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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一章 鬧大了

已經是十一月下旬了,連續五天的大雪給整個北京城鋪上一條厚厚的棉被,可惜,這棉被不僅不保暖,反而讓人們瑟瑟發抖。

東南戰局一度不穩,西北俺答在十月份又來搶了一波,原本還指望受倭寇不太嚴重的福建、廣州,結果八月間秋雨臉面,山洪肆掠,如潮州府幾乎大半都被泡在水里。

到了十月下旬,浙直總督胡宗憲上書,嘉靖帝點頭許留兩淮余鹽之半,于浙直總督軍門,以備海防軍費之用。

所以,如今天寒地凍,戶部尚書方鈍又開始傷腦筋了……他是真的想致仕了,轉個年就滿六十了,從去年華陰大地震開始到現在一臉了,方鈍已經寫了不下二十份請辭奏折,這對他來說是小意思,他在原時空為了勸阻嘉靖帝打醮祈禱,費用浩繁,上書幾十萬字!

但對于方鈍的請辭,嘉靖帝不批。

嘉靖帝也不傻啊,他能容忍嚴黨收取賄賂,但絕不會將嚴黨這群耗子丟進米缸,方鈍是少有的敢直面嚴嵩的重臣。

隨園里,徐渭和錢淵、錢錚、顧承志四人圍桌而坐,一邊吃飯一邊說起這事。

顧承志是錢淵的啟蒙恩師,又曾經給錢錚做個幕僚,年初錢淵中進士後,他就外出游歷湖廣、江西,剛剛回京。

「還能有什麼辦法?」徐渭撈了把胡子,自從那天錢淵吃撐後,隨園飲食一直簡單,今天吃的是陽春面,就桌上擺了盤剁椒,「外甥打燈籠——照舊唄。」

錢錚默不作聲,去年末京中多少官員都在跳著腳大罵方鈍……因為地龍翻身要調撥銀兩物資賑災,俸祿都是折算成寶鈔的。

今年再來這麼一遭,不夸張的說,至少翰林院里應該不少同僚除夕夜桌上都沒肉……不是每個士子中了進士都會接受投獻,再說了,京城里的房價、物價太高。

「實話實說,大司農理政頗有手段,但無奈……無米下鍋啊。」錢淵挺同情方鈍的,這種情況下,神仙來了都沒戲唱。

「今日都察院、六科有三份彈劾胡宗憲的奏折。」錢錚突然說︰「胡汝貞如今在京中頗多議論……」

頗多議論這個詞用的挺婉轉的,其實胡宗憲在京中名聲已經臭大街了,加派提編,耗費巨資,掌六省兵馬剿倭,結果被徐海弄得灰頭土臉,居然還有臉截留鹽稅。

如果沒有截留鹽稅,戶部……其他的不說,至少京官的俸祿是夠的。

錢淵不由自主的聯想,或許原時空中胡宗憲的悲慘下場與此也有一定關系,提編南直隸、浙江、福建、江西、湖廣,而且還截留一半的鹽稅,幾乎將全京城的官都得罪干淨了。

十年寒窗是為了功名,但考上進士做了官不是為了繼續寒窗……不為了自己,難不成為了明帝國的崛起而苦讀?

聊了幾句後,顧承志將話題扯開,說起這半年的見聞,又說起拜祭聶豹……他和錢錚是好友,雖然只是個秀才功名,但也是聶豹門生。

等錢錚和顧承志離開後,錢淵才轉頭看向徐渭,「怎麼?」

「大司農無米下鍋……」徐渭幽幽道︰「如果有米下鍋呢?」

錢淵嗤之以鼻,「除非他方鈍去抄了嚴東樓的別院,多了不說,至少戶部一年的進賬!」

「我是說以後……」徐渭低聲道︰「有些事情是需要未雨綢繆的,至少需要把態度拿出來。」

「開海禁通商?」錢淵來回踱了幾步,「我在陛下面前提到過……陛下不置可否。」

「那我去試試?」

錢淵立即搖搖頭,猶豫了會兒低聲道︰「記得大司農是湖廣人……找個湖廣人上書,有合適的人選嗎?」

「有,嘉靖三十二年進士,入行人司,去年調任刑科給事中。」

其實從弘治年間開始,就不停有官員上書提議開海禁通商……明朝其實從來沒有真正的開海禁通商過,只是給了外藩一個進貢的渠道而已。

但在嘉靖年間,這種聲音銷聲匿跡,一方面是因為夏言,當年就是夏言提議關閉市舶司的,之後身登首輔,誰會去翻這種舊賬,另一方面在于倭寇鬧得太凶,被嘉靖帝拉出山充大旗的閣老謝遷的後人都被殺了好幾個,倭寇都開始攻城略地,只差豎起旗號造反了。

所以,嘉靖二十八年後,再無人公然提議開海禁通商,只有去年?*??那? 杖刖┬詡尉傅勖媲疤 ?醬巍 br />

嘉靖帝其實是心動的,沒銀子他心里沒著沒落的,但問題在于,嘉靖帝不確定開海禁通商的後果,反正大明這艘破船修修補補還能開,萬一再鬧出什麼破事,自己的臉都得丟盡了。

錢淵的計劃是依仗裕王和高拱,因為他清晰的記得隆慶開關這個歷史事件,但是不是可以將進程往前推呢?

畢竟目前朝中財政實在是入不堪出,全京城都要怨聲載道……當然了,錢淵不打算親自跳出來,現在就要看徐渭的手段了。

僅僅三日後,錢淵無語的看著不知所措的徐渭,知道你牛,但真的不知道,你居然這麼牛!

「還只是探了探口風,什麼都沒開始說呢!」徐渭有點委屈,十八般手段還沒用上……我還沒用力,你就倒下了?

錢淵還琢磨回東南後,一旦有人上書開海禁通商,讓徐渭、劉洪送信南下呢。

結果就在今天,刑科給事中高山和戶部主事胡德同時上書,提議開海禁通商,以補財用不足。

這件事在朝中立即惹出了軒然大波,在東南頻頻遭倭亂的時候,提議開海禁通商……這叫政治路線走偏了。

無數人的視線都投向了戶部尚書方鈍,因為戶部主事胡德是他親信部下,刑科給事中高山是他同鄉。

所有人都認為這是方鈍在投石問路,這是朝中重臣的慣用手段,顯示出政治主張,也露出蛛絲馬跡,但不親自下場。

但是接下來,方鈍親自拿著奏折直入西苑覲見,聲如洪鐘,慷慨激昂……要麼讓我辭職滾蛋,這爛攤子陛下您親自來管,要麼開海禁通商!

錢淵之前還覺得這位大司農溫文儒雅呢,特麼沒想到是個炮筒……就算要開海禁通商,也不是現在啊!

只想試探一二給以後鋪鋪路,現在好了,直接一竿子捅到嘉靖帝面前去了,錢淵和徐渭兩人大眼瞪小眼,都沒什麼轍了。

錢淵心里有點打鼓,嘉靖帝是知道自己是傾向開海禁通商的,不會模到自個兒身上吧。

這實在是太犯忌諱了,說的不好听點,這叫妄自揣摩上意。

正在撓頭間,外面周澤大步進來,手中拿著兩份拜帖,「少爺,又來了。」

「誰?」錢淵轉頭看看,「又是張叔大,就說我病重不能起身……怎麼兩份?」

「一起送來的。」

錢淵翻了翻,身子僵在原地,自己怎麼把這位給忘了?!

無數心思在錢淵腦海中翻滾,眼神中透出警惕、鄙夷甚至一絲殺意。

但片刻後,錢淵舌忝舌忝嘴唇松開手,這倒是個借口,他轉頭看向徐渭,「文長兄……」

「有話就說。」徐渭警惕起來了。

還「文長兄」,無辜獻殷勤,非奸即盜!

這事兒還不能公開說出口,總不能說我是穿越者……錢淵熱情洋溢的笑道︰「這事兒鬧大了,那就干脆……」

「怎麼?」

「鬧的再大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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