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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七章 火星和汽油

科道言官,其實是兩個機構,都察院十三道御史和六科給事中,合稱科道言官。

這是明朝特有的制度,不像御史台只能夸夸其談,科道言官手中既有權利,也能掌控輿論。

而都察院和六科最喜選新科進士,而且偏愛年齡較小者,以取其銳氣。

十三道御史主掌監察、彈劾,與刑部、大理寺並稱三法司,不僅可以對審判機關進行監督,還擁有「大事奏裁、小事立斷」的權利,為最高監察機關。

六科給事中,掌侍從、規諫、補闕、拾遺、稽察六部百司之事,下至百官,上至首輔甚至帝王,無所不規,若無銳氣,不過充數而已。

如錢淵當年沒能被選為庶吉士,入六科、都察院就是最好的選擇,隨園中年齡最小的冼烔就被選為戶科給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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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到晚心思都鑽在重錄《永樂大典》的陶大臨腳步匆匆直往戶科而去,他直到今天早上才得知多位科道言官彈劾錢淵,生怕冼烔鬧出事來。

剛走到門口,陶大臨腳步一頓,「文長,也為博茂而來?」

徐渭神情詭異的點點頭。

「博茂年輕氣盛,這兩年連續彈劾多人得手,真怕他忍不下這口氣。」陶大臨搖著頭道︰「待會兒好好囑咐幾句,文長你也說說他……偏偏又不像你和展才那般口舌犀利,斗什麼嘴!」

「不斗嘴。」徐渭古怪的側耳細听。

一聲尖銳的厲喝聲響起,隨之而來的是轟然炸響的喧嘩聲,伴隨著幾聲呼痛,有冼烔的,也有其他人的。

徐渭一把攬住急著往里面沖的陶大臨,笑著低語道︰「反正打不死,吃點虧就吃點虧!」

陶大臨反應過來了,瞪著徐渭,「不斗嘴?」

「嗯,直接動手。」徐渭聳聳肩,「現在進去小心吃虧,等會兒……噢噢,來了。」

陶大臨無語的看到興奮的孫鋌,正在挽袖子的陸一鵬? 沉著的孫鑨? 還有腰間鼓鼓的陳有年。

「文長,這有點兒戲了吧?」孫鑨不贊成徐渭自認的這神來一筆,「其他的不說? 定然要被言官彈劾!」

「那也不能讓博茂一人在里面吃虧啊? 咱們都是鄉黨!」孫鋌撇嘴道︰「展才在東南大殺四方,君澤兄在兵部多得贊譽? 外人都說隨園眾人均熟讀兵書? 通曉軍略!」

陸一鵬仔細的把袖子卷起來,低聲道︰「隨園士子一榮皆榮? 一損皆損。」

徐渭偏頭問︰「都察院那邊?」

「已經鬧完了。」年初回京入都察院的陸一鵬笑道︰「前輩上書彈劾,多有跟隨者。」

雖然徐階黨羽多有科道言官,他在都察院、六科中的勢力比嚴黨要大,但也無法掌控都察院和六科。

事實上? 沒有人能完全掌控都察院和六科? 這些年輕人啊……誰當皇帝懟誰,誰當首輔懟誰,懟天懟地懟空氣? 都是屬泰迪的!

徐階上位後,憑借科道言官趕走了高拱,但自個兒也很快被趕走……下手的也有科道言官。

之後張居正為了約束輿論? 對都察院、六科頗為警惕……結果呢? 科道言官前僕後繼? 奮不顧身,誓要弄死張居正。

簡而言之,都察院、六科都是曬得干的不能再干的木柴,現在還被人悄悄的澆上汽油,踫到個火星就能炸!

徐渭今天來,就是來做火星的。

一排六人陸續入門,先入眼的是鼻青臉腫,嘴唇滿是鮮血的冼烔,適才不太贊同此舉的陶大臨、孫鑨勃然大怒,孫鋌已經戟指罵道︰「誰動的手!」

對面鴉雀無聲,幾個家伙悄悄往後縮著腳步。

徐渭陰測測笑道︰「沒卵子的。」

論尖酸刻薄,徐渭絕不遜色錢淵,一句話立即將對面眾人的火氣勾起……太監才沒卵子。

一個身材瘦削的年輕人越眾而出,「隨園士子,好大的名聲,錢展才劫掠商船,殺人越貨……」

「何人作證?」陳有年高聲道︰「無物證,無人證,僅以流言便要定罪嗎?」

「風聞奏事!」

徐渭笑著伸手點點這人,「徐某認得你,胡應嘉,還是同年呢,書香門第,三代五進士,名聲遍傳海內。」

胡應嘉傲然道︰「胡某只是不敢污了祖上名聲。」

徐渭突然道︰「可惜族中叔伯殺人逾百,佔地百萬畝。」

胡應嘉大怒,「胡說八道!」

「風聞奏事嘛。」

「你是翰林官……」

「只听說都察院御史可風聞奏事,你六科也能?」徐渭冷笑道︰「懶得和你嗦了。」

不是懶得嗦,實在是時間不多,兩刻鐘前嘉靖帝因遼東饑荒召見嚴嵩、徐階,徐渭是抽了個空來鬧事的,等徐階回了直廬,說不定就沒機會了。

一旁的冼烔被扶起,陸續念出幾個名字……那幾個人站在原地,其他人默默退開。

徐渭當先沖上去,一記封門拳打在胡應嘉鼻子上,然後兩腳將其踹倒。

陶大臨和孫鑨自重身份倒是沒動手,孫鋌、陸一鵬、陳有年都跟著沖上去飽以老拳,胡應嘉被踩了好幾腳,只能抱著頭蜷縮起來,狼狽不堪。

實話實說,這是一場不折不扣的鬧劇,看上去沒什麼好處……雖然在明朝,文官斗毆算是比較常見的。

但日後陸一鵬、冼烔兩人,至少短時間內在科道言官里面都混不下去了。

其他人不說,胡應嘉就是個狠角色,原時空中這廝是能和歐陽一敬相提並論的,後者被後世某人稱為「罵神。」

而且這兩人都是原時空高拱被斥罷的關鍵人物,胡應嘉甚至曾經誣陷同鄉長輩沈坤募兵造反,沈坤因此下獄論死,為沈坤寫墓志銘的吳承恩為此頗為憤慨……吳承恩是胡應嘉的爺爺胡璉的學生,還是胡家的姻親。

關鍵時刻,一個年歲略長的中年人挺身而出,大喝一聲︰「住手!」

「隨園士子猖獗如此,看爾等今日如此妄為,便知錢展才在東南是何等人物!」

這位中年人是石英韶,嘉靖二十六年進士,選庶吉士,散館後入都察院為御史,嘉靖三十五年巡按宣府,去年末回京調任吏科都給事中,是六科的領軍人物。

徐渭又踹了半爬起來的胡應嘉一腳,環顧四周,冷笑道︰「今日便是為展才討點利息,大頭……你們等著展才回京,他連岳父都敢……」

話還沒說完,孫鑨扯了徐渭一把,一旁的冼烔臉上疼痛難忍,卻忍不住噗嗤笑出來。

陶大臨嘆了口氣,要知道今日鬧成這樣,實在是不想來,他向前兩步,拱手道︰「展才設市通商,于國有功……」

「劫掠百姓,使倭亂再起,這叫于國有功?」

「你哪只眼楮看到有倭寇侵襲沿海?」孫鋌罵道︰「百無一用,看到他人立功,心生嫉妒,百般刁難!」

石英韶被氣得臉色鐵青,眼眶欲裂,從袖中取出一張紙,厲喝道︰「石某已寫就奏折,定彈劾錢淵!」

看著徐渭領著隨園眾人離去的背影,石英韶轉身道︰「隨園眾人,猖狂至此,錢淵之囂張本朝罕見,諸君可願隨石某上書?!」

短暫的平靜後,四五個人陸續出列,其中兩人還從袖中取出早就寫就的彈劾奏折,響應的人越來越多,石英韶越來越滿意。

鬧這麼一出,實在是徐渭不得已而為之,徐璠雖然幫了個大忙,但昨晚徐階也用了不少手段,嚴世蕃使人傳信,徐渭才鬧了這麼一番。

一顆火星能不能燎原,很難說,但如果木柴上澆了汽油,那就沒問題了。

徐渭是那顆火星,而身為徐階學生的石英韶,就是那堆汽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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