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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一章 政治婚姻

其實有時候,徐階挺羨慕嚴嵩這個老對手,死對頭的。

都說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大家都不是什麼好鳥,好鳥也進不了內閣,這個就不大哥說二哥了。

治國平天下這個很難分出高下,徐階雖然恨不得將嚴嵩千刀萬剮,但也能理解對方的難處,如今的大明就像個破敗的屋子,只能靠一任又一任的裱糊匠糊弄。

但在齊家這一項上,徐階完敗于嚴嵩。

嚴嵩就一個老妻,可謂真正的白頭偕老,膝下獨子嚴世蕃,雖囂張跋扈,但實是聰明絕頂。

而徐階呢,青年喪妻,長子無人管教,續弦張氏再生兩子一女,雖然兩子年紀尚幼,但已然隱隱不和。

從去年開始,家中幾乎日日不寧,季氏和張氏都快鬧翻天了,張氏對徐璠千般不順眼,萬種看不慣……

獨女徐璨更是和徐璠成了仇家,而徐璠對兩個弟弟的態度自然也不會好……特別是二弟已經和錦衣衛指揮使陸炳的次女定親。

當然了,導火索是錢淵。

錢淵娶得嬌妻美眷拍拍**南下,但留下的爛攤子……這一年多了,徐府後宅幾乎看不到個笑臉。

正堂里,張氏正耐心的跟女兒細細述說,但徐璨顯然听不進去,一臉的不耐煩,月兌口而出︰「二十一了,居然還沒中進士,如何稱得上有才?!」

嘖嘖,話有所指,張氏一臉的無奈憤恨,二十一歲的錢淵已經身登皇榜被點為庶吉士入翰林了。

這一年多來,張氏細細挑選了十多個青年才俊,曾經一度入眼的顧從禮之子,也就是原時空徐璨的丈夫顧九錫,被一腳踢飛,差的太多了!

但無奈徐璨始終不點頭,就連相看都不肯去,只听張氏說說……只知道搖頭。

為什麼?

張氏當然知道原因,女兒這是在拿那殺千刀的錢淵在比對呢!

但錢淵弱冠之年即名揚東南,二十出頭就海內遍傳其名,身登皇榜,屢有戰功,即使在朝中也分量不輕,這樣的人物……哪里找得到?!

就算是稍遜一籌的青年才俊……別說徐璨想不想嫁,人家都不願意娶!

去年京中可是流傳徐璨心慕錢展才,但後者卻挑中徐階長孫女的傳言。

但女兒已經十八了,再不出嫁要成老姑娘了……張氏越想越氣,越想心頭怒火越旺。

張氏強忍怒氣,勸道︰「雖只是舉人,但後年會試,未必不能登科……府中清客看過他鄉試答卷,不敢說一甲二甲,三甲還是有點把握的。」

看女兒滿臉不忿,張氏氣得月兌口而出,「那人也不過就是三甲同進士!」

徐璨立即反口相駁道︰「但卻是庶吉士出身,滿朝皆聞其名,而且還滿月復文采……別人不知,難道母親也不知嗎?!」

呃,這個誤會可能永遠解不開了。

這時候,徐階踱步進來,似乎沒有听見妻子和女兒的爭論,有條不紊的坐下,偏頭問道︰「季氏病重,可有信件去台州?」

「已經去了兩封,都是府內下人送去的。」張氏面無表情的答道︰「均無回信。」

頓了頓,張氏忍不住又說︰「別說病重了,就是病故……那丫頭也不會回京拜祭,黑心肝的!」

「那就不用再寫了。」徐階嘆了口氣,看了眼臉上尚有淚痕的女兒,「多少年未見如此少年英杰。」

「少年登科,雖然少,但每一科也有幾人。」

「擊倭有功,天下遍傳其名,也不過乘勢而起罷了。」

「但其人心思深沉,手段了得,即使為父也吃過啞巴虧,這般人物,實是罕見。」

「往前數一甲子,如此年紀,未見如此人杰。」

「所以,想挑第二個錢展才,希望渺茫。」

徐階的意思很明顯,你想挑個能和錢淵差不多的青年才俊,幾乎是不可能的。

從本意來說,徐階這是勸慰女兒,是好意。

可惜效果適得其反,徐璨垂下的臉龐都快扭曲的不能看了,狠毒的心思在她內心深處滋生……說的直接點,如果小七站在她面前,她能一刀來個透心涼。

嗯,她恨的是小七,是這個狐狸精將自己挑中的夫婿搶了去……錢淵是無辜的。

知女莫若母,張氏無奈的嘆了口氣,對丈夫使了個眼色。

「倒是有個人,年紀輕輕高中進士,身入翰林,雖名聲不顯,但實有經天緯地之才,不弱錢展才。」

徐璨抬起頭,「何人?」

徐階避而不答道︰「但卻是續弦。」

看女兒沒有立即起身離開,張氏一陣心酸,自己是續弦,女兒也要去做續弦。

過了會兒,張氏將徐璨打發回去,垂淚對徐階道︰「老爺,如何讓璨兒去做續弦……」

「錢展才其人看似交友甚廣,實則眼界頗高,隨園諸人就是明證,叔大雖然枯坐翰林十年,但在他心目中,分量頗重。」徐階淡然道︰「遍數門下,唯有此人能與展才一較高下。」

看了眼妻子,徐階繼續說︰「昨夜使人攜妻探視,已然藥石無用,病入膏肓。」

張氏咽了口唾沫,低聲道︰「這都第二個了,不會是克妻吧?」

徐階冷然看了眼妻子,起身一揮袖袍徑直入了內室。

張氏知道自己說錯話了,當年自己嫁給徐階為續弦,華亭縣內就有徐階克妻的說法。

雖然今夜一席長談中,無論是徐階還是張居正,都沒有表露過這方面的任何跡象。

但實際上,兩人都心知肚明隱藏在這席長談下的深意,一個求娶,一個許嫁。

對徐階來說,錢淵已然和自己決裂,那麼,只能選擇張居正。

對張居正來說,成為徐階的東門快婿,就再也不用怕徐階甩開自己,去選擇錢淵。

這是一場不折不扣的政治婚姻。

徐階欣喜于今夜張居正的來訪,但內心深處也隱隱感到心涼,他不禁在想,如果換成錢淵會怎麼做?

這時候已經歸家的張居正端著藥碗親自服侍妻子用藥,輕聲安慰。

「放心,只是小病而已,太醫院都是幫廢物,已然讓人去尋東壁先生。」

「去年展才昏睡多日,就是東壁先生兩劑藥力挽狂瀾。」

「義修呢?」妻子努力支撐起身子。

「義修已經睡了,待到明年就要給他啟蒙了。」

「好好好,睡吧,睡吧。」張居正將妻子扶著躺下,「說不定明日一早就痊愈了。」

妻子苦笑搖頭,「昨日劉家姐姐……她可是家傳醫術,什麼都沒說。」

「妾身放不下心的是義修,還望……」」放心吧。「張居正兩眼泛著淚光,伸手握住妻子枯瘦的手。

張居正放下藥碗,吹滅蠟燭,緩緩走出內室,雙眼透出的幽光讓外間的僕人嚇了一跳。

「老爺,還有一劑藥呢。」

「明日再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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