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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九章 董傳策

直接從後院進了隨園,徐渭滿月復心事在琢磨錢淵計劃有沒有漏洞,嚴世蕃那邊幫不幫忙倒是其次,也不知道徐階那邊會不會鬧什麼ど蛾子……

最關鍵的是,什麼時候合盤向陛下托出,萬一弄到最後,陛下心里不快,那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孫家老大來了沒?」徐渭看到有護衛過來隨口問了句。

隨園在京中眾人中,陶大臨太頭鐵,孫鋌、冼烔太跳月兌,吳兌太忙,沉穩干練能幫的上忙的也就孫鑨孫文中。

孫鑨孫鋌的父親孫升今年四月升任南京禮部尚書,這是個很關鍵的職位,一旦再回北京,至少是吏部、禮部尚書,很可能會迅速入閣。

「孫大人到了。」護衛低聲稟報道︰「另外陶翰林和冼少爺也到了,陶翰林還帶了友人來。」

徐渭微微點頭在心里打定主意,此事絕不能讓陶大臨知道,倒是到時候要提前囑咐冼烔這廝別跟著起哄……冼烔今年戰績不凡,彈劾多位宗室。

剛進正廳,徐渭心里就是一驚,是董傳策。

董傳策是華亭人,嘉靖二十九年進士,董家三代出了三位進士,是華亭著名的書香門第,錢銳、錢錚兄弟和董家頗有來往,錢淵和董傳策關系也不錯。

不過董傳策是徐階門下,和徐璠來往頗多,去年錢淵回京,在酒樓里痛斥吳時來,當時董傳策就在場。

「文長今日回的這麼晚。」董傳策笑著說︰「今日厚顏,拖虞臣來討個便宜,丈人壽誕……」

「些許小事,原漢兄客氣了。」徐渭看了眼陶大臨,這廝什麼時候和董傳策拉上關系了。

陶大臨笑道︰「還不是展才鬧的……翰林院都有人說了,太過奢靡!」

呃,去年小七過生日,錢淵弄了個生日蛋糕……這玩意實在太貴,就是酒樓也不賣,只能提前在隨園小廚房訂購,沒關系還訂不到。

閑聊了幾句,董傳策就起身告辭,並沒有提其他任何事,瀟瀟灑灑一人出了門。

「虞臣?」徐渭警惕的低聲問。

「好文章啊。」陶大臨拿起桌上的書稿,「文長看看,如此文采,不遜他人。」

徐渭仔細問了問,去年會試之前,董傳策就幾度入隨園,畢竟是華亭人,又是錢淵舊識,而今年初,董傳策拿著文稿找到陶大臨,後者為其定稿,互相間才熟悉起來。

徐渭眉頭皺了皺,總覺得不太對頭,但也說不出什麼來……總不能說因為董傳策和徐璠關系不錯吧。

董傳策一路安步當車歸家,進了家門,臉色一變,一臉的煩躁,僕婦倒了碗茶來,端起來就是一大口,結果被燙的一聲慘叫。

妻子劉氏趕緊疾步過來,拿著毛巾擦拭,又讓侍女去取了衣衫來換。

「好了,你也換了衣衫,去一趟張家。」

「就是昨晚說的那位翰林?」

「嗯,其妻病了,你去探望一二,看看病情如何?」董傳策面色陰沉,低聲道︰「看仔細了。」

劉氏娘家是劉家以行醫為生,听了這句話立即點點頭,卻沒看見董傳策眼里的寒意。

模模被燙的生疼的嘴角,董傳策一腳將跪在地上的僕婦踹翻,揚聲道︰「拉出去,打三十板!」

僕婦哭爹喊娘的被拉了出去,周圍侍女個個膽戰心驚……自家這位老爺在外面溫文儒雅,但在家里向來嚴苛。

其實董傳策死就是死在這上面的,萬歷年間,他以禮部侍郎致仕歸鄉,苛責僕人引起眾憤,被僕人所殺。

董家是華亭望族,家中富庶,而張居正軍戶出身,算不上窮,但一個在翰林院做了十年冷板凳的老翰林,也沒什麼余財,宅子小的很。

「叔大兄。」董傳策溫和笑道︰「內人听聞嫂嫂患病,非要來看個究竟……她家傳醫術,至少能幫著煎兩副藥。」

「多謝原漢,多謝弟妹。」張居正面色有些憔悴,勉強笑著行禮。

一旁五六歲的男孩坐在小凳子上,眼巴巴的看著張居正,看父親不理睬自己,從脖子里掏出個玉制的玉牛把玩起來。

正在寒暄的董傳策瞥了眼過去,嘴里登時一頓,這玉牛小巧玲瓏,刀工了得,一看就知不是凡品,張家還有這等好東西?

張居正順著視線看過去,臉色不禁一僵,「義修,還不去後頭!」

五六歲的張義修膽怯的往後跑去,手里還緊緊抓著那玉牛不松手。

那是嘉靖三十四年,錢淵初次入京和張居正重逢之日,給張義修的見面禮。

那時候談笑風生,互為知己,錢淵還親自下廚,張居正時常去隨園打牙祭。

如今卻是陌路,曾經的好友乘勢而起,而自己枯坐無用武之地,甚至可能要刀刃相向……真是恍然隔世。

縱使張居正心硬如鐵,也不禁恍恍惚惚,心生感觸。

在書房坐定,董傳策迫不及待的低聲道︰「今日隨陶虞臣去了趟隨園。」

「文長在?」

「嗯,隨意聊了幾句。」董傳策手腳有些不自在,「選定陶虞臣?」

「隨園眾人中,冼烔、孫鋌最為跳月兌,但也最不容易插手,徐文長看似性情如火,實則謹慎,唯有陶大臨剛烈,能為我所用。」

張居正加重語氣道︰「原漢,此事不能與師相拉上關系……呃,這些日子你與仰齋稍稍遠離。」

所謂的師相指的自然是徐階,所謂的仰齋指的是徐璠。

董傳策有些訝然,「仰齋和展才雖為翁婿,實則有隙,但師相……」

張居正微微搖頭,「張某深知展才,絕不會為師相所用。」

「好,記住了。」

「什麼時候動手,等我的消息。」張居正低聲道︰「要麼不做,要做……就要把隨園全都卷進來。」

「叔大兄,小弟不明白……為什麼要將隨園卷進來?」

「隨園看似都是去年登科的士子,但沒那麼簡單。」張居正嘆道︰「平泉公執掌國子監,錢剛聲為通政使,吳百朋任浙江巡撫……」

說得這頓了頓,張居正繼續說︰「錢展才與高新鄭以叔佷相稱。」

董傳策心里一個激靈,他听懂了這句話,這意味著隨園和高拱身後的裕王府是有政治關系的,一旦將隨園綁上戰車,那成功的幾率就會大的多。

「不急,不急……」張居正低低道︰「如今朝中暗流涌動,前日還有御史彈劾胡汝貞、錢展才和吳百朋。」

「不過,選在錢展才回京之前……呃,最好是他回京的途中。」

聊了一陣後,眼看著要宵禁了,董傳策起身告辭。

出了門,登上馬車,董傳策立即看向妻子。

「怕是不中用了。」劉氏搖搖頭,「記得天津倒是有個擅婦人病的大夫,要不要……」

董傳策冷冷的看著妻子,「張叔大兩榜進士,翰林出身,其妻如何能讓鄉野庸醫來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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