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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八章 叛變

台州府衙。

譚綸面色不渝的將一封公文用力摔在桌上,恨聲道︰「這是有仇報仇,有怨報怨,信不信我……」

「子理。」唐順之打斷道︰「身為浙江巡按,從台州府衙調撥兵器供給親兵,算不上越權。」

「就知道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有第二次就有第三次!」譚綸氣急敗壞道︰「好不容易熬到戚元敬去了寧波,但他麾下糧餉台州還是要負責三成的……原本還說盧斌、侯繼高算是老實人,現在展才一來就……」

「盧斌、侯繼高麾下兵力不足,請撥付銀兩募兵,順理成章。」唐順之拿過公文看了幾眼,「他們也缺軍械?」

「鬼知道!」譚綸咬著牙道︰「今晚就打上門去,讓四妹知道自己教出什麼貨色!」

唐順之有些無奈,這對舅甥實在是……最早錢淵陰了把譚綸,據錢淵自稱是無意的,但大股兵力北調,導致譚綸在台州府獨木難支,赤luo上身沖陣,身披六創。

之後錢淵名聲鵲起,中進士後南下台州,譚綸將總督府調撥的鐵匠、軍械、銀兩統統扣在手里,錢淵連根毛都沒撈到,被氣得直跳腳。

現在好了,錢淵巡按浙江,大權在握……說的不客氣點,就連浙直總督胡汝貞都不敢對其如何,反而要仰仗錢淵在京中的背景,自然是要討回舊賬了。

門外有侍衛稟告聲,一員將領大踏步走來,單膝跪下行禮,「末將拜見知府大人,拜見荊川公。」

「葛指揮使無須多禮。」唐順之親自起身將其挽起,「太平縣那邊練兵有礙?怎的親自過來?」

「沒船,沒軍械兵器。」這將領身材碩長,面色紫紅,一副憤憤不平的模樣。

唐順之和譚綸對視一眼,都默然無語……錢淵回來才三四天,還沒過年呢,連續五次寫了公文,蓋上大印送來府衙,調撥了不少軍械給護衛隊,又揚言盧斌、侯繼高缺軍械……

這將領是葛浩,將門出身,其父弘治年間曾統理浙江軍務、分巡杭嘉寧紹台溫等處都指揮,頗有聲譽。

但葛浩的名氣更大,雖然史書中少有描述,卻是台州抗倭六虎將之一,最擅海戰,戚家軍在歷史上多次海戰大捷,多賴葛浩之力。

呃,台州抗倭六虎將……名氣最大的不是葛浩,而是楊文,錢淵也想不到隨手收的隨從有那麼大的來頭,不過楊文的確是小販出身。

譚綸沒好氣的說︰「就那麼點軍械,你想要……去盧斌那搶去!」

「盧參將麾下不過七八百人,加上侯繼高也最多千余,怎麼可能軍械不夠用?」葛浩甕聲甕氣道︰「末將去問問。」

「慢著。」唐順之趕緊叫住,解釋道︰「盧斌正準備從處州、義烏招募一批新兵,軍械是給新兵準備的……」

「沒這個道理吧?」葛浩叫屈道︰「末將手下多少士卒除了衣衫上上下下都光溜溜的,卻把軍械留給盧斌還沒招來的新兵?!」

「說得好。」譚綸哼了聲,下巴努努桌上的公文,「但人家浙江巡按發了公文來……」

理論上,浙江巡按是朝中摻的沙子,最主要的職責是巡視彈劾舉功,但在特殊情況下,是能夠影響當地官府甚至全盤接手的,幾年前揚州大捷,吳百朋就是以江北巡按的身份接手戰事。

葛浩愣了下,低聲問︰「荊川公,是華亭錢翰林?」

「他都巡按浙江了,還算什麼翰林!」這是譚綸的訓斥。

「那就算了,錢……錢大人出面,末將再等等就是。」葛浩實在是不會察言觀色,居然大肆吹捧道︰「早在幾年前就听聞華亭錢氏英杰之名,這次嘉興府大敗倭寇,又拋卻庶吉士再次南下,實在是天下楷模。」

「真的,譚知府,末將是甘心繼續等等。」

「其他的不說,嘉興府兩度大捷,錢大人麾下有護衛,有松江兵,有義烏兵,有嘉興兵,還有狼兵……但誰不知道錢大人賞罰公明……譚知府,荊川公,末將是真的甘心等等。」

葛浩一臉的仰慕……唐順之面無表情拼命忍著怕笑出聲來,而譚綸被氣得倒仰。

嘉靖三十二年,譚綸組建鄉勇,時人稱為「台州兵」,其中最受譚綸器重的兩員將領,一個是張元勛,另一個就是葛浩。

心月復將領如此「叛變」,這怎麼不讓譚綸氣急敗壞,偏偏還罵不出口……總不能說,我堂堂台州知府之前幾次欺凌外甥,現在人家是在報復吧?

葛浩還在那滔滔不絕,「可惜前幾日出海巡視,不然還能見見錢大人……前日,錢大人親至太平縣,今年六月,太平縣三人應募錢家護衛,戰死桐鄉縣外,官府和錢家各出一份撫恤,沒想到錢大人回了台州,第三日就親身一一拜門祭奠……」

「那只是招攬人心而已。」

譚綸隨口的訓斥讓葛浩一愣,這位大老粗倒是骨頭硬的很,眉頭一挑,揚聲道︰「知府大人,自嘉靖二十八年起,台州多遭倭寇侵襲,多少人家破人亡,多少人妻離子散,嘉靖三十一年,倭寇破海門衛佔黃岩縣七日,燒殺擄掠,慘不忍睹,但凡台州人,何人不想食倭肉,喝倭血?!

錢大人書香門第,秀才之身屢破倭寇,高中進士入翰林院仍南下抗倭,散盡家財募兵殺倭,屢有戰功,名揚天下!

知府大人何以此言相責?!」

唐順之低頭盯著手上的茶盞,譚綸被問的……好尷尬,臉都漲紅了。

門外傳來長長的嘆息聲,「所謂公道自在人心。」

嘖嘖,不得不說,錢淵剛剛穿越而來,希望能改變自己在世人心目中的尖酸刻薄的印象,但這些年過去,不僅沒有任何好轉,反而變本加厲了。

這句「公道自在人心」簡直讓譚綸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只是隨口訓斥一句而已,譚綸也不是真的如此想,結果硬是被心月復將領和外甥逼到拐角處。

「今日去了仙居縣彭溪鎮,鄉老彭家老太公共有六子,兩子殺倭身亡,又有一子入護衛隊在桐鄉縣外戰死,老太公令幼子隨我回臨海入護衛隊。」

「如此台州人,何言不敗倭寇!」

「這位就是葛指揮使吧?」一臉疲憊的錢淵行禮,「月前在京中,听聞戚元敬率軍出海,大敗倭寇,直到南下再赴台州,方知葛指揮使親率水師出戰,沖鋒在前,勇不可當,台州有此水師,方能御敵于外。」

「說得好,御敵于外才是正理。」唐順之贊了句,起身介紹道︰「這位就是松江錢展才,葛指揮使也未滿三十,便喚一聲展才好了。」

葛浩一邊行禮一邊推辭,他心里有數,人家是兩榜進士,自己是衛所出身,身份差距大到沒邊。

「但凡肯奮勇殺倭者,人人皆我錢某人之友。」錢淵攔住葛浩的行禮,「軍械分配一事,葛兄先听我解釋。」

「台州三縣臨海,倭寇隨意登陸,往往不能制,雖說要御敵于外,但首要保證擊敗登陸的倭寇,這也是為什麼將軍械先分配于盧參將的原因。」

「其次,葛兄麾下戰船並不多,就算有軍械也一時派不上用場。」

錢淵拍著胸脯道︰「葛兄放心,最遲到明年二月,定能調撥二十艘沙船過來。」

「二十艘?」葛浩大喜後又遲疑道︰「沙船?」

「沙船也能出海作戰,但吃虧不小。」唐順之瞥了眼錢淵,二十艘沙船,這可不是小事,哪兒弄來的?

葛浩小聲道︰「最好還是福船……徐海麾下有十幾艘福船,汪五峰有好幾十艘,都是海道副使送去的。」

「丁湛?」錢淵哼了聲,在心里盤算了下,點頭道︰「待我和總督商議,如果順利,就在紹興、台州打制福船。」

「多謝錢大人。」葛浩興奮的單膝跪下致謝。

「都說了喚一聲展才便是。」錢淵扶起葛浩,「此舉為公不為私,何必言謝?」

「正是如此!」

一直坐在那不理人,也沒人理的譚綸一臉的寂寞,好吧,這次葛浩是真的叛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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