回鎮海。

站在船頭,鄭若曾低頭盯著流淌的河水,水面上波瀾起伏不定,正如他如今的內心。

這兩個月來,他和錢淵依舊保持著極高的通信次數,也常常提起胡應嘉設置海市事,看起來正常,但實則很不尋常……鄭若曾考慮過要不要接下來在信中提示一二。

你總不會忘了去年咱們在隨園前院聊天的內容吧?

那天也沒喝酒,你錢展才不至于全忘了吧?

那日胡應嘉放了錢塘高家一馬還能說是初來乍到,後來對潘家、陳家的船隊毫無阻礙已經有點古怪了,再到設置海市,將大量錢淵舊部召來出任管事……鄭若曾開始懷疑胡應嘉和錢淵之間是不是有隱秘的聯絡。

這些只是線索,最關鍵的是,鄭若曾清晰的記得,去年自己因曾銑昭雪平反事入京,曾經在隨園和錢淵討論過東南走私復起,後者隨口說出理應在蘇州、杭州這些能借助南北運河的大城設置海市。

鄭若曾還記得錢淵提起一個詞……貨物集散中心。

雖然沒有去查證,但鄭若曾能肯定,胡應嘉破局手筆是來源于錢淵。

錢淵這些奇思妙想往往和時代慣例是不符合的,鄭若曾對此也有認知,他不信那麼巧,錢淵所想正好也是胡應嘉所想。

但是,為什麼?

胡應嘉是徐階心月復門生,而徐階和錢家雖是姻親,但早就勢不兩立。

而胡應嘉和隨園大部分士子雖是同年,但毆斗都不止一次了,鼻梁骨就是孫鋌打斷的,其當年南下查驗紅薯事,和錢淵幾度發生沖突,甚至被罵得面紅耳赤,傳聞嘔血不止。

錢淵居然會手把手教胡應嘉如何破局?

鄭若曾絕不信這是出自于錢淵的公心。

開玩笑,如果錢淵真那麼公正無私,一心為國,何至于將寧紹台視為屬地,何至于在東南扎下如此深厚的根基,何至于將通商事視為私事?

只有一種可能,胡應嘉和錢淵私下一直有聯系。

黃昏時分,船只抵達鎮海,鄭若曾放眼望去,碼頭處停泊著數十艘船只,各式裝載貨物的馬車、牛車絡繹不絕,精神抖擻的胡應嘉正站在高台上凝神細看,時不時高聲嘶吼幾句。

每個執政者的風格都是不同的,唐順之執掌通商事更多是用人,細查關鍵地方,而胡應嘉卻是親身上陣,事無巨細,當然了,這和後者剛剛執掌通商事,能放心用的人不多也有關系。

「開陽公回來了。」胡應嘉笑著看向走來的鄭若曾,「听聞開陽公、鹿門公去了杭州?」

「得益于海市旺盛,出海船只比去年大有增長,必然稅銀激增。」鄭若曾恭維道︰「府尹大人此舉,不局限鎮海,連通三府,如此破局,實是奇思妙想,非常人能及。」

胡應嘉臉上略略有不自然的神色,謙遜道︰「開陽公過譽了……」

「絕非過譽!」鄭若曾正色道︰「在下去信京中,展才亦拍案叫絕!」

胡應嘉一時無語,他覺得面前這老頭完全在扯淡……這壓根就是錢淵的主意,甚至其中不少細節都是錢家護衛通過張三輾轉送信告知的。

看看胡應嘉的神情,鄭若曾差不多心里有數了,不用去查證,面前這位肯定勾搭上了錢淵……也不知道是怎麼勾搭上的。

展才啊展才,你這勾搭人的能力,真是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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