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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六章 疑惑

城固縣。

已然快入冬了,錢淵無聊的站在田地邊,看著漫山遍野的蕭瑟黃葉,身邊的梁生率十余護衛肅立。

田地里,農夫們正在衙役、小吏以及京中戶部小吏的視線中將紅薯一個個翻出地面,時不時傳來驚呼聲。

周詩挽著衣衫下擺大步走過來,滿臉喜色,「展才,只等了十日,居然變化如此之大。」

「霖原公的《甘薯論》中有記載。」錢淵隨口應付道︰「北地紅薯,最後一個月,果實猛漲。」

跟在周詩身後的胡應嘉笑道︰「已然起獲十余畝,粗略一算,約莫畝產十六石。」

這在錢淵的預料之中,他隨意點點頭,心里還在琢磨著昨日夜間隨園才送來的密信。

徐階已經在幾天前正式上位內閣首輔,吏部尚書歐陽必進得許致仕歸鄉,但工部尚書趙文華上書請求致仕被留中。

嚴嵩死前將家財全數送出去……這筆豐厚的賄賂顯然起到了作用,大半年前的那次賄賂,嚴世蕃卻死了,這次……嘉靖帝放走了嚴嵩的小舅子歐陽必進,卻留下了嚴嵩的義子趙文華。

這顯然是在告誡徐階,不要趕盡殺絕。

吏部、禮部,六部中最重要的兩個位置都出缺……錢淵在心里盤算,無論是徐階還是李默、吳山、高拱,只怕都沒有合適的人選推上去。

不過這都是狗咬狗的事,錢淵也懶得管,說的明白點……要不是聶豹的事橫在心里始終讓自己難以平意,如若徐階不對東南出手,自己也不會去觸對方的霉頭。

「咳咳。」

「咳咳咳。」

周詩已然走遠,胡應嘉袖袍捂嘴不停干咳,好一會兒之後錢淵才回過神來,笑著問︰「克柔兄昨夜著涼了?」

「說笑了。」胡應嘉看了眼梁生。

錢淵眉頭一蹙,示意護衛散開。

「昨日接到京中來信,些許小事還要拜托展才和嘉旭。」胡應嘉直接了當道︰「故三邊總制曾公妻兒流放城固。」

錢淵瞳孔微縮,點頭示意,「克柔兄可想好了?」

似乎背上的無形重負突然被甩開,胡應嘉神情輕松,「夫山先生名聞天下,據說與展才相交甚篤,不知最近可有書信來往?」

無頭無鬧突然提到何心隱,錢淵有些詫異,眯著眼打量著胡應嘉,後者卻拱手轉身離去。

何心隱辭去浙直總督府幕僚之後,入京講學住在耿家,後耿定向巡按江西,何心隱隨其南下,如今應該還在江西。

為什麼提到何心隱?

錢淵琢磨不透,心想回頭就讓人南下去探探,不過胡應嘉此人,自從去年那番長談之後,和隨園的關系有些怪異,雖然依舊敵視,但此次巡視陝西,言語行動中很是配合,話里話外從未提及徐階。

今天胡應嘉提到曾銑妻兒……不用說,肯定是徐階的意思,這也在錢淵的預料之中,只是沒想到動作這麼快。

但這條路,錢淵已然抽刀斬斷了。

這一刀,從六年前的嘉定,到這六年前錢淵對曾家的資助,再到嚴世蕃的死,這一刀徹徹底底將這條路斬斷。

看周詩那邊還在忙碌,胡應嘉挽起衣袖親自稱量記重,錢淵索性回了縣城。

城固縣是座小城,稱得上大道的只有東西,南北兩條街,錢淵下了馬,隨意在街上閑逛,突然看到一家小店,忍不住回頭笑道︰「梁生,你要不要上去收筆銀子?」

梁生嘿嘿笑了笑,「少爺,我去買幾個,中午大家伙兒都在外頭,沒吃什麼熱乎的。」

沒想到肉夾饃都傳到陝西了,錢淵好笑的在心里想,後世西北人應該不會將肉夾饃視為地方特色了吧……不過類似的事已經發生了很多很多,畢竟錢家酒樓的菜式太豐富了。

接過肉夾饃啃了幾口,錢淵有點意外,這味道比酒樓的還要好……嘖嘖,搞不好還是人家的地方特色呢。

「少爺,又有信來。」留守縣衙的周澤迎出來,「是口信,人已經打發回去了。」

錢淵將最後口咽下去,「說。」

「兵部尚書楊惟約調吏部尚書,南京禮部尚書季泉公調北京禮部尚書。」

後一條錢淵也猜到了,畢竟符合禮部尚書高標準的官員實在太少,孫升是最合適的那個,但前一條讓他無語……在張四維身上,在晉商身上下了注,結果楊博調任吏部天官了!

錢淵咂咂嘴,「兵部尚書何人接任?」

但願不是左侍郎江東……之前大半年,隨園和張四維來往頗密,和江東原本還挺融洽的關系已經蕩然無存了。

「陛下起復前兵部尚書鳳泉公。」周澤兩眼茫然,顯然只記下了這句話,不知道這位是誰。

「王邦瑞……王老爺子今年也六十多了,還被拉出來……」

錢淵搖搖頭,還真是嘉靖帝的一貫作風啊,當年的謝遷,現在的李默,也都是一大把年紀了還被嘉靖帝起復,最慘的還是費宏,都快七十歲了還被嘉靖帝拉出來,結果六月啟程,八月入京,十月初就死了……硬生生讓人死在外地。

而這位王邦瑞,正德十二年進士,「庚戌之變」後,兵部尚書丁汝夔下獄,王邦瑞接任兵部尚書,主管京營,後遭仇鸞進讒而被罷官。

起復王邦瑞……錢淵忍不住又嘖嘖兩聲,一方面打壓高拱,另一方面起復王邦瑞,嘉靖帝還是玩的那一套,權力制衡的把戲。

因為王邦瑞是河南人,祖籍山西,兩邊都是高拱的同鄉,而且還是高家的姻親。

不過這些錢淵也無所謂,高拱是支持開海禁的,和自己雖然有隙,但卻沒有本質的矛盾,至少這個位置沒有落到徐階手里……不然兵部一道調令將楊文、張三、盧斌等人調走,自己還真得赤膊上陣了。

當天夜里,錢淵始終在琢磨胡應嘉今天的第二句話,何心隱、耿定向……到底有什麼玄奧?

錢淵無意去找胡應嘉問個究竟……能說明白的人家今天白天就說了。

想了很久,錢淵嘆息著提筆寫下一闕詞,讓人送去驛館。

「雨落幽燕,白浪滔天,秦皇島外打魚船。一片汪洋都不見,知向誰邊,往事越千年,魏武揮鞭,東臨碣石有遺篇。蕭瑟秋風今又是,換了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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